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除夕。

陰沉了數日的天氣已然轉晴,午後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下來,一掃冬日裏的衰敗,到處一片溫暖,連院子裏的綠植都多了些許生機。

向晚晚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窩在藤椅裏曬太陽,沒多久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腦袋不受控製地耷拉下去。

小黑蹭著她的褲腳轉了兩圈,覺得無趣,最後幹脆也趴在她腳邊打起了呼嚕。

沈南風特意提早從公司趕了回來,可剛剛進門,他看到的便是一人一狗正在院子裏睡得酣香。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家夥。

“晚晚?”

他俯下身來朝她靠近,伸手撫了撫她的睫毛,她無意識地哼唧一聲,迷迷糊糊之間竟然還以為自己睡在**,做出翻身的動作。

沈南風眼疾手快,伸長胳膊一把將她接住。

看著眼前的向晚晚,他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晚晚,醒醒,回屋睡!”

她抱住他的胳膊,卻沒有任何回應,依舊一副睡得沉沉的樣子。

頓了片刻,他彎下腰來,就勢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裏,稍微用力打橫抱起。

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嘴角微微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低頭看了一眼,也沒有去拆穿她的小心思,隻是習慣蹙著的眉頭頃刻間垮下來,好像拿她沒有辦法一樣,最終無奈地笑了笑,眼底氤氳著不自知的寵溺。

小黑搖著尾巴一路跟在他們身後。

“本來今天要跟你商量婚禮的事情,既然你睡得這麽沉,那就算了。”沈南風像是自顧自說話一般,將向晚晚放在**,又拿來毯子細心將她裹住。

他隔著很近的距離看她。

她皮膚很白,嘴巴輕輕癟起,有些許上翹的弧度,雙眼緊閉,睫毛卻不時輕輕顫動,頭發隨意散落在脖頸間,透著一種慵懶的動人。

沈南風故意傾身向前,嘴唇落在她耳邊。

果然,她一下子紅了臉。

他得逞一笑,末了再補上一句:“看來,還是睡覺比較重要,婚紗先不用送過來了,婚禮延遲——”

沈南風起身,做出要打電話的樣子。

**的人終於裝不下去了。

“不行!”

向晚晚頓時從毯子裏坐起身來,一把奪過沈南風手裏的手機,丟在一邊:“沈南風,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更何況,婚禮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隨隨便便延遲呢!”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從**站起來,這下倒比沈南風高了一截,在高度上占了優勢,她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氣勢上卻仍然落敗。

她不甘心,再上前一步,兩隻手搭在他肩膀上,這樣好像更有底氣些。

沈南風卻一臉泰然,好像並不在意一般。

“沈南風——”她氣不過,連語調都拖得老長。

沈南風並沒有看她,略微低著頭,從向晚晚的角度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她還是率先敗下陣來,剛剛那股子霸道勁兒頃刻間消散。

“南風啊,那個……”向晚晚低頭湊過去看他,聲音裏帶著討好,“你看,我們都已經領過證了,現在突然通知大家延遲婚禮,總歸是不大好的對不對?”

向晚晚偏著頭看他,一副誇張的表情。

“搞不好……大家還以為我們倆感情破裂臨時悔婚什麽的,可明明我們這麽相親相愛,不能給他們製造錯覺啊你說呢?”

沈南風依舊一言未發。

向晚晚心裏暗自打鼓,也不過是裝了會兒睡,這麽大一點兒事情,總不至於他真的生氣到要推遲婚禮吧?

還是說,上次易清行來找她的事情,被沈南風知道了?

算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對於沈南風這種醋壇子,再繼續藏著掖著搞不好真的會出大事。

向晚晚眼睛一閉,心一橫:“好吧,沈南風我錯了。”

“嗯?”沈南風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不該背著你見別的男人,但是易清行這次過來隻是來送新婚禮物,是真的。”向晚晚睜大眼睛,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真誠都表現出來。

“所以,你不用吃醋了,在我眼裏,除了你以外沒有異性,我和易清行之間完完全全是純潔的友誼,就像……就像我跟謝宜一樣,難道你連謝宜的醋也要吃嗎?”

這件事情沈南風根本不知道,他隻是一時起了玩心,想要逗一逗她罷了。

卻沒有想到,就這麽一會兒,她竟然就抖出了這些事情,真的是太沒有骨氣。

沈南風不禁覺得好笑,他側過頭,盡量不讓她發覺自己臉上的笑意。

向晚晚卻以為他脾氣還沒有下去,暗暗把自己這些天的事情重新翻了個遍,可也沒有發現除了易清行這件事情以外,還有什麽值得他動氣的。

“就這些,沒有別的了,真的沒有了沈南風。”

“易清行真的是來送禮物的,你不信的話,我去拿給你看……”

向晚晚要從**往下跳,卻被人捉住。

沈南風雙手繞過她的腿,像抱小孩一樣,將她迎麵抱在懷裏,笑意藏也藏不住:“其實——

“這件事我原本不知道。”

向晚晚鼓著嘴巴,眼睛瞪得更大。

這麽半天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不打自招了?

