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風,開車!”向晚晚像逃命一樣衝進車裏,對著沈南風發號施令。
“我又不是貝殼,不是你說撿走就可以撿走,也不是你的司機,不是你說指揮就能指揮。”沈南風盯著慌亂的向晚晚,慢吞吞地開口。
向晚晚還沒回過神來,隻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愣愣地看了看沈南風,然後反應過來:“沈南風,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不然你覺得梁叔就那麽湊巧地出現在了女生化妝間門口?”
他在外麵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出來,隻好過去找她,卻不想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趙佳晴同她的爭執,他再了解向晚晚不過,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樣子,下一秒就會蔫掉。
隻不過他也不想傷了趙佳晴的麵子,於是隻好讓梁敬出麵。
向晚晚沒有想到,自己就那麽一次凶巴巴的樣子還被沈南風看到,覺得有些尷尬,正想著怎麽樣解釋一下好挽回形象。
沈南風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一笑。
“沈南風,你都不會覺得我很有心機嗎?在你麵前一直溫溫和和,轉身卻跟另一個女孩子吵得厲害?”
沈南風發動車子,窗外的風景迅速後退,路燈透過樹木的枝丫投射下斑駁的陰影,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晚晚,我覺得你可能還是沒太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沈南風沒有表情的時候,語氣裏會透著與生俱來的威嚴淩厲,向晚晚已經做好了挨批的準備,老老實實地聽著。
“在生意場上幫助我的,或是與我有合作的人,那些稱為生意夥伴。”他頗具耐心地說著,“而我要娶的,不是生意夥伴,而是共度餘生的妻子,我有責任和義務護她周全,而不是依靠她去幫我做商場的事情。”
沈南風看得出來,向晚晚看上去對著趙佳晴張牙舞爪,但心裏其實也一直顧及著趙佳晴對他的幫助,而趙佳晴的那番話,對於她又何嚐沒有影響,她雖未明說,但心裏一直都自責,沒能幫他做任何事情。
“晚晚你聽明白了嗎?”
向晚晚心裏早已經甜得不行,但想逗逗沈南風,於是故意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看他。
“沈太太,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你都要知道,有沈先生在背後替你撐腰,你永遠沒有必要忌憚任何人……”沈南風說到一半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他掃了一眼屏幕,明顯不滿意這個突然闖入的電話,語氣裏原本的耐心頃刻間全部消失:“有事直說。”
陳澤洲也是委屈,隻不過早已經習慣了沈南風的冷冰冰:“幹什麽好事呢?”
“宣揚家訓。”沈南風簡單利落地回複了四個字。
“跟你們家那個小丫頭啊?帶出來一起喝酒啊,順便給我見一見……”
沈南風踩一腳刹車,將車子停在門口。
“沒空。”不等對方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轉頭看著向晚晚,“我剛剛說的,你記住了嗎?”
向晚晚愣愣地看著他,卻不料想他忽然欺身靠近,一張臉迅速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哢噠”一聲,安全帶被鬆開,他的嘴角還殘留玩味的笑意。
向晚晚尷尬地回了句“記住了”,然後打開車門迅速跑回去。
那天之後,沈南風飛去拉斯維加斯參加新項目洽談會議,而向晚晚也迎來一場接一場的期末考試。
她整天埋在書堆裏,連夜裏也總夢見手術失敗的場景。
“小謝子,你說我當初為什麽要跟自己過不去,選了這麽一個為難自己的專業,我覺得在做白衣天使之前我可能會先變成天使……”向晚晚盯著眼前厚厚一摞書,一臉生無可戀。
“是啊,你明明可以跟著你們家沈先生你儂我儂,然後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全職太太,每天種花養草,悠遊自在……”
謝宜突然頓住,回了一個白眼給向晚晚:“不過晚晚,你難道沒有聽過這麽一句話嗎?叫‘上帝在幫你打開一扇窗的同時,也會幫你關上一扇門’,向晚晚你就知足吧,上帝已經幫你打開了沈南風這扇窗戶,考試這扇門,得靠你自己去砸開了,要不,你就做好掛科的準備吧!”
“呸呸呸!小謝子你能不能別烏鴉嘴,還沒怎麽著呢,你就詛咒我掛科?果然最毒婦人心哪,再說了,什麽叫上帝為我打開了沈南風這扇窗戶,明明是我依靠自己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搞定我們家沈先生的好嗎?”向晚晚無比得意,“所以,同理可推,憑借我的人格魅力,我也一定可以搞定這些考試。”
謝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自信弄得哭笑不得:“那我要祝你好運?”
