安平與小雁回到寺中已是深夜,寶保吃多已仍緊跟其後,安平警覺,意識到必有緣由,追問之下,寶保吃多已稱聖王有令,命他監守小雁。安平心火旺燒,苦苦思索,一夜未眠——想逃,談何容易。
第二天,小雁倒是輕鬆,安坐於束腰蓮花座墩上,仍舊熬製膏藥,整理偏方。安平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有什麽打算?難道真想留在他身邊?他是黨項的王,權傾一世,富貴無人敵,可他不堪托付終身。”小雁問:“姑姑,我問你,他派人潛伏於書院,為什麽?”安平問:“你說呢?”小雁說:“他是為了找我展叔的麻煩。我再問你,如果我們三人沒來西夏,你會怎樣?”安平深深沉默。小雁說:“除非你答應和我們一起走,否則我絕不離開。”安平無奈說:“我命該如此。”小雁說:“命由我定,怎能放任自流!你不是問我有什麽打算嗎,告訴你,從見到你那刻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讓你回去繼續做我的嬸嬸!”安平悲情被攪起,咬牙忍著說:“大人的事你不懂。”小雁說:“這些年我一直記著你們到我家做客的情形。他沒變,他在等你!”安平顫聲說:“是我變了,我已經死過一回,我已不是我了。”小雁說:“他也死過一回,他也不是當初那個他了。姑姑,我治得了你的病治不了你的命,你的命,隻能自己爭!”
邏傑兒捧著一大盤葡萄開心跑進屋,安平忙拭去淚水。小雁問:“哪來的葡萄?”邏傑兒說:“沒藏大師送的。”安平說道:“沒藏回來了,我去看看她。”小雁問:“她對你懷有敵意,你何必去惹她?”安平說:“女人做了母親,心性就會變化,我能理解她的不易。”小雁悟不透安平的話,卻仍隨她過去探望沒藏鬱金。
安平進入沒藏鬱金房間,環視一周,華美富麗:拂螭雲之高帳,陳九枝之華燈,燔百和之仙香。牆上掛著胡旋女對舞圖,圖下是剔刻牡丹花白瓷瓶。沒藏鬱金躺在蓮花大**擦拭淋漓香汗,床邊是四穴連體熏爐,爐腹頂蓋鏤空的透縫中持續升騰著香煙。沒藏搖搖而起,腰肢浸沒於香煙中,宛如神女下凡,人間類無可比。
安平見她滿頭大汗,感覺奇怪。小雁問過得知她產後經常如此,且時常口渴,診過脈看過舌象,點出其產後去血甚多,津液內耗,胃氣暴虛,頓生內熱,故口燥喉幹。見桌案上放著凝霜澄水、玲瓏玉潤的淡黃綠色玻璃碗,內壁上葡萄酒的殘痕清晰,一旁鎏金銀盤中盛著紅棗、桂圓等甘甜之物,知道她自認體虛,常服滋膩飲食,多進膏粱厚味,脾運欠佳,助長濕濁,蘊而生熱,濕熱蒸騰,出汗加重。小雁說道:“看來你的醫人沒有對症下藥啊。”沒藏鬱金說道:“徒弟未出師,你這師傅還得繼續啊。”小雁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再說了,給你看病總要小心著腦袋,能不手抖嗎。”沒藏鬱金笑道:“還是小雁師傅厲害,手不抖,嘴不滑。”小雁說道:“養病先要養心,你的心火肝火都不小,光吃藥可不行,首要是調理心態。正好我從民間搜羅了一則生產後渴不止方,酌情減補,給你重新寫個方子,你吃上七天,我再給你加減。”沒藏鬱金剛剛搬回居住,還未整理妥當,一時間找不到筆紙,小雁便回屋寫方。
