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下午,幹活到一半,我借口出恭溜去了禦廚。

禦廚側門巷外,停了一輛載著泔水桶的馬車,劉雙九攏著袖子站在旁邊。

直到我走近了,才低聲道:“我這兩天細想,這事風險太大,外麵沒有這麽年輕就被放出宮的太監,萬一被人揭發,私自逃宮是死罪……”

“我會小心的。”我說,“倒是你,會連累你嗎?”

他搖搖頭:“不會,你剛進宮來無依無靠,沒人會查的,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等會兒守衛若是朝你要牙牌,你就說忘帶了,先回去,再等別的機會。”

我連連點頭:“好,好。”

轉出宣佑門,沿東西華門街朝西華門走去,宮門開著,左右站著兩列侍衛,隱約能聽見遠處街上熱鬧。

我緊張地汗濕了手心,然而一切順利,侍衛隻接過劉雙九遞出的牙牌隨意看了一眼,沒有再看我的,就這麽放行了,偏過頭去和其他侍衛閑話。

出宮門,過了護城河上的石拱橋,望見遠處不規整的魚鱗般鋪開的青瓦民房,我有點兒不敢相信我真的出宮來了。

馬車在一個僻靜小巷裏停下。

劉雙九今日在禦廚還有許多事要忙,我們說了一小會兒話,便道了別。

“雙九,謝謝你幫我,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我說。

“我也會記得你的,你換給我一份好差事,是我在宮裏最好的兄弟,記得別告訴別人你的身份,太監在宮外,是讓人很瞧不起的,娶妻生子也不可肖想。”

劉雙九眼睛有點兒紅了:“祝你在宮外平安順利,這輩子還能再見的話,一起像爺們一樣喝次酒。”

我內心也有些觸動,抱了他一下,下車衝他抱拳:“也祝你在宮裏平安快樂前程似錦,珍重。”

“珍重。”

劉雙九也衝我抱了抱拳,駕著馬車駛離巷口,拐了個彎兒,車轍聲漸遠了。

我找了個地方換上劉雙九給的常服,太監服和帽子直接丟掉,問了人便往淨身房去。

然而到了地方,淨身房的門卻是上鎖的。

“小夥子你長得挺周正,怎麽想進宮去當太監啊?”

邊上一個賣鳥的大叔見我在淨身房門口徘徊,朝我問道。

我心道對不起我已經是個太監了,嘴上道:“我……進去找人。”

大叔:“淨身房關門三天,都不在。”

行吧,我道了聲謝,大叔揮揮手:“不謝不謝,你買隻鳥兒去玩,這隻頗乖巧,一看就和你有緣分,本來五百文一隻,二十文賣你吧。”

他指著一隻看著很耷拉的綠色毛茸茸小團子道。

我:“……”

雖然淨身房暫時進不去,但離開皇宮這個事還是讓我心情十分雀躍。

我東張西望地朝人多的地方走,循著熱鬧聲音在路口一拐。

一瞬間,隻見繁盛浩鬧撲麵而來,街上衫袍短褐、襦裙褙子往來如織,酒樓商鋪鱗次櫛比,彩樓歡門幡幌滿街。

路邊還有各種小攤小販,賣啥的都有:席帽、花、蒸餅、糍糕、獅貓、風箏、陀螺、泥塑娃娃……

“小哥兒,磨喝樂買一對?”小販手上拿著一對巴掌大的彩色泥塑娃娃,“前頭有兩個姑娘買了兩個女娃娃去,這兩個男娃娃便不好賣了,本來一百文一個,現五十文兩個賣你?”

他手晃了晃,那倆娃娃一個眼睛彎彎笑著,一個板著臉嚴肅,圓腦袋搖來搖去。

登時萌化了我的心。

一圈逛下來,我腰帶上掛了一對磨喝樂,插了一把折扇、一把彈弓、一把木劍和兩支芙蓉三朵繡球花,還買了條褡褳掛在肩上,前後塞滿了蝦須糖、雞毛毽子、春宮圖和香糖果子。

這才是穿越的正確打開方式嘛,到了古代就應該吃喝玩樂看盡古時風情繁華,整天在皇宮裏被奴役算咋回事。

我捏了一塊乳餅碎碎放手心裏:“你說是吧,綠豆糕?”

綠豆糕一邊啄著乳餅碎碎一邊點頭表示讚同。

又見街上人都興高采烈像是要去參加什麽慶典,拉住人一問,說是今天靈淨寺齋堂免費開放。

“靈淨寺的齋飯可是一絕,今天聽說皇上也去,若是能一睹天子聖顏,今年生意一定會受到保佑吧。”

我嘴角抽搐,心想皇上既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觀音菩薩,就是個剝削勞動人民的封建地主,他能保佑個雞毛啊,他連送子觀音都不如。

不過穿越到古代,不看看封建帝王長啥樣,有點兒不劃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