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隻有涼拌了。

南柯坐在碰碰車上,努力的讓自己不要飛出去,眼睛卻看著外頭:

人呢,人怎麽還不來?大大王給了你們這麽好的機會,怎麽都不來呢?

南柯都快變成一座望人石了也沒等來曲不彎幾個人,隻好忘了她們開始愉快的玩耍。

柯柯大大王廢了那麽大的勁兒,不好好都可惜了。

幾個孩子呼嘯著從沙灘前跑過毫不留戀,一邊跑一邊回頭呼喚著大人。

玩沙子?沙子有什麽好玩的?

又不是沒玩過,可以一起玩的那麽多,非得玩什麽沙子?

他們是小孩,又不是傻子。

陳澄沉默的看著他們從自己麵前跑過,又跑過,再一次跑過……

曲不彎:“你就不攔一把?”

陳澄帶著地鼠頭套仰頭仰天,但一滴清淚還是從眼角流下,她聲音顫抖道:

“我想,可我的手,拔,不,出,來!”

三個地鼠埋一排,可憐兮兮沒人理,連那些假孩子都不來,別提多淒涼了。

什麽沙灘挖地鼠,這是哪個鬼才想出來的遊戲?

……

南柯和南金寶站在遊樂園的地圖前,琢磨著下一個去哪裏玩。

南金寶指向一個畫著地鼠頭的地方:“這裏怎麽樣?”

南柯使勁往後仰著頭向上看:“不怎麽樣,這個不好玩。”

整個遊樂場都是南柯弄出來的,好不好玩她最清楚了,挖地鼠有什麽好玩的,要不是它給這個遊戲配了好看的氣球作為通關禮物,根本都不會有人去,留著這個就是為了湊數的。

南柯指著地圖上另一個卡通頭:“我們去喂水豚!”

“好!”南金寶一邊跑一邊問,“它們真的會疊疊樂嘛?”

快樂的聲音越來越遠。

隻有豐收和豐奶奶在沙灘挖地鼠的地方停了一會兒。

豐奶奶年紀畢竟大了,需要休息一下子。

豐收看著地上那一顆顆軟綿綿的地鼠頭,還當是遊樂園的座位,直接把豐奶奶扶到一個頭前麵,讓她坐了下來。

豐爸爸:啊,我的頭,好像沒什麽感覺。

頭套太大,被壓一下都沒怎麽往下陷,也難怪要最後戴,提前戴上根本就走不動。

陳澄透過不怎麽透亮的眼睛,看到了豐收和豐奶奶,一顆心瞬間激動起來了。

果然,還是有會欣賞的……屁股!

陳澄心裏的誇獎還沒說完,豐收就一屁股坐到了她的頭套上:“別說,還挺舒服,但誰會來挖這個啊?那個獎勵的氣球還那麽醜。”

豐奶奶製止道:“噓,豐豐小聲點,不要讓別人聽到,或許會有人喜歡呢,聽你這麽一說人家該不好意思來了。

再說了,這個遊戲既然存在,一定有存在的意義。”

豐收很聽話道:“奶奶我知道了,但是它能有什麽意義呢?”

豐奶奶想了想:“可能是憶苦思甜的,讓沒有挖過洞的孩子挖一挖,以後就會挖洞了。”

“挖洞幹什麽?”豐收不明白。

豐奶奶也不明白:“管它呢,技多不壓身,掌握一門熟練的打洞技巧總有用的到的時候,這或許是個有教育意義的遊戲,能培養孩子的耐心。”

陳澄:妙啊,這老太太是個妙人啊。

她要是去考試,閱讀理解一定是滿分吧?

豐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是這樣!”

豐爸爸:什麽樣?你知道什麽了你就哦的那麽大聲?

豐奶奶自覺回答的很不錯,也有些驕傲起來,渾身上下的疲憊一掃而空:“走吧,我們再去看看別的地方。”

豐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的奶奶,您給我講講剛剛那個過山車有什麽意義?”

豐奶奶沉吟道:“那個啊,應該是教人勇敢吧。”

豐收有些羞愧:“那我沒勇敢,我都沒睜眼。”

豐奶奶好震驚:“什麽?你居然這麽厲害,隻是沒睜眼,都沒有像奶奶一樣暈過去?”

豐收:“奶奶你暈過去了?!”