屋內餘下安平沒藏獨處。安平打破沉寂勸道:“孩子總要自己帶的好。”沒藏鬱金說:“他不給我名分,我怎麽帶?”安平說:“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沒藏鬱金笑了,說:“你不懂,他離不開我。”安平問:“這世上哪有誰離不開誰?”沒藏鬱金驕傲地說:“在我這裏,他什麽靈丹都不用,我就是靈丹。隻要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我就知該做何反應。我能讓他不負擔,不疲倦,不勉強,讓他做主,緩緩升溫。熱度才到,他欲出手,我反而牽製,等他騰沸起來,再放開手腳。他的欲望厚重,別人或能挑動起三分,我卻能卷起八分。如此,他才對我欲罷不能。”安平歎氣說道:“我隻是覺得可惜,山遇大師曾說過,你開壇講法,很有造詣,對你寄予厚望。”沒藏鬱金說:“人各有誌。就比如你,本來我以為你會是我唯一的對手,誰知道你無心於他。元昊曾在酒後吐露對你的不滿,說你是天下最無情的女人。你是真的無情嗎?”安平說:“他的情與欲相連,我的情與人相連。”沒藏鬱金問:“劫持我哥哥的那三個人中,有一個是你的情人,對嗎?”安平轉頭躲避,反問沒藏:“你想念過你的先夫嗎?”沒藏鬱金坦然說:“有時候會想一下。不過,很少。”安平說:“你對他已經毫無感情了?”沒藏鬱金問:“你說天下是無情的男人多,還是無趣的男人多?”安平問:“無趣的男人?”沒藏鬱金說:“無情之人,人神共憤,他的女人還能得到世人的同情,無趣的男人隻有他的女人知道。女人要想活得輕鬆,就得變得像他一樣無趣。”沒藏鬱金盯著安平的眼睛問:“可憐不?”安平說:“男人很難既有情又有趣吧。”沒藏鬱金說:“反正我沒遇到,不過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快樂要自己尋找,交給別人把控才是傻子。”
小雁拿著藥方進來,說道:“你們聊什麽,聊得這麽熱鬧。”沒藏鬱金說:“聊你不懂的事。”小雁輕鬆說道:“我懂給人治病就行了。”沒藏鬱金說:“小雁,你是好人,做好人真好,不必擔心死後遭受倒懸之苦不得救拔。”安平問道:“今年七月十五又要有大法會嗎?”沒藏鬱金說:“今年不但有大法會,供養十方自恣僧,搬演八日目連救母,還要將轉輪法王父祖之名綴於巨幡上,迎入賀蘭山北五台山寺道場中。”安平若有所思。小雁問道:“是不是很熱鬧?”向安平撒嬌:“姑姑,我想去看。聽說汴京自過七夕就演目連救母,一直演到十五日呢,我爹早就應了我去看雜劇、放河燈。哎,這裏有沒有放河燈啊。”安平說:“這裏過的是盂蘭盆節,不是中元節,怎麽會有放河燈啊。”沒藏鬱金指著外麵寶保吃多已說道:“你想去玩,先把那個人甩了。”
是夜安平輾轉難眠,隱約聽見沒藏鬱金呻吟囈語。安平用力拍門,將沒藏鬱金喚醒。第二天早上,沒藏鬱金一臉疲憊,對安平訴說昨晚噩夢:她夢見被一惡龍糾纏。這條惡龍神出鬼沒,攪擾不休,黏膩纏卷。安平建議她向山遇大師求解,她悵惘說道:“我哪有臉求師傅。”
數日後安平和小雁去沒藏府為鬱金之子諒祚複診,從乳娘口中得知,沒藏訛龐正在驛館會見宋使,商議重新開放榷場之事。返回清涼寺的路上,正趕上宋使隊伍前往皇宮,安平見到舅父王拱辰和張囂在列,暗自高興。
宴席上,元昊與宋使推杯換盞,酣然之時突然提問王拱辰:“原定正使為曹佾曹國舅,為何臨時更換為王大人?”副使知道問到了正使王大人的心結上,忙回答曹佾曹大人突患疾病,搪塞過去。
