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平罵罵咧咧的,堅決不肯去見豐收的奶奶。
語氣怨毒的活像在場的幾人要合夥一起把他推進火葬場直接燒掉一樣。
平時有寧柯在的時候,這個南昌平在外人麵前一直都是一副老實人的樣子,但真遇上事兒,感覺還不如滿肚子歪理的寧招。
但真挑理的話,好像怕死也沒什麽錯,隻是難看了點兒。
南昌平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要求能帶幾人在夢境裏出入的南柯跟他一起走。
但又偷偷跟陳澄、曲不彎說什麽怕自己治不住南柯這個妖怪,巴拉巴拉的。
最後隻能分開,曲不彎和南柯跟著南昌平走,陳澄陪著豐爸爸去找豐收奶奶。
幾人就此兵分兩路。
沒了南昌平那個咋咋呼呼的陳澄心情都沒那麽壓抑了,還有心思安慰一下被罵了一通不安好心的豐爸爸:
“你別生氣,你也看見了,那人就那德行,跟他發火都不值當。”
豐爸爸倒是真好脾氣,連忙擺擺手說道:
“沒事沒事,我不生氣,他也是害怕嘛,誰攤上這種事能不鬧心。”
“唉,是啊。”陳澄歎息一聲,想起了表嫂的女兒。
哪怕記憶裏有關那小孩的記憶沒了個七七八八,但隱約還能記起來那是個很好的孩子,自然也會跟著傷心。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表嫂不應該來的,出了那麽大的事兒……
陳澄想到這兒頓了一下,突然開口說道:“不過,我看你倒是還算鎮定。”
豐爸爸的表現相當奇怪,南昌平可以用恐懼到極致就是憤怒來解釋。
但是豐爸爸的表現就跟奇怪了,被罵了一通,還有心思換位思考?
豐爸爸憨笑著:“我,我還好吧,好歹那也是我親媽。
老太太生前還是很講道理的。”
陳澄:……
心裏那種怪異感加深了。
他要真是這麽想的,那當時在他家的時候,躲那麽遠幹嘛?
……
給南金寶請假還是很順利的,胖小子順順利利的被帶了出來,就是表情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南金寶不高興的嘟囔著:“不好好上學,跑去玩是不對的。”
南柯和曲不彎又不是寧招,不可能為了南昌平衝鋒陷陣,也不開口,就等著南昌平自己說話。
“這小子,爸帶你玩去你還不樂意了?”南昌平胡嚕了一下南金寶的腦袋,
“一個幼兒園有啥值得一去的,也教不了什麽有用的。
把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四處野呢。”
南昌平明顯不是什麽好榜樣。
南金寶也不是很讚同:“媽媽說過,要好好讀書,老師說知識能改變命運。”
南昌平不以為意,改變啥命運了?
都改夢裏來了,要他說人隻要一讀書就會變成傻子才是真的。
“那你改天再改,”南昌平一個用力把他抱起來,
“今兒跟爸玩去,遊樂園去不去?”
南金寶眼睛亮了亮,抿抿嘴,想笑又沒有好意思,隻是用力點點頭。
南昌平立馬樂了起來:“走!”
南昌平抱著南金寶,大步向前。
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歡樂場景。
另一頭就很不是很歡樂了。
按著南柯指的路,陳澄和豐爸爸坐著公交很快就能到。
可問題是她們沒錢,也不會在夢裏變錢,最後隻能追著公交跑。
好在相隔不太遠,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進了村子,陳澄才發現,豐爸爸根本不怎麽記得路,繞了好幾圈,才把他沉睡的記憶喚醒,找到了家門。
老太太對他們的到來顯得相當冷漠:“你來幹嘛?”
這話是對著豐爸爸說的。
“你是誰?”