豐奶奶:“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奶奶有一點點恐高,但奶奶想玩。”

豐收:“奶奶,你才是真的勇敢啊……”

“哈哈,奶奶不如你……”

祖孫兩人互相吹捧著一路走遠,豐爸爸看著他們的背影,很想說點兒什麽,出言挽留,或者什麽的,但最終他什麽也沒說。

假裝自己和大地和這地鼠玩偶服已經融為了一體,時至今日豐爸爸才明白一個詞——咫尺天涯。

你們明明就在我的麵前,在那倘若我能從沙子裏拔出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而我們的腦回路卻離的那麽那麽的遠,遠的我對你們一無所知。

陳澄嘎巴嘎巴嘴,馬後炮道:“哎呀這,多好的機會啊,你怎麽不叫他們一聲。”

豐爸爸淒涼道:“我叫住他們說些什麽呢?”

陳澄:“那還不好說,你就說你遇到了一個邪惡的地鼠精,被它封印在了這個地鼠玩偶服裏,如果不能及時出去就會和玩偶服融為一體變成一隻沒有感情的超級大地鼠,四處刨洞,直到穿透地心,毀滅星球。

如果他們想拯救這個世界,隻能把你挖出去。

作為獎勵,你將授予他們灌滿了魔力的氣球,把這個氣球綁在頭上,他們將獲得無數人羨慕而敬仰的目光。

哪有小孩不想當英雄的?到時候他一定會努力的營救你。

你再自己酌情的增加一些劇情,比如邪惡的地鼠正在試圖把你拖下去,比如邪惡的地鼠咬到了你的腸子,比如邪惡的地鼠害了你就會害你兒子之類的。

你做出英勇無畏的樣子,讓孩子趕快走,這裏一切都有你,憑我對這孩子的了解,他很仗義,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棄你而去的。

一番波折過後,你們終於父子平安,這時候他是你的英雄,你是他的累贅,你們迅速的建立起一種特殊的父子之情。

在孩子正驕傲的拿到氣球的時候,我和表嫂,一起發出反派標準的桀桀桀笑聲,說上一句‘你們確定你們真的逃掉了嘛?我們偉大的地鼠之王是不可能失敗的!’

然後我們兩個努力的從玩偶服裏把自己拔出來,帶著地鼠玩偶頭,四肢著地開始追你們,嘴裏說著‘站住,快回來,和我們一起變成地鼠,要不然就成為我們的食物,哈哈哈嗝’。

這時候你一定要勇敢的抱起孩子說上一句,別怕,爸爸在,然後抱著孩子就跑。

這時候你就成了他的英雄!在那個時候你們的父子之情都得到了升華!”

陳澄說的慷慨激昂。

豐爸爸聽的都要聽哭了:“陳姑娘啊,這麽好的主意,早你怎麽不說呢?”

還在憧憬的陳澄聲音低落下來:“早我也沒想到啊。”

豐爸爸:……

陳澄也知道現在什麽主意都晚了,安慰了一句:

“別擔心,老太太歲數大了,沒準兒一會兒逛累了,又想起來這邊有幾個舒服的腦袋,不就回來了嘛,到時候再說唄。

你說是吧,表嫂?”

曲不彎:“是,澄子這主意不錯。”

陳澄覺得表嫂的聲音怪怪的,突然間回憶起來,她似乎以前……也這麽陪小孩玩過……

“小表姑,蘭蘭是小,不是傻,蘭蘭下了反詐APP的。”

耳朵裏恍惚間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童音,那孩子好像總是不怎麽配合,但是小大人的樣子超級好玩兒。

陳澄有些難過,她怎麽會忘了呢,那是蘭蘭呀。

一個夢想是變成蘑菇的小姑娘。

她說她不傻,其實還是不聰明……

陳澄沒有哭,捉妖師都是會犧牲的,這是一種偉大的犧牲。

濕漉漉的臉上格外堅定……

個屁!

陳澄老早就想說了,讓她們犧牲可以,為什麽連她們的家人都保護不好,這樣的犧牲,真的值得嘛?

就為這種並不幸福的團圓?

陳澄恨不得真的把豐爸爸變成一隻地鼠,讓他打洞去,反正他那個不作為的樣子,見不得人的很,就適合在土裏鑽來鑽去。

她沒有小孩,但是她都知道,有時候陪孩子玩兒隻要真心實意,就可以很輕鬆的走進孩子的世界,這麽簡單的道理,作為兩個孩子爸爸的人居然不知道?