原來,朝廷本安排曹佾出使西夏詳商開放榷場之事。其弟曹俊聽說通晰道長搜奇羅珍,度藏甚豐,有一白陶鬶世間少有,便去索取。通晰道長不肯屈從,曹俊便使人破壞建隆觀所屬土地耕作,後來竟惡意汙損展昭老友及張湛的墓地。通晰道長忍無可忍,率眾徒痛打鷹犬爪牙,將曹俊告到鴻臚寺。鴻臚寺各打五十大板,通晰道長不服,在鴻臚寺大門前靜坐三天三夜,禦史中丞包大人將此案上報朝堂嚴查,曹俊種種作惡行徑陸續被暴,依律被處。其兄曹佾為人正直,受到胞弟牽連才失去正使資格。曹佾代弟謝罪,登門拜訪,與通晰道長相見恨晚,徹夜長談,排解心中鬱悶,後一反溫敦犬儒常態,不顧後果,隨同通晰道長遠遊去了。
且說張囂返回汴京後,受詔向皇上稟告西夏的見聞。張囂言語間透露出對安平惻隱之情,加之將珍珠衫“遺失”在興慶府,張貴妃對這兄弟十分不滿,不久張堯佐被諫官聯名奏請,改鎮天平軍,勢微難興。張囂有意於鴻臚寺俗官的職位,貴妃姐姐無動於衷,在皇上麵前裝賢良求自保。皇上得知後找來張囂,與他言定,若他能將遺留在西夏的地圖帶回,就滿足其要求。此事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新任正使人選確定為王拱辰,張囂為都轄官。王拱辰忠心謹慎,但過於迂腐,皇上特別叮囑,地圖之事不能對他透露。
市井有多事之人添油加醋,說曹國舅受了王拱辰與胞弟通晰道長的算計,才被奪了正使之位。王拱辰天性謹小慎微,雀兒腸肚,總覺得被人戳了脊梁骨,到了興慶府又在百姓人群中恍惚瞥見了安平,早聽說外甥女日子過得艱難窮困,心裏越發嘀咕,怕人知道了與安平的關係,又要說三道四,煩惱無比。雜念侵擾之下,有些敏感過度,以至於張囂提出看望安平之時,王拱辰以為是建議他去,一口拒絕,並教訓了張囂。張囂道出了安平救命之恩,王拱辰才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但仍不準張囂前往。張囂隻得隱忍。
小雁欲出城收集民間偏方,卻發現無法出城。不知何時起,安平、小雁、高晟、張青三人的畫像分發於各個城門的城門主及值守士兵,不許放他四人出城。小雁隻好到醫人館消磨時間。與曲吉閑聊中得知,曲吉曾救諦剌法師於危難,因此諦剌厚待之,欲諫為醫官,被曲吉拒絕。諦剌安排曲吉在盂蘭盆會上作為送盆護法,帶領侍從到賀蘭山送盆獻供,結束後,曲吉便要返回故鄉了。自己行動受限,又要與忘年之交做別,小雁心情鬱悶,向安平傾訴。安平得知曲吉負責送盆後立即到張青高晟處商議,小雁才知安平欲助他們逃離。
邏傑兒聽說曲吉要回家鄉,勾起思鄉之情。安平再次確認邏傑兒心意,邏傑兒思來想去,坦言願隨曲吉返回吐蕃故地。小雁答應替她請求。高晟問:“就算曲吉肯助我們出城,可小雁和姑姑被寶保吃多已監視,怎麽脫身?”安平說:“這件事我還要去求一個人——山遇大師。”小雁說:“姑姑,你和我們一起逃吧。”安平說:“我若出逃,非同小可,元昊絕不會放手。時機不到,不能擅動。”張青說:“出了興慶府到宋境之間還有大段路程,最好有匹快馬。”安平點頭說:“這事我來安排。”
安平來到佛塔求見山遇大師。大師正對成箱的佛經寶卷做最後確認,確認無誤後,大師匍匐在箱前頂禮膜拜。安平問道:“這些經卷是要送到賀蘭山嗎?”山遇大師緩緩起身,睜開雙眼,向安平微笑點頭。安平問:“誰來押運?”山遇大師說:“六班直親自押運。”安平虔誠跪在山遇大師腳下,懇求大師救小雁脫離苦海。安平說:“我計劃七月十五日讓小雁混跡於送盆獻供隊伍出城,寶保吃多已對小雁寸步不離,我有條金蟬脫殼計,求大師成全!”
