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不至於餓死凍死的辦法。”

多羅冶看著牛皮紙上那落筆有力的字跡,他識得大殷的文字,正因為如此,上麵的內容才更讓他震驚。

“你當真願意教我們這些?”

雲錦點了點頭,神色異常認真,“無論你信不信,至少在這一點上,我願盡我所能。”

多羅冶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沒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他自詡聰明,如今卻愈發的不敢去看懂她了,站在他麵前的女人,明明比他矮了半個頭去,身量纖細,鼻尖凍得通紅,身子大抵也沒養回來,可她的身體裏似乎蘊藏著不為人知的巨大的能量。

她的身量,小的一把紙傘便能完全罩住,卻又大的,仿佛能撐起所有人的希望。

“好。”

至少,他應下她的這一刻,心中沒將她當成異國的將軍,草原的敵人。

很快,到了他們約定之日。

多羅部的商人們一早便按照多羅冶的吩咐將各種交易的物資裝了車。

沒有浩浩****的幾馬車的東西,從前往後數,也隻有區區三輛馬車,裝的還都是些尋常的物什,在他們看來根本不可能交易出去的東西。

“我聽說啊,這都是那個雲錦給首領出的主意,誰知道,首領竟然還信了,唉。”

那人揣著手,壓著眉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身邊幾個商人聞聽此言,馬車也不坐了,全都湊上來。

“牧仁兄說的可都是真的?”

“誒呦,可不敢作假!”牧仁連連擺手,急著解釋,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細長的眼角邊,擠滿了深深淺淺的褶子,“那個雲錦啊,說不定還真是個什麽妖物,首領是什麽人啊,她竟然能讓首領聽她的話,你們說是不是?”

這牧仁也是個能說的,知道些什麽,便口若懸河,停不下來了。

隻是他問這些人的時候,方才還好信兒的幾個兄弟忽然都縮了脖子,一副唯唯諾諾之相。

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兒呢,身後傳出了一道聽不出喜怒的聲音來。

“本首領是什麽人啊?不如你仔細說說?”

牧仁僵硬的扭過脖子,抬頭看去,肝膽俱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首,首領。”

多羅冶掂著細鞭子,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處置這嘴碎的人,這會兒功夫,雲錦卻與多羅伯顏說完了話,大步朝這邊走過來,一走一動間,便吸引了大部分的視線,包括多羅冶。

她今日終於褪去了那一身的白,反而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的裙袍,這身袍子是用狼皮縫合成的,正是數月前被雲錦殺死的那幾隻,柔軟的狼尾圍在領口,遮住了纖細的脖頸,這裙袍像是為她量身做的一般,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了女子的身形。

一瞬間,眾人仿佛看到了那個初來北漠和親的華陽公主,那日華陽公主也是美的不可方物,明明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隻是如今迎麵走來的雲錦,看上去沒華陽公主還要明豔三分。

華陽公主的美,苦澀幽怨,雲錦卻像蒼鷹,張揚明豔。

誰會不喜歡陽光呢,多羅冶想。

“怎麽了?”

“無事。”多羅冶搖了搖頭,對那跪在地上的人說了句“起來吧”,便叫雲錦上馬車了。

牧仁顫巍巍起來,心有餘悸的擦了擦臉上的汗,擦著擦著,一抬頭,卻發現雲錦還沒走。

“你……”

“噓,別說話,小心我這個妖女哪天把你吃了。”

雲錦眸中含笑,忽然跳上前一步,嚇得牧仁一個趔趄,這才心滿意足作罷,拍拍手走了。

“妖,妖……竟然全都聽到了。”

不再理會身後對她指指點點的聲音,雲錦一拍馬車外的板子,利落的越上馬車,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剛坐穩當就看到閉目養神的多羅冶遞給了她一塊黑布條。

“嗯?”

“戴上。”

言簡意賅。

“……這馬車內封的這麽嚴實,你還怕我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未必不會,畢竟,你是我見過的最狡猾的人。”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沒有之一。”

她可是要謝謝他,給了她這麽高的評價。

胳膊擰不過大腿,沒有人指路,單憑她自己,想要從北漠回到大殷,很可能在還沒找到路時,就先被困死在了路上,雲錦隻能認命的接過黑布條,遮住了眼睛。

她看不到的地方,多羅冶睜開眼睛,視線落在了她身上片刻,珊瑚色的唇瓣勾了勾,又閉目養神去了。

馬車走走停停,雲錦也沒閑著,後腦勺靠在車廂內壁上,靜靜聽著車轍碾過的動靜,默默估算著方位。

多羅冶盯了雲錦整整三日,故意讓車夫繞了路,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兒,也稍稍放下心來。

卻不知道,雲錦腦袋裏已經在勾勒逃跑的路線了。

雖然還不準確,但回來再走一遍,總會準確的。

車廂裏生了火爐,暖洋洋的,所以多羅冶裹挾著寒意進來時,雲錦已經張開了嘴。

午時已到,她要吃飯。

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縱是多羅冶,也是腳下一滑,險些摔了出去。

“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大人若是不願意喂我吃飯,不如把我眼睛上的這塊布條摘下去?”

雲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神色悠哉。

“我給你摘了,好方便你記住路線伺機逃跑?”

“大人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早說了,不會逃跑。”

雲錦無比真誠。

多羅冶冷哼一聲,坐到她對麵,認命的夾起一筷子食物,塞到了雲錦嘴裏,“想得美。”

雲錦也不生氣,知足常樂的嚼著,雖然吃不出什麽味道來,但總比一口不吃餓死要強。

多羅冶這輩子除了十幾歲時親手喂過自己的弟弟,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誰讓他親手伺候過,不過看雲錦吃的還不錯的份兒上,他就勉為其難的伺候她幾天好了。

“還有十二日便可以到紫荊關了,你可想好了要怎麽做了?”

十二日啊,加上前麵三日,總共半月的車程,若是騎馬且在無雪之日的話,或許會更快,看來北漠的真實所在離紫荊關也並沒有多遠,隻是他們隱藏的極好,一直沒被發現罷了。

“你又在想什麽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