他既不是第一次做家長,也不是沒有做過孩子,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過是不想做罷了。

陳澄猜的一點兒都沒錯,豐奶奶不是老了以後才長出有趣靈魂的,她的性格一直都很好。

所以豐爸爸的童年過得還是挺開心的,也很順利,但是孩子本來就是千花百樣的。

一個孩子一種養法,茁壯成長之後,接觸到更多的東西,也不是沒有基因突變突然長歪的可能。

豐爸爸就是突然歪的,你說他是壞人,他沒有,他工作勤奮,在家本分,對媳婦尊重,也愛護小兒子,隻是對不起豐奶奶和豐收。

但有幾個人能做到一輩子問心無愧?

放眼望去好像每個人三觀都很正,人品都很好,但單拎出來細扒一扒,一準兒有難看的事,也一準兒有各種不得已。

這種事你能說他對親娘不夠孝順,對親兒子不夠負責任,但還真就不能一杆子打死,說他鐵定就是個壞人,站在他媳婦和小兒子,甚至是老丈人一家的角度上,他很好,他沒有問題。

甚至站在豐奶奶和豐收的角度上,他不合格,但也不能說他完全沒有良心,骨子裏他還是在乎他們的,隻是相比之下,這種在意,很少。

普通人一旦需要在意的變多,就總得做出選擇,一碗水端平的那是端水大師,他隻是個平平無奇的豐爸爸。

進到一個未知的夢裏,從鬼怪老娘手裏喚醒兒子,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勇敢的事。

至於結局如何,隻能說豐奶奶還是豐奶奶。

她始終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永遠陪伴著豐收的,就算是豐收留在夢裏也不行,因為她還有她想要做的事。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別離,和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能夠在死後再見一麵,再一起度過這些天,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

按著豐奶奶的話說,沒必要因為和自己緣分淺的人,放棄自己今後的人生,總要去試一試,長大成人有時候是很快樂的,能看到更好的風景,認識更多的人,會收獲新的愛情和親情,但如果真的不開心,真的很痛苦的話,奶奶也隨時歡迎你。

不必思念奶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早早晚晚還能坐在一起,說說自己遇見了什麽有趣的事。

豐收是回家了的。

南金寶是不肯回去的,他喜歡他的家人,夢裏的家人,他們一起生活,一起玩,開心的聊天,偶爾也會吵架,他也會挨揍,但是沒有沉甸甸的感覺。

有些期待像枷鎖,而他隻是個小小的懦夫,隻想逃,不想迎難而上。

至於曲小蘭。

曲不彎曾試圖去見她,但失敗了。

原因是——蘑菇閉關中,請勿打擾(包括爸爸媽媽和小魚)。

聽起來有血有肉的,很難說她算不算死了。

反正黃粱是得不了好。

人殺妖,妖殺人,種族不同,立場不同,食物也不同,黃粱是不會被弄死的,但被關了起來。

而看守人正是南柯。

南柯很忙,又要去妖怪幼兒園,又要看著黃粱,都沒有時間聯係一下子它的信徒們。

隻有翟慎總是給它發消息,嘰裏呱啦說上一大堆。

處於某種原因,翟慎的記憶並沒有被清除,一家人隻有她爸爸的記憶被清除掉了,隻記得自己倒黴的磕了一下子,給自己磕出了腦震**。

南家,南家並沒有變糟糕。

南金寶的爸爸在夢裏那一遭後,整個人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也不是變好,反正就是突然變空了,把一切看的都很空,離了婚出家去了。

寧招是消沉了好一段時間,消沉的大家懷疑她會因此想不開。

但結局是好的,沒了身邊的人,她開始專注於自身,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又有很大一筆捉妖聯盟預支賠償過去的南柯薪水做補償,生活好像比以前更自在了。

她試圖聯係二女兒南婷婷,但對方不想聯係她,隻是在聽說家裏的事之後說會履行自己的義務,就掛斷了電話。

於是寧招的卡裏每個月會多幾百塊錢。

她是不高興的,但又很高興。

什麽都沒有了,自己又長出來了。

黃粱看南柯天天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出言嘲諷:“他們都會死,等末世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空了。”

南柯不在乎:“他們曾經存在過。”

存在過就是有意義的。

南柯不想重複以前的事,也不想去看今後的事,更不像再一次又一次的投胎。

它遇見過很不錯的父母,也遇見過不怎麽樣的,但是經曆了這麽多,它還是不能完全的變成人。

它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埋進土裏,不理這些了。

黃粱才不會像它一樣蠢,在沉睡中稀裏糊塗的活下去。

它要去找南柯以前的記憶,然後離開這個亂七八糟的破地方,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世界。

南柯喜歡這裏,那它就自己留下好了。

還有那個給自己換了身鴨皮的係統,就統統留下好了。

反正,本來也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