安平設計:帶領小雁進入佛塔,寶保吃多已必然在門口死守,小雁藏身經箱之中,隨經卷運出佛塔,隻要出了寶保吃多已的視線,小雁便可伺機溜出清涼寺。安平道:“隻是若由六班直押運,此計無法實現,請教大師可有變通之法?”山遇大師說道:“這個不難,我令六班直不得入寺,隻得在寺外正門口守候,由我安排心腹之人由塔內向外運送經箱。”安平憂慮問道:“元昊命大師看守我們,小雁脫逃會給大師惹來麻煩吧。”山遇大師說道:“我自有說辭,不必多慮。人生中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不多,要排除雜念,牢牢把握。”安平說:“還有一事請大師助我,我要去辦一件事,請大師對外謊稱我陪伴大師閉關修煉,才好避過寶保吃多已的耳目。”山遇大師首肯。
此處安排妥當,安平便喬裝溜出清涼寺,徘徊於驛館之外,祈求得見張囂,轉眼數日,毫無接近機會。安平暗中觀察,見許多商人買通西夏官府便可在驛館售賣特產,西夏官府從中抽稅。安平向沒藏鬱金求來香藥數品,找到莊浪寶引,由他出麵裝成香藥商人,打通西夏官府關節,安平裝成他的女奴隨同進入驛館兜售。張囂身為都轄官,掌管押送禮物。這天張囂交接禮物完畢返回驛館,安平急忙上前叫賣香藥。張囂一見安平,喜出望外,掃視左右,見西夏館伴正與商人交談,並未注意這邊,小聲說:“你拿的不是我想要的。”安平壓低聲音說:“大人想要的東西我有,我要三匹快馬和通關文牒,你要的東西我的朋友會幫你帶走。”張囂問:“為什麽不給我?不相信我?”安平說:“你帶在身邊多有不便,不如讓我朋友幫你帶出關去。快馬要在城外等候,三天後我來拿文牒。”張囂猶豫不決,說道:“這個,可難啊。”安平問:“快馬難還是通關文牒難?”張囂搖著頭說道:“都不容易。”安平從包袱中拿出木盒交給張囂。張囂打開一縫,鴿蛋大珍珠一個不少。安平說:“自然不能連累張大人挪用公使錢,原物奉還,全當馬匹之資。”張囂正想說話,沒藏訛龐到驛館拜訪,張囂忙將安平擋在背後,笑麵迎接沒藏大人。安平避於角落,沒藏訛龐走過後急忙與莊浪寶引離開。
張囂暗自盤算:上次因地圖之事令沒藏訛龐被元昊斥責,這次他對宋使頗有戒心,恐怕對地圖之事並不放棄,如同安平所說,將地圖帶在身邊實在危險。要是地圖不能帶回,頂多進不了鴻臚寺,要是被沒藏訛龐截獲,我必萬劫不複。這樣想來,張囂便開始準備。有了這盒珍珠,快馬倒是容易,可通關文牒在正使王大人處,不能將地圖之事告知,張囂隻能伺機盜牒。
三日之期到來,安平再次與莊浪寶引來到驛站,等待多時不見張囂蹤影,安平按捺焦慮,繼續觀察。莊浪寶引被館伴叫去討要稅金,安平原地等候。忽一宋兵閃出,口稱張囂大人要買香藥,命她入內詳談。安平隨其進入室內,身後房門砰然關閉,安平一驚,房柱後轉出一人,竟然是王拱辰。
“舅……”
“就是你!”
王拱辰肅然神態,安平脊背發涼。他斥責道:“你已是夏王的夫人,要通關文牒做什麽?”安平聽王拱辰如此一問,便說:“為送三個人回家。”王拱辰說:“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要伺機脫逃。你既然已嫁給夏王,就應該一心侍奉夫君,即便琴瑟失調也不可行夜走私奔之舉,更不該勾結張囂,從我這裏盜取文牒,一旦兩國因此交惡,你罪責難逃,我與張囂也成罪人!”
