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沉澱的愛

(251)

大概是我早上的情緒影響了蘇先生,他下班的格外早。

彼時我跟楊嫂剛給平平安安洗過澡。兩個孩子吃飽了咕噥著在**練習翻身,平平比安安先學會了翻身,總是翻成趴的狀態翻不回去,手腳並劃的樣子就像一隻小烏龜。

安安不甘落後,翻的很努力,卻總卡在最後一步,怎麽也翻不過去。

“安安,要把腿也一起翻過去。你看,這不就翻不過來了?”我扳著安安的小腿,一步步教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

體檢的醫生說這時候的孩子學習翻身沒有錯,但是不能讓他們趴的時間過長,一般半分鍾到一分鍾就可以了。

小保姆雲雲上來敲門說:“少爺回來了。”

我一詫,“怎麽回來這麽早?”

雲雲說:“少爺說回來一起策劃兩個小少爺的百歲宴,要帶您去選請柬跟訂做禮服,讓您換衣服下樓呢。”

距離平平安安的百歲日還有十二天,算一算時間,也真沒剩多少了。

“知道了,讓他等我半小時。”

“誒!”

雲雲應完就下了樓,老北京布鞋走在地板上沒有聲響。

“太太先去忙,兩個小少爺我來哄睡就好了,不用著急回來。”楊嫂說這話的時候滿是笑意。

我忍不住咕噥著嘴:“去選請柬樣式而已,又不是去約會……”

我果斷無視了楊嫂意味深長的眼神。低頭親了平平跟安安一人一口,起身回房換衣服。

樓下蘇先生正在跟蘇媽說擺酒請客的名單範圍,蘇先生說:“……爸那邊甭管是上司還是下屬。一律別通知了,不然又是一樁麻煩,到時候推都推不掉。要是問起來,就說孩子太小,請幾個親戚象征擺一下就行,明白人都能聽懂。”

“我大孫子真委屈。”

“得了吧媽,滿月擺了百天兒擺了。周歲要是再擺我看我要去五台山捐幾十萬香火錢求心安了。爺爺在的時候不是老說孩子排場太大有損福氣?怎麽我那時候過的那麽清苦,到了我兒子這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了?”

“那能一樣麽?隔輩兒親隔輩兒親,你不知道?”

“快算了吧。我跟爺爺還隔輩兒親呢,也沒見他早上抓我練操有多寬容。”他聲音裏滿是對童年待遇的小計較,聽起來真心調皮好笑。

蘇媽就沒好氣兒道:“你多幸運還不知道?那會兒你爸都要把你仍部隊裏深造,要不是你爺爺。你媳婦早被人拐走了。還輪得著你?”

“她命裏就該是我的。”蘇先生這話說的完全沒有表麵上這麽底氣十足。

我一陣好笑,從樓梯上走下來,“誰命裏該是你的呀?”

蘇先生一歪頭,朝我一笑:“沒誰,你換好衣服了?”

“你這麽問是覺得我這身出不了門?”我穿了一件襯衫跟一件牛仔褲,左右出門要穿羽絨服,裏麵的保暖就不需要穿太多了,顯得臃腫。

他打量了我一下。點頭說:“行,那咱們就出發吧。媽。我們走了啊。”

“快走快走,一跟我翻舊賬我就煩!趕緊走!”

蘇媽不耐煩的朝他擺手驅趕,那樣子是真的一臉的不耐煩,急不可待的讓他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似的。

上了車我問蘇先生:“你跟咱媽經常翻舊賬?”

“怎麽可能?我才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他打了個方向盤,車子就駛上路中央,一路駛向主幹道。

我有點奇怪的問他:“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啊,發生什麽開心的事兒了?”

“你猜。”他朝我抿著唇控製笑意,眼眸閃亮卻又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心裏竄上了一股不悅:“老公,我跟你說我最討厭的兩個回答,一個是‘隨便’、一個是‘你猜’、你要是再這麽耍我,我以後就這麽回答你說的每一句話。”

“喲。”他從後視鏡看我,笑意滿滿的道:“看不出來,一上午不見,脾氣見長了。”

“對,脾氣長了。”我點頭確認。

下一秒我就愣了,一下子火氣全無了。

他居然伸手過來拿一指食指戳了戳我的額角,“還不是給你解決了一個大煩惱,回頭你得好好犒勞犒勞我,還得付點利息。”

我一頭霧水:“什麽大煩惱?”

