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彎像個什麽心懷不軌的壞人一樣藏在床底下,一直等到天黑。

夜深人靜,南柯從**伸出頭看向床下,頭發也順勢垂下。

曲不彎:……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

南柯撕下腦袋上的符好奇道:“你和另一個怪阿姨是一家人嘛?”

曲不彎:“那是我妹妹。”

“哦,原來如此。”南柯把符揉成一團。

“什麽原來如此?”曲不彎在床底下都藏的遲鈍了,“這符我是怎麽弄出來的?”

南柯:“你想出來的啊。”

南柯也說不太明白,曲不彎也不想在這事兒上浪費時間,壓低聲音詢問道:

“你知不知道南昌平去了哪兒?”

“應該是外麵吧,”南柯說的不是很肯定,“大概率是外麵,除非死掉了,但這種可能性很低,南金寶不會殺掉他爸爸。”

這是南柯能肯定的事,如果南金寶想對付的是南昌平,就沒必要在夢裏幻想出一個假爸爸了。

曲小蘭都能把人拉進夢裏,沒道理南金寶不能。

曲不彎追問道:“我記得你說過在夢裏受傷……”

南柯知道她想問什麽,沒等她說完就回答道:

“是真的,他現在肯定很慘。”

南柯說著看了看曲不彎被刮掉一塊皮的手背:“你也不會太好,但你會好起來的,他就未必了。”

翟慎的爸爸磕了後腦勺就腦震**了,南昌平都被攪碎了攪沒了,那腳趾頭想也好不了。

南柯看曲不彎的臉色不怎麽好看,還安慰了一句:

“不過還是有希望的,等夢境消失後,如果沒有吸收完,那他會好一點兒的。”

曲不彎完全沒被安慰到,被自己的親兒子殺了一回,哪怕是在夢裏也不是什麽好事啊!兩個人以後相處得多尷尬?

南昌平那個性格也顯然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曲不彎說道:“我們都暴露了,接下來要麽換人,要麽就隻能靠你了。”

“我?”南柯指了指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搖搖頭:“靠不住。”

曲不彎看出來了。

於是南柯帶著她四處找快醒的人,但這個時間的人,不是沒有睡,就是睡的正香,找了半天沒找到,南柯都想放棄了。

曲不彎卻盯上了一個人的夢。

南柯:“那是曲小蘭,你要過去嘛?我進不去,不過你可以去試試。”

……

和這邊相比,豐家那邊算是有很大進展了。

至少陳澄和豐爸爸知道了豐奶奶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豐爸爸做爸爸不合格。

之後隻要改正就好啦!

就是這個改正,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豐收已經幾乎忘了和爸爸相處的時候了,現在對豐收來說,他就是個很耳熟的陌生人。

而且他也過了期盼父母的時候了,現在的他,更害怕爸爸的到來,擔心爸爸會把他帶走,害他和奶奶分開。

所以豐收和豐爸爸並不親近,父子倆說過最多的話是——

“爸爸你什麽時候走?”

“過幾天。”

“過幾天是幾天?”

“過幾天就是,過到走的哪天。”

“那爸爸,你什麽時候走?”

周而複始,很執著的問著,任誰都能看的出,這個孩子不怎麽歡迎自己的父親。

兩個人連正常溝通都費勁,更別說什麽敞開心扉,改過什麽自新了,機會都沒有。

老太太也同樣不歡迎他,而且還不歡迎的格外明顯。

事到如今,豐爸爸隻好硬著頭皮跟陳澄坦白:“其實在外頭我一直都不怎麽回老家,一時沒工夫忙著賺錢,二是……”

豐爸爸有些難以啟齒:“我媳婦不太樂意回去,我也不好自己回去。”

豐媽媽的家裏的條件還是比豐爸爸要強的,因此老丈人一家不是很看得上他。

豐爸爸對那邊一直很殷勤,說句難聽的話,他就像是個嫁人的上門女婿。

更像是對方家裏的半個兒子。

而且還是那種嫁了人就跟潑出門的水一樣的那種,很少回家,逢年過節多是去對方家裏,偶爾良心發現回來一趟,買點東西,或者人不回來寄點兒東西的。

陳澄對屢見不鮮的事兒沒什麽興趣。

“那你就完全沒辦法?不說孩子的事兒,你好歹給老太太當了幾十年的兒子,你就沒辦法讓老太太對你升起一點信任來?”