這是對陳澄問的。
老太太像是不記得陳澄想抓她的事了。
豐爸爸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我回來,回來看看您和豐收,這個是……”
豐爸爸想說是朋友,又覺得自己不帶媳婦,帶個朋友來看老娘好像有點兒奇怪。
好在陳澄把話接了過去:“我是家教老師,來給豐收補課的,孩子不是明年就要上小學了嘛。
城裏課程緊,豐哥怕孩子跟不上,尋思著讓我給他補補一年級的課程。”
現在的孩子就怕輸在起跑線上,一個個的補課,上興趣班,所有時間排的滿滿當當的。
豐收這種因為家庭條件補不起課,也上不起興趣班的,跟別的孩子比,已經差了一大截了。
老太太鬧不明白這些,但知道補課是學習,學習是好事,所以臉色好看多了,讓開身子道:
“進來吧。”
“老師喝水。”老太太給陳澄倒了杯水,又去框裏拿水果和餅幹。
很熱情的樣子,對豐爸爸就完全視而不見。
陳澄趁著老太太去洗水果,趕緊問道:“什麽情況?你怎麽沒跟我說,你跟你媽關係不好呢?”
豐爸爸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沒有啊,我跟老太太關係挺不錯的。”
豐爸爸小聲道:“能不能是,老太太生氣,我們找你抓她的事兒?”
應該不會吧。
這老太太明顯已經不記得了,不然沒道理對陳澄這麽熱情,難不成水裏裏頭下毒了?
陳澄剛剛喝了感覺也沒什麽事兒啊?
可能是因為在村裏,水還挺好喝的。
親娘的冷漠很嚇人,死去親娘的冷漠那是加倍嚇人。
豐爸爸瑟瑟發抖的坐在板凳上。
陳澄:“大哥,你還坐這兒幹嘛?去幫你媽洗水果去啊,那不得好好處處,才好說話嘛?”
豐爸爸:“我,我腿軟……”
陳澄:……
合著不是不怕,是慢半拍的怕……
關鍵時刻掉鏈子,帶不動,根本帶不動。
陳澄握緊拳頭,在豐爸爸越來越害怕的表情裏,認命起身出門。
“大娘,快別忙了,我幫你。”
陳澄的聲音同樣熱心。
“不用不用,老師你去坐著,哪有讓客人幹活的。”
“沒事兒,洗個水果怕什麽的,還得麻煩您跟我講講孩子的事,我也好先做個了解。
看看怎麽上課比較合適。”
聽著還挺和諧的,豐爸爸悄悄鬆了一口氣。
走進來的老太太滿臉笑容,這笑容在看向他時,卻迅速轉變為更加難看的冷漠。
豐爸爸:……
我果然應該去幫忙洗水果的!
洗水果的事,充其量就是在駱駝上放根毛,有沒有都一樣壓挺。
老太太不理他顯然不會是因為這個。
陳澄讓他好好想想,趁著他們還能好好聊天,把這事兒解決,有什麽誤會問題的也說開了。
可別過一會兒不知道犯了什麽忌諱,壓的羽毛變駱駝,一下子撕破臉皮,別說把孩子帶出去,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兩說。
陳澄是見過些場麵,但也沒在夢裏收過鬼。
豐爸爸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把小時候淘氣偷吃香油的事兒都翻了出來,還是沒想到自己是哪裏惹了這老太太。
能想到的就隻有,找捉妖師抓她那事兒。
但要因為這個,老太太對陳澄也肯定是同樣沒有好臉色才對吧?
明顯就不是,那還有什麽事兒呢?
這頭不順利。
父慈子孝那頭倒是玩的挺好的,南昌平陪著南金寶挖著沙子,堆著城堡。
高高興興的,南金寶別提多開心了。
但玩沙子這種事,開心的那方一般都是孩子,很少有大人對這事兒感興趣的。
南昌平玩了兩個小時,就覺著有點膩歪了。
再加上大太陽也曬的慌,就問了一句:
“老兒子,玩夠了嘛?咱回家啊?”
南金寶手裏抓著一把沙子想了想:“好吧。”
說著鬆開手,手裏的沙子散落在沒做好的城堡頂端,一小堆,看著像個小小的尖頂。
南昌平沒想到會這麽順利,本來都做好了聽孩子說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再好好勸勸的準備了,結果自己一出馬孩子立馬就要乖乖回家了。
南昌平心裏頭難免有些驕傲,壓根就沒那麽難,也不知道那老娘們兒磨磨唧唧什麽。
南昌平一時嘴欠起來,還說了句:“我就說我老兒子最聽話了,那你媽剛剛找你,你咋不跟著走呢?
是不是你媽平時太凶了?管你管的太多了?”