結果沒幾天,“好運”真的就來了。
向晚晚最後一場考試那天,天氣陰沉得厲害,後半天紛紛揚揚下起很大的雪。
沈南風已經離開近兩周,也不知道是太忙還是什麽情況,他很少打電話給她,而向晚晚這段時間又一直顧著複習,心思幾乎全部放在考試這些事情上。
這樣算下來,半個月的時間裏,兩個人竟然沒有多少聯係。
考試結束後,天已經擦黑。
向晚晚總算應付完這些天接連而來的考試,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了地,這才空出時間來想想沈南風什麽時候回來。
她一邊掰著手指頭算著時間,一邊裹緊了外套朝外走。
一個不留神間,與迎麵匆匆跑上樓的人撞了個滿懷,眼看著對方重心不穩朝後摔去,向晚晚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自己膝蓋卻撞上了旁邊的護欄。
“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個人同時開口。
愣了三秒鍾後,兩個人相視一笑。
不等向晚晚拒絕,男生兀自蹲下身子查看她的膝蓋:“真是不好意思啊,害你蹭破了褲子。”
其實並沒有很嚴重,隻是向晚晚穿的牛仔褲上原本就有小小的裝飾破洞,再蹭上護欄的小凸起,難免鉤到褲子,原本的破洞便再大了一些。
“不礙事。”向晚晚大氣地朝男生擺擺手,轉身就要走。
可男生不依,身形一閃,立馬擋在向晚晚的身前:“等等!”
向晚晚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看:“好吧,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撞了你,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男生笑了:“學姐,我是同係的宋寧鑫,我們還是同一個社團的,我在肖爺爺的流浪動物收容所見過你。”
向晚晚這才認真打量眼前的男生。
他身形高挑,穿一件寬寬鬆鬆的灰色衛衣,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上揚,整個人透出一種溫和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很難再生戒備心。
真是與沈南風的清冷完全相反的個性啊。
向晚晚默默想著。
宋寧鑫看著呆呆的向晚晚,笑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學姐?你掉口水了?”
向晚晚回過神來,自己最近太容易走神了,看到什麽都忍不住想起沈南風,她尷尬地朝著眼前的男生笑了笑。
“學姐,你該不是對我一見鍾情吧?”宋寧鑫笑著跟她開玩笑。
向晚晚沒有說話,她其實對眼前這個男孩子沒有什麽印象,關於他所說的在肖爺爺那裏見過的事情她也完全想不起來。
“走吧,我賠你一條褲子。”
見向晚晚遲遲沒有反應,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
向晚晚不動聲色地躲開,默默地環視四周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最近這段時間裏,她經常會覺得有人在角落裏盯著她這個方向,可每次又找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人。
向晚晚現在隻想著趕快離開:“不用了,本來就是我自己走路沒留神,才撞上了你,而且我褲子也沒什麽,哪還至於讓你再賠我一條?”
宋寧鑫的表情僵了僵,立馬又恢複溫溫和和的樣子:“學姐,你得給我機會,要我發揮下紳士精神啊!”
他執意攔住她,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整個人再朝前幾步,湊到向晚晚眼前,笑嘻嘻的樣子:“學姐,你在怕什麽?我看上去很像壞人嗎?”
兩個人靠得很近,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過去,氣氛真是足夠曖昧。
向晚晚對眼前的男生沒有什麽好感,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是她環繞四周,也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影。
宋寧鑫撐開傘,直接將她拽到傘下:“好吧,不賠褲子了我請學姐吃頓飯總成吧?”
