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境內私自釀酒而不交賦稅者,一旦被當地州府發現,會被抓起來先打二十大板子,然後再讓其補交上未曾繳納的賦稅,若交不起,便會被下大獄,酒稅比之其他稅更為苛重,久而久之,大殷境內真正的私人釀酒鋪子就少了。”

“換句話說,如今大殷的酒類生產和買賣都由朝廷壟斷。”

“你想跟大殷皇室作對?”多羅冶微詫。

雲錦抬眸,平靜問他:“不可以嗎?”

大殷皇室先拋棄了她,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維護著那些不知油鹽貴的人的利益?

更何況,這道律令還是如今的大殷帝在多年前頒布的,律令一出,民間經營酒鋪子的百姓叫苦不迭,卻無能為力。

從前她擁護大殷皇室,是因為皇室在抵抗北漠一世上態度堅決,可如今,大殷皇朝日漸衰微,隱隱有了後宮幹政的勢頭,她既已被當做了棄子,那這樣的皇朝,這樣的皇室,她何必還要誓死忠心?

良久,多羅冶展顏,笑的無比爽快。

“雲錦,你總是那麽出人意料,我原本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做出背叛大殷皇室的事情。”

雲錦並未多言,隻是垂下眸子,連著眸中的神色一並斂下。

自始至終,她忠誠的從來都不是大殷皇室,不是某個人,而是這個皇朝。

她願意忠於百姓,是因為她曾活在那樣的地方,幾乎跌落到了塵埃裏。

自小生活在那紅牆綠瓦之間的宮妃皇子們,又怎會真正懂得百姓疾苦呢。

“多羅冶,你還記得臨行前我給你看的那張羊皮卷嗎?”

“記得。”

他怎麽會忘呢,那上麵羅列下的每一條如果都實現……

北漠,王庭易主,未嚐不可。

思及此,即便多羅冶,心髒也不受控製的砰砰跳動,心潮澎湃,此刻心境,難以言表。

“那幾位遠道而來的商人並非販夫走卒之輩,身上都是有真東西的。”

“若是有你點頭,那上麵的計劃,如今就可以開始。”

“此話當真?”

多羅冶心中再次掀起驚濤駭浪,難以言喻的心情驅使著他再次開口問詢。

相較而言,雲錦卻淡定的多,點了點頭。

“我會去說服他們。”

“……好,本首領信你。”

多羅冶神色認真,這句話是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說的,幾乎是在變相地告訴所有人,雲錦不再是奴隸,自今日起,前嫌盡釋,她是多羅部值得信任的一份子。

“兩日後的夜宴,我會當眾宣布你的身份。”

身份?什麽身份?

牧仁等人麵麵相覷,滿頭霧水,不知道首領說的關於雲錦的身份到底還能是什麽身份。

但讓他們問自然是不敢問的了,便隻能將目光轉向伯顏,期待他能透露一二。

然而……

很明顯的,伯顏大人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雲錦身上,根本沒給他們一個眼神。

翌日。

雲錦以昨夜說給多羅冶聽的理由順利地來到了多羅部為大殷商人搭建的帳子中。

霍平正在看書,聽到外麵的動靜,抬起頭來。

待聽到小仆稟報是錦公子來了,當即藏起了兵書,換作尋常換本子,匆匆起身相迎。

“錦公子來了,快快進來。”

帳簾被貼心的掀開,霍平躬身以待,恭敬地不似尋常。

雲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霍平這才微微直起腰板,放下簾幕。

又在看到雲錦要坐在下首時急急道:“錦公子……你,你乃是貴客,還請上首坐。”

雲錦挑眉,掃了眼帳中陳設,又看向霍平。

終於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走到了主位坐下。

她抬手,按在霍平匆忙間隨意擺在桌上的話本子上,笑道:“霍老板好雅興,竟也喜歡看《狐妖傳》這樣的話本子?”

“狐,狐妖傳……啊哈哈哈,是啊,是啊,讓錦公子見笑了。”

霍平穩住心神,笑得多少有些心虛。

匆忙之下,他隻想著將兵書藏起來,卻根本來不及看拿出來的話本子究竟是什麽名字的。

聞言。

雲錦勾起唇瓣,合上桌上的話本子,笑看向還站著的霍老板。

“霍老板怎麽不坐?”

“啊哈哈,我是想給錦公子斟一杯茶。”

霍平眼光漂著,看到了桌上的茶壺,便順口這般說了。

“原來如此,那就麻煩霍老板了。”

雲錦抬了抬手中的茶盞,示意霍平可以來斟茶了。

事到如今,霍平隻能硬著頭皮端起桌上的茶,靠近雲錦。

就在他彎下腰,將要斟茶時,眼角餘光卻瞥到了被合上的書。

封皮上分明是《南海誌怪》。

霍平腦子一僵,身體一涼,倒茶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怎麽了?”

雲錦明知故問。

霍平自知自己已經暴露,趕緊放下茶壺,走到帳中,單膝跪地行禮賠罪。

“將軍恕罪,我的確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份,此前隱瞞,也絕非故意。”

“誰派你來的?”

“是……”霍平欲言又止,不知這個時候當講不當講,心裏越發的著急。

“既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吧?”

“知,知道……”

霍平把頭埋得更低了。

就算雲將軍如今身陷囹圄,在他心中,雲將軍還是那個雲將軍。

巾幗不讓須眉,是女子當中最出色的女子,亦是天下立誌報效的男兒的楷模。

雲錦眯了眯眼睛,垂眸看著他,大概已經知道了他是誰派來的人。

“他不讓你說?”

“那倒是沒有。”霍平笑得有點兒賊兮兮的。

等等……不對!

後知後覺地,霍平反應過來時,驀然抬頭看向問問坐在上頭的雲錦。

“將軍已經知道是誰派我來的了?”

雲錦似是而非的微微點了點頭。

“他可讓你帶了什麽信物?”

“您怎麽知道……”

霍平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荷包,小心從裏麵拿出了一張折疊著的紙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