豐爸爸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我家這個老太太不是個糊塗人,拿的起放得下,如果不是有豐收,可能她到死都不會聯係我。”

一直不太清醒的是豐爸爸自己,他老想著那是他媽,所以把很多事看的理所應該,現在才回過味兒來,其實老太太很久之前就不想給他當媽了,幾次聯係他們都是為了孩子的事,他們打電話過去,老太太也隻說孩子。

他的記憶裏老太太總是很硬朗,看著能活很久很久,他就一直沒想過把孩子接過來,總想著再等等……

多個孩子確實很麻煩,他也不知道怎麽麵對這個不熟悉的兒子,所以媳婦說不接,那就不接了吧。

歲月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有一陣子不見麵,就能把一個很健康的老人埋進土裏。

陳澄的表情一言難盡:“你真不是個東西。”

老人沒孝順明白,孩子沒養活明白,往媳婦身後一躲,做個窩囊廢,看似身不由己,實際上就數他最壞。

這樣的人真的很多很多。

陳澄都懶得罵,這個人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至少還有那麽一點點改正的心。

豐爸爸搓搓臉道:“我知道,我確實不是個好東西。

這次要是能把孩子帶回去,我肯定改!我肯定當個好爸爸!”

陳澄:“拉倒吧你,說那些沒用的廢話,良心還能突然長出來?你想人家也得給你這個機會才算。”

有些東西不是一天沒的,也不會是一天就能到長出來的。

陳澄接這活接的都後悔死了,她要是不接這活,也不會把蘭蘭卷進來。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就散了。

本想睡一會兒,但這裏的夜晚格外短暫,剛躺下還沒迷瞪著就天亮了。

好在她們也不是很困。

豐爸爸這回很殷勤的去幫豐奶奶做飯,對方並不領情,甚至嫌他礙眼。

靠著厚臉皮,豐爸爸死皮賴臉的幫豐奶奶做好了早飯。

豐收打著哈欠揉著眼睛起床,就看到笑盈盈的老父親在對他說:“大兒子,起來啦,快洗洗,過來吃飯。”

豐收:……

“爸爸,你……起挺早,是做早上的公交走嘛?”

豐爸爸:……

豐爸爸努力維持笑臉:“算是吧,爸爸一會兒坐早上的公交走去送你上學,再坐早上的公交回來,開不開心!”

豐收的嘴角兩邊都在努力向下耷拉,像是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影響,嘴角都快夠到下巴了,婉拒道:

“不用了吧。”

豐收是聰明的小孩,他早就意識到爸爸媽媽不愛他了。

所以豐收也不喜歡他們,他有奶奶就很好,不想讓爸爸媽媽來打擾他們。

每次爸爸媽媽回來,或者給奶奶打電話,奶奶都很生氣。

豐爸爸:“用吧用吧,爸爸跟你一起去,還能陪你聊聊天多好啊。”

一點兒都不好!

豐收對這件事很抗拒,沒有表態,豐爸爸還當他答應了,結果剛一吃完飯,豐收是抓起書包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奶奶我走啦。”

豐奶奶:“去吧,注意安全。”

豐爸爸端著盤子戳在原地,壓根沒有反應過來,麵前的小孩兒就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正要去追,陳澄攔住了他,提醒道:“別忘了,你沒有錢。”

就算去了也隻能跟在公交車屁股後頭跑,去不去的有什麽意義?

豐爸爸想著也是,反正很快就周六周日了,到時候他總不能還躲到學校去。

豐爸爸想到這兒還悄悄問了句:“陳姑娘,你說現在外頭過了多長時間了?咱們不會餓死吧?”

夢裏倒是也能吃飯,可豐爸爸老覺著夢裏吃飯不是很吉利,所以根本沒怎麽吃。

陳澄輕聲回答道:“應該不會,夢裏比現實過得快,那個南柯說過,她在夢裏過了幾天,外頭也就是一晚上。”

那就沒有問題了,豐爸爸繼續湊到老太太身邊試圖表現,但是老太太不是冷著臉,就是躲著他,全當沒這個人,他要幹活就讓他幹,自己樂得輕鬆,聊天想都別想,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除非是攆他走。

這要是現實裏頭,可能豐爸爸就走了,改天再來,但這是夢裏,他進來是有正事的,走了不就完了嘛。

所以硬是厚著臉皮待住了。

本來想著等周六周日帶孩子出去玩一玩,帶老太太溜達溜達,培養一下感情。

結果一早起來,整個屋裏就他一個,枕邊還放著張紙條:

【豐收和南金寶約好了兩家一起去遊樂園玩,我跟去了,老太太不想帶你,看到速來。】

豐爸爸:……

怎麽去呢?