張囂現身,跪在王拱辰麵前。安平稍作冷靜,說道:“我所說三人是三位朋友之後,一位是華州馮若木金鳴鏑之女馮小雁,一位是開封高昶之子高晟,還有一位是我老友之子名叫張青,他們三人現在清涼寺容身,是元昊派人潛入宋境劫掠來的。王大人身為宋使正使,若能把這三個孩子討要回去,我也不必煞費苦心,不知王大人可能為這三個無辜子民做主?”王拱辰說:“我等此番為重開榷場之事,朝廷並未授命討要流民,待我返回京城,會向朝廷如實上報,將這三人身份確認清楚,確為良民百姓,朝廷自會連同其他流民向西夏討要。朝廷對歸明流民自有安置羈糜之策,我堂堂一國之使,豈能為三個黃嘴小兒自亂陣腳,耽誤了大事!”安平跪地拜道:“王大人看在逝去的老大人麵上,幫安平一次吧!”王拱辰扭過頭說:“我深受皇恩,絕不會因私廢公,不必多言。”安平微微抬頭,透過散落一地的秀發,看到王大人陌生的背影。她緩緩抬頭,說:“就是為了朝廷,大人也得幫我這一次。”
張囂向安平搖頭,安平無視,站立起身說道:“大人以為這一趟隻是為了重開榷場這一件事嗎?”王大人回過身來,問道:“你知道什麽?”安平說:“你大宋的皇帝最是有趣,既倚靠大人這樣的文人儒士治理國家,又無時不防範著你們。”王拱辰喝斥道:“大膽,不得對聖上無禮!”安平說:“他是王大人的聖上,不是我的聖上。我也沒有對他無禮,我隻是說他有趣。他倒很是聰明,善於用人,上次是龐大人與曹大人,這次是王大人與張大人,一位文人搭配一位外戚。”張囂說道:“請安平夫人不要擅自揣摩聖意。”安平並不理會,接著說:“張大人雖然年輕,但腹有詩書,經多見廣,深諳官場規則,又不迂腐,又是自己人,有些特殊任務當然要倚重張大人了。”王大人問道:“皇上交給張囂什麽任務?”張囂慌忙說道:“哪有什麽。”安平說:“王大人,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王大人得任正使,可見皇上看重大人的穩重端正,張大人雖無功名卻能當上都轄官,要說是裙帶之利,實在委屈了他,皇上看上的是他的隨機應變。二位大人回京後必得厚待,今後,要相互扶持才好,可不能互相拆台啊。”
張囂不得已向王拱辰拱手說道:“正使大人,皇上是有件小事讓我處理,沒有告訴大人也是擔心大人分心。皇上有命,此事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既然已被大人察覺,大人若問,小人一定如實相告,回京後,小人再向皇上請罪。”王拱辰擺手說:“哎,既然皇上有命,豈能違旨。不過這通關文牒是不能給的。”張囂看看安平,安平看看張囂。張囂隻好說道:“不瞞大人,皇上命我將一件禁物帶回京去。我若將其帶在身上,恐怕給大人帶來禍事。安平正好有三位朋友要返回宋地,讓他們攜帶出境,則妥當得多啊。”王拱辰聽說要挾帶禁物,前思後想,正在忐忑之際,宋兵在門外稟報:沒藏訛龐又來拜訪。王拱辰眉頭緊鎖,將通關文牒塞給張囂,低聲說道:“快讓她走,不許再來!”說著出門接待去了。
張囂將文牒交給安平,說道:“我已從城外買好馬匹,去城外某鎮某車腳鋪領取即可。出關後,我去哪裏找他們?”安平說:“這圖是誰畫的你就去找誰吧。”張囂滿麵愁容,說道:“馬漢蹤跡不定,讓我去哪裏找他?”安平說:“找到展昭自然就找到他。”張囂遲疑說道:“他會給我嗎?”安平說:“他不給你,就讓你的皇帝主子去找他。”張囂說道:“朝廷待你們不公,可我張囂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啊,請夫人不要為難在下。”安平問道:“嶽廣倒台之後,還有誰能為難張大人?”張囂說:“當初年少無知,為博得元昊關注,說過一些輕狂話,還請夫人替在下保密,此恩情沒齒難忘。”安平說道:“我人在興慶府,不會對張大人造成威脅的,請張大人放心吧。”
張囂與安平作別。王拱辰送走沒藏訛龐,張囂立即與其商議提前返程。王拱辰憂心文牒之事暴露牽涉自己,也欲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如此,榷場之事商定好,王拱辰一天也不肯停留,於七月十三日離境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