她心裏有些憋著氣,但是好像也不能怪沈南風,他一直都沒有說自己什麽,可是也不能夠怪自己啊。

一時之間,她倒不知道要往哪裏撒氣。

沈南風看著她的小動作,連帶著將她的心思也一起都看透。

他重新將她放在**,自己就勢在她身邊躺下來。

兩個人靠得很近,向晚晚感覺到鼻尖全是他的氣息,不自覺間紅了臉。

沈南風笑著湊近她,放軟了聲音向她匯報:“婚禮的事情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都是按照你之前的想法,至於婚紗……今天是除夕,老板娘你這麽狠心,非要壓榨員工加班給你送過來嗎?”

他的聲音低沉,帶有一絲戲謔,又有種淡淡的蠱惑。

“你或許可以考慮下婚禮之後想要去哪裏玩?”

“是蜜月旅行嗎?”向晚晚眨巴著眼睛望著沈南風,滿臉期待。

明朗的日光從她身後的窗戶灑下來,零零碎碎的光影落在她肩膀上,襯得她整個人透著幹淨的美好。

沈南風湊上前去,輕輕在她鼻尖落下一吻:“嗯。”

向晚晚紅著臉,抓著手機開始翻攻略。

許久之後,她默默地嘀咕:“我們去一個人少一點的地方玩好不好?”

其實去哪裏並沒有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身邊會是她的沈先生。

“人少的地方?”

“對,我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你不是已經在了嗎?”沈南風語氣裏有些漫不經心。

向晚晚懷疑他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沈先生,我是說,我想去一個人少一點的地方!”

“我知道。”沈南風正經地回複她。

向晚晚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沈太太,你已經在了。”

向晚晚反應過來,隔著毯子甕聲甕氣地轉移話題:“沈南風你看今天天氣這麽好,你快點把被子抱出去曬一曬!”

沈南風看著在**團成一團的向晚晚,心情大好,抱著被子朝院子裏走去。

天空剛剛擦黑,便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從遠處傳過來。

自從那次她差點火燒廚房以後,沈南風便立下死規矩:向晚晚與小黑不能跨入廚房半步。

向晚晚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著沈南風將餃子煮進鍋裏。

門鈴聲突然響起。

她懶洋洋地趿著拖鞋過去開了門,卻沒有想到除夕夜裏也有不速之客找上門來。

“你好,我們見過麵的,我是沈南風的……”來者歪了歪腦袋,像是認真思考半天,終於吐出三個字,“男朋友。”

一雙桃花眼上挑,露出極其曖昧的表情。

眼前的男子身形瘦高,穿一件鬆鬆垮垮的灰色毛衣,隨手將外套脫下來,一張臉倒是無可挑剔,五官深邃立體,隻是眉眼裏沾染了幾分孩子氣。

向晚晚對於幫她治過腦袋的陳醫生並沒有多少印象,再加上他脫去白大褂後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宣誓主權:

“你好,我是沈太太。”

陳澤洲樂了,他可沒想到沈南風的小丫頭會是這種強勢反應。他不顧向晚晚的反應,側著身子直奔廚房:“南風,你跟她說說,我們倆的關係……”

聽見動靜的沈南風正好探出頭來。

“陳醫生,請你注意措辭,若是因為你而激發家庭矛盾,我會追究責任。”

“喂喂喂……”陳澤洲氣衝衝地對著沈南風,“你可不能這麽見色忘友啊,好歹我大老遠地跑過來,你能不能照顧下我的情緒啊?”

沈南風將餃子放在向晚晚麵前,又轉身回去拿了筷子出來,這才笑著看一眼無比挫敗的陳澤洲:“陳醫生,沈先生呢,隻有義務照顧沈太太的情緒。”

陳澤洲單手扶額,重重地歎了口氣,將手裏的禮物放在沙發上:“我明晚十點飛加州,婚禮我可能就趕不回來了,這是給你們的新婚禮物。”臨轉身之際,還恨恨地看了一眼沈南風,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樣子。

沈南風好氣又好笑:“你不留下來吃餃子了?”

“我不喜歡吃狗糧餡兒的餃子。”

陳澤洲隨意地披上外套,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消失在門外的夜色裏。

電視裏春晚氣氛正熱烈,窗外不遠處有絢麗的煙火大朵大朵在夜空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