向晚晚不好掙脫,就這樣被半拖著勉強同意一起去吃飯。
到了目的地,向晚晚整個人才算是真的被震驚到。
她幾乎要懷疑自己走錯了片場。
她原本以為不過隨便吃頓飯罷了,卻沒有想到宋寧鑫帶她來的是一家西餐廳,擺在桌子正中央的碩大玫瑰證明了這是場早定好的預謀。
“學姐,我……”宋寧鑫忽然有些說不出口,“其實今天的事情,是我故意的。”
向晚晚心思並不在他身上,依舊覺得有被人盯著的不自在感,她不安地回頭看了看,卻沒有留意到宋寧鑫驟然攏起的眉頭。
但也隻是那麽一瞬間。
“學姐,我關注你很久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向晚晚第一次遇到這麽大陣仗的告白,心裏卻沒有任何的激動,隻是被越來越濃重的不安所籠罩,所以宋寧鑫剛剛開口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想著拒絕的話。
“沒有。”
向晚晚還沒有想好措辭,冷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替她幹脆利落地做了回答。
有高大挺拔的背影從門外跨進來,一把將她護在身後,他看也沒看宋寧鑫一眼,側頭對著轉角處的木架:“鬧夠了就收手,我沒那麽多耐心。”
向晚晚看著沈南風冷凝的臉色,心跳得厲害:“我可以解釋……”
“再不回去今晚別吃飯了。”他凶巴巴地看了看向晚晚,卻還是極溫柔地牽住她的手離開。
轉角處的木架邊有窸窸窣窣起身的聲音。
向晚晚一直沒敢多說話。
走了好長一段路,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南風,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怎麽?打擾到你和學弟約會了?”沈南風啞著嗓子,掩不住聲音裏的不快。
向晚晚立馬湊上去賠笑臉:“沒有沒有,我發誓,這件事情我是冤枉的,如果你想聽,我可以解釋。如果你不想聽……反正你也知道,我從小到大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了,哪還有精力去多看別的男生一眼啊?”
沈南風心裏極為滿意,但表現在臉上也隻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不過他轉身間遞給向晚晚一個白色的紙袋子,掂上去倒挺有分量,在沈南風的授意下,她慢吞吞地打開袋子。
一遝照片映入她的眼中。
每一張裏都有她的身影,易清行替她撐傘的場景,她與男同學討論題目的場景,她與男生一起吃飯的場景……
不同的男生,女主角卻全部都是她,甚至有些照片特意調整了角度,兩個人的動作舉止親昵,看上去曖昧得不行。
向晚晚急紅了眼。
最後一張,沈南風拿出手機給她看,正是那個叫宋寧鑫的男生在教學樓下拽住她的場景。隻是,這麽快就傳到沈南風這裏……
“南風,你聽我說!”向晚晚顧不上多想其他,她隻擔心剛剛趕回來的沈南風就要打翻醋壇子。
沈南風沒有說話,從她手上拿回那些照片,隨手丟進路邊的垃圾桶裏。
向晚晚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弄得有點摸不清頭腦,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沈南風。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對視良久。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在路燈的映射下透出密密的碎影,沈南風驀地笑了,他伸手幫她掃落頭上的雪花,然後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一圈圈將她裹得嚴嚴實實,敞開大衣將她摟在懷裏。
不遠處的人影氣憤地跺了跺腳,身邊的男生有些無力地垂下頭:“表姐,算了吧,那個姑娘我是真的搞不定。”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她慌慌忙忙按了靜音才接起,那邊蒼老的聲音傳過來:“佳晴,馬上就是新年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爸,我這就回去。”她歎了一口氣,終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向晚晚倚在沈南風懷裏,有點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我覺得行動比口頭解釋更有用些。”
向晚晚還沒有想明白,隻覺得無名指間有冰冰涼涼的觸感,一低頭看見他套在自己手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
他們一路走來,許多事情其實早已不必解釋。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以愛的名義捕風捉影,彼此懷疑,然後兩敗俱傷。
我們口口聲聲說著愛,卻費盡心思緊抓著任何一點蛛絲馬跡,想方設法尋求一個解釋,來證明相愛的事實,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借此填充內心深處永遠的不安。
信不過對方,亦信不過自己。
然後在無數場感情裏追逐掙紮,總是試圖尋找一場最完美的愛情。
可是啊,愛情原本就長著最簡單的樣子,不過是兩個人毫無條件的彼此信任。
雪勢漸小,遠處竟有煙花綻放,半邊深沉的夜色被絢麗的煙火點亮,映著細碎的雪粒,有種動人的絕美。
向晚晚仰著臉看沈南風:“你這算是求婚嗎?”
他的側臉在夜色裏透出清冷的堅毅,低頭看向她的時候眉眼間卻飽含著溫柔。
“可是你還沒有說過喜歡我?”向晚晚撇著嘴表示不滿。
他握住她的手,又輕輕換了方向,五指穿入她的指間,十指相扣間低頭吻住她,看著她驚愕又害羞的表情,沈南風忍不住彎了嘴角,良久將她鬆開:“今晚夜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