南金寶疑惑的看著他:“媽媽很好啊,從不凶我,管的多是因為媽媽愛我,爸爸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曲不彎本來正跟南柯在一邊刨坑,刨的腦子都遲鈍了,這會兒突然聽見反問,腦子裏噔楞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南昌平麵色有些尷尬,但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打著哈哈道:
“爸爸跟你開玩笑呢,咱們先回家吧,你媽還跟外頭等著呢。”
“媽媽在外頭等?”南金寶疑惑的看向遊樂園的大門,“爸爸那邊沒有人啊,媽媽在哪兒呢?”
南昌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意識到他們的腦回路可能不在一條線上。
“爸是說,你媽在……”
“在家裏等,”曲不彎插嘴道,“家裏不也是遊樂園外頭嘛。”
解釋的挺好。
可南金寶的表情變得有些害怕不安:“我媽媽說她今天要去朋友家,會晚點回家的。”
南金寶把手從南昌平手裏用力抽出:
“你們到底是誰啊?你根本就不是我爸爸,你太奇怪了,你們是人販子吧?”
“啥?!”南昌平被這個疑問直接問懵了,“啥人販子,你老子你認不出?我是你爹!”
“你才不是我爸爸!”
南金寶一邊說一邊退,然後猛的繞了一個大圈跑向南柯:“柯柯,快跑!有壞人!”
南柯順從的被他拉跑,還不忘擺擺手。
再見,愚蠢的人類,我都不想跟你們在一塊玩了。
有的男人演起戲來,少說也能演個十天半個月,往多了說一年半載不是問題。
但南昌平顯然不具備這個能力,可能是因為他也沒有需要用這能力的時候。
他跟寧招是當過同學,又相親,然後就在一起了。
之後的幾十年,溫馴的老婆,不敢違逆的女兒,助長了他那沒什麽本事,又格外扭曲的大男子主義。
在他這個大男子主義裏,隻有對自己有利的東西,付出隻有幾千塊錢的工資。
他是寧招的男人,所以寧招得聽他的,他是孩子的父親,所以孩子得聽他的。
他讓孩子和老婆吃飽了飯,他就應該得到尊重,甚至要尊重以上,他是一家之主,不是頂梁柱的意思,這個一家之主是說,他是一家人的主人。
他不需要演戲,這些人就應該聽他的。
哪怕是他最喜歡的兒子。
說實話,他最喜歡南金寶的一點就是,他是個兒子,可以傳宗接代,除此以外,南金寶不具備任何一個他喜歡的品質。
不勇敢,不闖實,跟他總一副不熟的樣子,一點兒都不親他,看著窩窩囊囊的,還總跟那個吃白食的小賠錢貨混在一起。
現在被小賠錢貨害了還得他冒險來救,他心裏正窩著一股火呢。
就這陣子,光是買藥就花了多少錢?
他還跟個傻子似的,供著那個小賠錢貨念書,念個屁,當初他要這個外孫女,就是想著一個小姑娘,添雙筷子給口飯的事兒。
他就沒想著讓她念書,養大了留在家裏幫著幹點活,回頭找個人家就近嫁了就挺好。
女娃娃書念多了,心就大。
要不是那老娘們兒說什麽念書多,能多賺錢之類的,她想去幼兒園就是做夢。
那傻小子還樂得跟什麽似的,天天手扯手一塊上學去,整個一缺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什麽毛病。
心裏本來就不滿意,南昌平能拿出的耐心,自然就少,很容易就露餡了。
再看露餡後好像也沒什麽事,於是三步做兩步,直接逮住了南金寶。
小孩子是跑不過大人的。
南昌平虎著臉:“別叫喚,我不是你爹誰是,再嚎你看我揍不揍你,小兔崽子還不夠你鬧騰的,老老實實跟我回去啥事兒沒有。
你再鬧騰,看我不把你打開花的。”
南昌平確實想抽他,但畢竟這是兒子,不是賤丫頭,這麽說也就是嚇唬嚇唬。
但南金寶可不這麽想。
哇哇大哭的跟死了親爹一樣。
曲不彎:“幹什麽呢你,把他放下!”
曲不彎話音未落,就感覺周圍的景象一陣扭曲。
南柯:完嘍,他完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