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王朝對吳仁興的審問大有收獲,兩人正興高采烈地往後麵來,看到馬漢嬉笑著試圖攙扶安平,安平拍打著他的胳膊躲避,口中說:“我好得很,不用你扶。”王朝高聲叫:“安平,怎麽下地了呢,需要什麽給你送過去就是了。”馬漢道:“初一的餺飥一個人吃不香。”展昭走過來,站在馬漢和安平中間,一手往前推著馬漢,一手輕扶安平,說:“走吧,大人參加大朝會,剛剛回府,等著咱們呢。”

馬漢一邊走一邊問王朝:“吳仁興說了嗎?”王朝說:“鐵鑞分幾批陸續運出廣備作後,放在吳仁興的山寨中,然後由一隊蒙麵人負責運走,吳仁興得到的報酬就是一批精良的武器。”趙虎問:“蒙麵人?有什麽特征?”王朝說:“光頭胖子。”趙虎問:“吳仁興認識這光頭胖子嗎?”王朝說:“不認識。”馬漢問:“那他怎麽知道是不是交錯了人?”王朝說:“不會錯,有信物,就是它。”說著拿出一塊岫岩玉雕刻的魚頭,這件手掌大小,通體蛇紋,魚頭後方齊刷刷截斷,切麵整齊,可知道這是整件切割而成。

馬漢接過來一麵端詳一麵點頭說:“有魚頭必有魚尾,這玉質地一般,可紋路密集,一切為二,魚頭魚尾對上,紋路也要對上,這個東西做不了假的。”展昭說:“這玉並不名貴,不惹人注目,也不怕偷搶,吳仁興還留著它,隻怕是它還有用處吧。”王朝說:“是朱北河對吳仁興說以後還要做這個買賣,讓他留好,到時候仍是這個規矩,自有人拿著魚尾來找他取貨。”趙虎說:“要是能找到這個魚尾或是那個光頭胖子就可以知道鐵鑞運到哪去了。”

聽著他們談話,安平心中暗想:張湛說元昊不知從哪裏弄到了大量銅鐵,會不會和此事有關呢?又想:元昊正在備戰,如果他的鐵真是南國流出,將它們製成尖利武器,再來攻打南國,那無異於自戕呀!思潮澎湃之時不禁脫口而出:“你們這樣尋找是大海撈針,等你們知道運到哪裏了,那些鐵鑞可能已經製成利器,指向你們的胸口了!”

此話一出,四人皆驚。

王朝和展昭沒有貿然開口,馬漢笑了一聲,說:“就像你什麽都知道似的。”安平忙說:“我隻是覺得鐵是重要軍備,現在西夏自立,邊疆不穩,出了私賣鐵鑞的事情,總不是什麽好兆頭。”王朝點頭:“安平思慮有理呀,大人也是有這樣的擔心,才不肯放棄此案的調查。”馬漢說道:“好了,吃飯吧,大過年的還要說這些煩事!”展昭在一旁靜靜端詳安平,當安平的目光轉來,他便立即低頭,跟隨大家往前走。

馬漢對安平說:“你幹脆回來吧,在殿前司幹得也不舒心。”安平說:“不用,那挺好。”馬漢說:“挺好?自從姓董的去了,烏煙瘴氣,一個官蠹子配一群舔狗,舔狗也是官蠹,又聚一群家蟲。你不回來,小心也變舔狗、家蟲。”安平說道:“我不回來,也不會變蟲狗。”

包大人留安平在府中養傷。過了初十,皇上傳旨,命安平和展昭入宮。來至鞠場,隻見一華美貴婦一手抱著暖手爐一手執杆正在打球做玩。二人進得殿來,見皇上興致勃勃聽王硯璞說著什麽,下麵坐著楊家文廣、文真兄妹及母親楊夫人。二人剛剛落座,祖廉進了殿來,隨後玩球的貴婦也笑嗬嗬進門,坐到皇上身邊。

皇上問祖廉道:“怎麽,二位小姐不曾來麽?”祖廉還未答話,那貴婦眼眉一挑,言道:“萬歲,今日還請了祖家二位甥女呀。”皇上問她:“鞠球好玩不好玩?”貴婦拍手言道:“好玩好玩。”皇上說:“寡人找祖家和楊家三位妹妹陪你一同玩可好?”夫人一聽此言,臉色頓變,眼珠一轉說:“好是好,隻是妾體弱,不善鞠球。妹妹們,特別是祖氏甥女,嚴守婦道,恐怕是不肯拋頭露麵的。”皇上說:“太後很喜歡祖大人家兩位小姐,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不必甥女甥女的那麽外道,叫妹妹就是了。今天把楊夫人和祖大人請來,就是要商量此事,不知兩位卿家意下如何?”

兩人眼神一碰,同時站起來,躬身行禮,異口同聲言道:“小女無德無能,怎敢陪伴貴妃娘娘”。皇上說:“二位不要自謙了,寡人要三位小姐進宮並非隻為了貴妃,也是為了寡人一個想法:寡人要做一件自古以來前無古人的風雅之事,組建一隻女子擊鞠隊!”楊文真聽言,笑了出來,被哥哥捅了一下,隻得隱忍。

楊夫人說:“這就更加不可了,擊鞠要騎馬,小女不會,恐有差池。”祖大人接著說:“正是,小女更是身體孱弱,讓她們騎馬,受傷倒是其次,唯恐驚了聖駕。”皇上說:“不要擔心,寡人會安排安平親自輔導,絕無差池,卿家盡管放心。”祖大人說:“這擊鞠本為陽剛之戲,女子為之恐怕不倫不類。”皇上說:“女子擊鞠自然和男子不同,寡人也不希望她們練出陽剛來,就是要突出‘玉鞍柳腰柔’來”。楊祖兩人還欲發言,被皇上壓下,轉而問安平:“你看寡人這一想法實現起來如何呀?”安平說:“皇上,女子鞠球,前朝就已經盛行。女子擊鞠,本朝花蕊夫人也曾嚐試過,算不得‘前無古人’了。”

