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走到他麵前,從他手中接過,看清了小木劍的形狀,以及上麵刻印著的一個小小的晏字時,眸中劃過一抹弧光。

晏哥哥……

“霍老板,你起來吧。”

“誒誒,將軍直接叫我霍平就好。”

霍平小心起身,觀察著雲錦的神色,見她並不惱怒之意,這才放下心來。

雖不知上麵那位與雲將軍之間到底有何淵源,又是如何認識的。

但……那位與將軍間一定不是什麽死對頭。

思及此,霍平抱拳,道:“霍某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將軍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隻要將軍吩咐,霍某定義不容辭!”

“坐吧。”

雲錦將那信物送還給了霍平,方坐在了他身邊,眸光幽幽,開口道:

“北漠不比大殷,我要走的這條路充滿凶險,甚至隻要行差踏錯一步,就容易丟了性命去,這樣,霍老板也不害怕嗎?”

霍平愕然一瞬,旋即起身,拜道:“將軍威名誰人不知,如今您深陷這苦寒之地,定是被奸人所害,霍某心中實在氣憤!”

“若能留在將軍身邊做事,助將軍脫離,就算是死,霍某此生也無憾了。”

可以看得出,霍平是個真性情之人。

這幾句話也足夠真誠,不似作假。

雲錦撫平袖子抬手做出了請的手勢,道:“霍老板嚴重了,請坐下說吧。”

“我欲傳授北漠百姓溫飽之法,不知道霍老板意下如何?”

“這……”霍平撫著胡須思襯片刻,“將軍是想讓他們自給自足?可北漠鐵蹄一向強悍,若不是他們不擅農耕,如今的鐵蹄隻會被以往更強大。”

“正所謂飽暖思**欲,饑寒起盜心,若他們狼子野心不滅,食飽而力足後,便強大軍隊攻我大殷……這,恐會危及我朝。”

雲錦頷首,對這番話並無驚訝,而道:“霍老板思慮的的確周到,可你覺得,大殷的百姓是百姓,北漠的百姓難道就不是百姓了麽?”

霍平心中一凜。

“霍某……霍某慚愧,沒有將軍那般胸襟。”

雲錦擺了擺手,搖頭道:“霍老板不必這樣抬高我,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來到這北漠數月,與這裏的百姓也多有接觸。”

“他們並不似印象中那般蠻橫而不講道理,反而淳樸厚道,原本這些人是看不慣我這個大殷人的,直到前些時日,我從賊人手中救下他們的孩子,他們心中雖稍有抵觸,卻竟也來感激於我。”

“竟真有此事?”霍平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在大殷人的認知裏,北漠人多是蠻橫而不講理之輩,與大殷之間大大小小的戰爭摩擦長達數十年之久,要他想象這樣一群人也會說什麽感謝之類的話,實在是不可信的。

若是換做別人,他斷是不相信的,但這人是雲將軍。

霍平咬了咬牙,“我還有幾位同僚都願意聽將軍的,將軍您吩咐便是!”

“霍平,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這樣的想法很是愚蠢?”

“霍平不敢!”

話音未落,雲錦再度開口,目光卻幽幽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這不怪你,若是以前有人這樣跟我說,我會視他叛國,一刀砍了他。”

“但現在,我想……若是舍我一人,能將大殷與北漠之間數十年的衝突消弭於無形,那麽日後便不再會有將士死於沙場,北漠與大殷之間通商也不會是如今這般模樣,如此,可也算得上功德一件?”

雲錦語氣平靜,仿佛訴說的不過是一件無比尋常之事。

霍平心中大震,當即起身,跪在地上,對雲錦深深地行了一禮。

語氣愈發恭敬。

“將軍此舉,為國為民,心有大愛,霍某佩服,甘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我記得你此番帶了大殷的廚子來,多羅部夜宴那日,我想借他們一用。”

離她與晏哥哥約定之日還有二百餘日。

這段時間,足夠了。

眨眼間,便來到多羅部夜宴當日。

因著這場夜宴多羅冶非常重視,這幾日來,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這日初晨天還蒙蒙亮時,領地內便已經熱火朝天忙碌起來。

最先來的乃是一向與多羅部交好的合祁部。

合祁部首領合祁軒率眾前來時,多羅冶親身相迎。

雲錦站在多羅冶身後,看他寒暄,她本不想來的,多羅冶卻像是抽風一樣,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找了,卻專門叫人將她給叫過來跟著,還美其名曰讓她跟著學著點兒。

“……”實在無力吐槽,也不知道多羅冶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雲將軍,又見麵了,沒想到你還活著。”

男子的聲音自前方響起,打招呼的方式也是出了奇,顯然是想看她笑話。

雲錦曾在王庭見過他,今日才知道他是合祁部的首領合祁軒。

此刻這人雙手背在身後,饒有興致般,上下打量著她,他著一襲寬厚的祖母綠棉袍,鬢發編織紮起束於腦後,長長的辮尾幾乎垂到後腰腰跡,眼尾斜斜上挑,卻因那一張上唇薄而下唇厚的唇瓣,而在整體看來,倒生的正正好好。

雖不及謝知晏身上的邪俊之美,也不及多羅冶的陰鬱,卻也算儀表堂堂。

可雲錦不喜歡他,尤其不喜歡他那張嘴。

雲錦後退一步,笑道:“有勞合祁首領掛念,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你還記得我,我若是死了,你如今見到的當是鬼魂了。”

“哈哈哈哈!”合祁軒哈哈大笑。

“雲錦,你可真有意思,怪不得能讓冶將你帶在身邊,甚至前兩日去我那兒還頻頻提到你。”

“合祁軒。”多羅冶警告似的叫了他的名字。

合祁軒當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連連道:“別生氣別生氣,我不過就是實話實說,你要是不願意聽,我不說不就行了。”

“不過……雲錦,我可真好奇,你到底有什麽本事?不如待會兒你給我們展示展示?”

男人默了默下巴,將雲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聽說這次行商及做中間人之事都是你提出來的?倒也算是大功一件了,隻是我好奇……”

“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目的?”

合祁軒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冽起來,上挑的一雙眸子也在一瞬間變得銳利,全然不似剛剛那般輕鬆愉快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