豐爸爸認命的邁開腿,向著遊樂園奔跑。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抬頭一看,他還當自己跑錯了,又看了好幾眼,看到那個熟悉的售票員才確認下來,沒錯就是這兒。

但此時此刻,跟沙漠一樣,隻有沙子的遊樂園已經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摩天輪,過山車,大擺錘,激流勇進,水上樂園……

五花八門的項目一大堆,唯一看起來跟堆沙子沾邊的項目叫做——沙灘挖地鼠。

“這是翻修了?”

豐爸爸茫然的站在大門處,抬腳想要進去,卻突然想起什麽,一扭頭果然看到了售票員冷冰冰的神情:

“憑票入園!”

售票員相當冷漠,又努力找回了一點兒服務態度:“不要忘記哦,親。”

豐爸爸有些局促:“我沒有錢,能進去嘛……親?”

售票員:……

在保安兩個字出口的同一時間,陳澄突然從角落裏躥出來捂住他的嘴往旁邊拖,一邊拖一邊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這裏一點點問題。”

售票員很理解,冷著臉道:“不要放棄治療哦,親。”

這一聲聲親叫的人渾身別扭,那感覺就跟走夜路突然有個鬼衝你微笑著招手說,跟我來玩呀一樣。

總覺得他其實更適合鬼屋的工作。

陳澄把豐爸爸拉到曲不彎藏身的地方,才給他解釋。

這個遊樂園怎麽變成這樣的她們不知道,但是現在兩個孩子已經進去了,這是最好的機會。

按著南柯說的,隻要帶出去一個,剩下的就好辦了,現在南昌平已經廢了,怎麽廢了的不要問,總之就是人太蠢,所以現在豐爸爸就是她們唯一的希望了。

他必須進去,但是她們都沒有錢。

本來陳澄是跟著豐奶奶她們的,但是夢裏的豐奶奶過的也很拮據,那一把零錢,讓陳澄不好意思跟著,讓人家買票,隻好找了個借口先走。

曲不彎已經露餡了自然也沒有錢。

“但是沒關係,我們自己幫你找好路了,你踏踏實實的進去找人就行。”

陳澄頗為自信的說道。

豐爸爸:“不會是狗洞,或者翻牆吧?”

陳澄擺擺手:“怎麽會呢,這兒有監控!”

豐爸爸:“那你是撿到錢了?”

顯然也不會有,但是陳澄是真的有辦法。

十五分鍾後套著地鼠玩偶服的豐爸爸和陳澄、曲不彎一起被被種進了地裏。

陳澄的語氣還頗為慶幸:“怎麽樣?看到我的智慧了吧?要不是我手快,這活都輪不上咱們,現在一分錢不花就進來了,等結束了人家還能給咱們錢。

接下來坐公交也有錢了,這多好!”

豐爸爸和曲不彎很沉默,良久。

豐爸爸弱弱的問了一句:“可是,咱們這樣,怎麽去找人啊?”

“等啊,”陳澄說道,“這倆孩子這麽愛玩兒沙子,是肯定會來沙灘的,到時候他們看到沙灘上有這麽可愛的三隻地鼠那不得上來默默抱抱嘛?

然後等他們快樂的玩夠了,這時你緩緩摘下頭套,露出臉,讓他看到可愛地鼠裏頭居然是他的爸爸。

這親近的感覺不就一下子拉上來了,何愁孩子不認爹啊!”

豐爸爸聽著覺著挺靠譜的。

曲不彎:“你確定……他們放著那麽多好玩的不來玩,會來沙灘挖地鼠?”

陳澄:“呃……應該會吧?不說好了挖出一隻地鼠送一個氣球嘛,還是有吸引力的。”

豐爸爸看了看那邊平平無奇的彩色氣球:……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不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