“放肆!”皇上勃然大怒:“什麽花蕊夫人,寡人不曾聽說。”安平跪下說:“皇上剛剛還在吟詠她的‘玉鞍初跨柳腰柔’呀。”

“安平,對得起皇上對你的器重嗎!”王硯璞義正嚴詞說道:“皇上巧得佳句,你怎麽說是花蕊夫人的詩詞!在外麵聽來什麽村野雜言就在聖駕前大放厥詞,花蕊夫人是前蜀的間諜者,她不通文墨,怎麽會有詩詞傳世!”皇上麵色陰沉,說道:“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又對王硯璞等說:“明天寡人要看你們練球,女隊也要入宮訓練。”

展昭進言道:“皇上,現在天氣寒冷,怕女子難以經受。”皇上冷笑道:“展大人是憐香惜玉的人,寡人何嚐不是。讓她們先在場上看球,熟悉一下再說。就這麽定了。還有你,不可再推脫,其他事情放下,明天必須到場!”

回到府中,展昭對安平說:“有機會還是勸說皇上放棄女隊的想法吧。”安平問:“為什麽你們都反對此事?”展昭問:“還有誰說過?”安平說:“何慎勤。”展昭點點頭:“我該想到的。”安平問:“其實女子擊鞠前朝已經盛行了,有趣得很。可是我覺得皇上選的這三個人,楊文真還行,祖家那兩個太不合適了,要是再讓那位貴妃娘娘參與進來,就更亂了。擊鞠要健壯的體魄,她們那腰,比柳條還軟,在馬背上顛一會兒就斷了!”展昭說:“馬身高大,速度快,性子烈,不適合女子騎乘。”安平說:“其實,可以用驢子或性情溫順的小馬駒代替。”展昭說:“依我看,皇上根本不準備讓她們上馬。”安平道:“說說看你的想法。”展昭說:“皇上讓她們進宮,就是為了對抗選後的事。皇上本要升張貴妃為後,除了何慎勤,得不到其他大臣支持。現在朝中大臣多擁立老將軍曹彬曹大人的嫡親孫女為後,可皇上又不喜歡。”安平道:“這麽說,皇上是在示威嘍。”展昭笑笑,說:“也許吧。”安平不以為然地說:“那我就支持皇上。他也太軟弱了,選老婆都要聽大臣的。”

展昭皺眉說:“你還是這麽口無遮攔。今天又險些惹禍上身。”安平說:“他說的本來就是花蕊夫人的詩。”展昭說:“皇室忌諱此人,你何必觸他的晦氣。”安平說:“當初既然敢為,就不要怕後人評說。”展昭說:“皇室就是皇室,你不要以虎口拔牙為樂。”安平哼一聲說:“什麽皇室,要不是周世宗把皇位傳給了一個小孩子,漢人的天下也不會改姓趙!”展昭欲指責,卻未開口,獨自往包大人那裏去了。

展昭厭煩地站在場中,台上之人哈哈大笑,指指點點,他覺得自己像被戲耍的猴子。王硯璞不然,皇上在台上,祖婷兒在台下,還有什麽比這更刺激的呢?安平懶洋洋地倚著坐騎打哈欠。楊文真跑來和安平交流看球心得:“我覺得還是人少,人少沒意思,你和皇上說說,讓我們女隊和他們一起打……”安平強睜了睜眼說:“大小姐,別攙亂了!”

祖婷兒緩緩走來,後麵祖靈兒低頭跟著。楊文真問:“姐姐,你們去哪?”祖婷兒說:“我們去給太後請安。”楊文真說:“哦,你們去吧。”說完回到安平身邊。安平問:“你不一起去?”楊文真說:“看打毬多有意思。”安平看著祖氏姐妹遠去的背影。

“漂亮吧。”楊文真斜著眼睛問安平。“命好嘛,千金大小姐。”安平冷冷地說。

一場擊鞠結束,楊文廣和展昭靠攏過來。楊文廣悄悄問妹妹:“他們走了?”楊文真故意問:“誰們?”楊文廣瞪了妹妹一眼:“明知故問!”楊文真說:“行了你,人家都不正眼看你!”

展昭對安平說:“能不能把我換下來?”安平無精打采地說:“我做不了主,你去對台上那個說。”展昭低聲問:“還生氣呢?”安平說:“我可沒力氣生氣。”展昭問:“怎麽了?”安平有氣無力地說:“不舒服。”

楊文廣問展昭:“今天李攸怎麽沒來?”展昭說:“昨天皇上召見,唯獨沒有他,皇上也不過問,應是另有重任吧。”安平冷笑道:“兩位想念李大人了?”楊文廣往安平身後看了看,笑而不語。隨後,王硯璞從安平身後踱步而來:“三位,說體己話呢,不妨礙吧。”展昭說:“哪裏話,王兄請坐。”王硯璞說:“不坐了,皇上叫我過去,嘿嘿,也不知什麽要緊的事情。”楊文廣說:“那王兄快去吧,不要耽誤聖駕。”王硯璞拱了拱手,走了。

王硯璞走遠,楊文廣哼了一聲,說:“小人得誌更猖狂!”王硯璞到底是安平的表親,聽了這話心中有些別扭,想反擊楊文廣,卻難找出王硯璞的好處,轉念一想:算了,楊文廣對我還不錯,他又是楊家將的後人,不要和他過不去了。於是撣了撣衣襟說:“皇上都走了,咱們也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