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欄院的早晨開始得很早,四更天,天還漆黑,打更太監從監欄院裏出發,敲完了梆子報天氣:“天氣晴明,無雨——”

邊房通鋪上,蠶蛹們一陣蠕動破殼出來,哈欠連天地起床穿衣。

到監欄院已經有三四天,我逐漸有些適應了這裏,跟著他們麻木地去院裏排隊取水洗漱。

兩個小太監爬著梯子用引光奴點燃了燈籠,管事太監麻公公站在廊下,手上拿著名冊一一點名分派任務。

我和另一個太監上午被分到一起,先去清掃垂拱殿廣場外的東西華門街。

剛掃完,晨鍾響,我拄著掃帚循鍾聲望去,見天邊亮起一抹淺淺的魚肚白,朱漆宮門開,提著燈籠的文武官員從左右掖門進來,猶如兩條長長的燈蟲般,穿過廣闊的昏暗來上早朝了。

我望著那兩道既近又遠的宮門發了一會兒愣,直到邊上侍衛喝了我一聲才跟著一起來的那人離開。

回到監欄院吃過早飯,麻公公又讓我們把石炭一車一車送往禦廚和各宮小廚房。

禦廚是最後一個送的,等送到時已經快到中午。

“我們是監欄院來送碳的,有勞傳個話進去,讓管事的出來點個數。”

我遠遠站著,衝站門的小火者道。

小火者進去傳話,我和同來的太監安靜地蹲在牆角稍作休息。

“二寶?”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抬頭一看,出來點石炭數目的竟是劉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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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紫了。”

劉雙九住的屋子裏,有三張窄床,他讓我在最整潔的那張床趴下,拉開我褲腰看了看我屁股。

“怎麽給調到監欄院去了,也不給調個好一點的地方,監欄院是宮裏活最累最髒的地方,那倒不如繼續待在冷宮。”

劉雙九不忿道,取出一個小盒子來:“我給你上點藥。”

“算了吧,也不怎礙事,好幾天了,應該快好了,外麵人家還等呢。”

“哪兒快好了,你走路都是歪瘸的,讓他等去,我讓我幹哥哥給他送吃的了,人家樂得偷會兒懶。”

他不由分說把褲子扒下去小半給我上藥。

我抽著氣問:“你還認了個幹哥哥?也是太監?”

“不然呢?禦廚倒是也有宮外的廚子來,但哪個男人願意和太監稱兄道弟?”他道,“太監都這樣,認幹哥哥幹弟弟,還有幹爹,多少有人照顧,二寶,你也認個幹爹,比如你們管事太監。”

一說起爹,我就想我爸爸了。

“我自己有爹,我爹對我很好。”我鼻子發酸。

“既對你很好,怎麽把你賣進宮來了?”

兩個爹不是一個爹,這問題沒法解釋,我隻覺得心裏苦悶,這些天發生的一堆事情一直憋在心裏,直到此刻在劉雙九麵前才在胸腔裏發散出來。

自從穿到了古代來,一天過得比一天糟。

“我想回家……”

我爸媽還在家裏等我,我在大學的學業還沒完成,有一個很喜歡的導演的新片上映了我還沒去看,王者農藥的晉級賽還沒打,還有個學妹對我表白了,在等我答複。

而我卻穿越到了古代做了一個刷馬桶的太監。

我簡直對不起學妹。

“二寶,二寶?怎麽又哭了,會有辦法回家的,啊?”

這時外麵忽然一個青綠衣太監推門進來了,邊走邊罵:“媽的,這個月又是老子去倒泔水!”

路過我們的時候瞥了一眼,道:“喲,這誰?在這兒露著個翹腚哭。”

劉雙九把我褲子拉上,沒答那人的話,忽然道:“二寶,我,我有個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他低頭附在我耳邊小聲道:“過兩天,皇上要陪太後出宮去靈淨寺,宮裏守衛沒那麽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