話問出去我果斷就猜道:“謝欣然?你把她怎麽了?”

“我能把她怎麽了……”他聲音語氣裏都是滿滿的無奈與好笑,“我要是真把她怎麽了,你還不得跟我拚了?”

“我哪有那麽烈性。”這件事我還真沒想過。

“你烈性起來會要我命。”

“別誇大其詞,你到底把謝、嗯,你把麻煩怎麽處理的?”我想了想還是把謝欣然的名字從對話裏抹掉了,潛意識裏連這個名字都不願意讓它出現在蘇先生麵前。

“我讓朱錦程送她去國外深造了。”

他是說的如此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說一句昨天晚上吃了什麽飯一樣的平淡無奇。

這話聽在我的耳朵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高興也有,不滿意也有。也許蘇先生對送她出國深造全然無所謂,但是老實說,這個解決方式我不是很滿意。但是轉念一想,又不能要求太多,人得懂得知足。

我默然無語的坐在副駕駛上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就猜到了我的心思,兀自說:“謝欣然是我在楚涼奶奶的基金會裏資助的幾個貧困學生之一,送她出國深造是最好的選擇,既不違反我的初心,也不會讓她在眼前礙眼,深造回國她也不會在進入我的工作範圍,懂了麽?”

我看著他,故意搖搖頭:“不懂。”

他嚴肅的看了我一眼,臉色不虞的樣子:“說謊話的孩子是要挨罰的。”

他是裝的。

我一點也不怕,他口中的‘罰’每回都是罰到了**的,明明那麽一個斯文的人,卻對那種事執著著前所未有的熱情,簡直是人不可貌相,光看永遠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餓狼’。

其實我懂他的做法,無非就是找借口送謝欣然離開他的律師樓,他在辭退跟施恩之間選擇了後者。謝欣然曾經是他資助的貧困學子之一,他的初心不允許他去毀她還沒有起步的前程,於是他選擇了送她出國深造,同時也斷送了謝欣然再次加入他律師樓的可能。

朱錦程是再也不可能收謝欣然了,至於其他人……也沒幾個有權利給謝欣然亮通行牌的。

我靠在車座上,感覺心裏不太安寧,就問蘇先生:“我逼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你還可以更過分一點,比如立個規矩,公司不收女職員。”

“……”

本來我嚴肅低落的情緒一下子就被他這話堵沒了,我伸手沒好氣兒的打了他一下:“還能不能正兒八經的聊天了,我是說認真的呢,我這樣逼你做這個選擇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

“……”

這個感覺具體化是說不出來的,也可以說是不能說。

在這件事上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大惡人’,人家女孩兒隻是仰慕我的男人,我卻讓人家失去了工作。但是從另一方麵想,她卻得到了出國深造的機會,這是可遇不可求的的一種機會,有多難得很多人都知道。

蘇先生用這種方式斷了謝欣然在出現在他周圍給我添堵的可能同時,焉知他是不是為了讓我沒有罪惡感的自處而選擇了施恩呢。

我捂著臉感覺十分複雜,“如果以後,我又對你身邊打你主意的女人有意見了,怎麽辦?”

“想辦法讓她們死心。”

“我哪裏控製得了別人的心?那個誰……不也知道我們結婚了麽,孩子都有了,不還是依然對你仰慕呢麽……”我覺得對待這個以後會層不出窮的問題,需要好好談談。

駕駛座上的人歪頭看了我一眼,認真道:“明白人總會知難而退,執迷不悟的人總會在事實中看清現實,你隻要不間斷的愛我就夠了。”

他還自我讚同的點點頭。

我頓時忍不住笑了,有點兒不可思議的問他:“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天天找我索愛?這原本不該是女生的事麽?”

“因為我愛你比你愛我多啊。”他聲音裏透著一分莫名的輕快。

我的心髒卻因為這句輕快的話不爭氣的發生了跳動節奏漏拍的情況。

在誰的愛比誰多的這一話題上,我從來都沒有勇氣跟他爭論。他的愛深沉且遠慮,我的感情任性而直白,在過去誤會的那些年裏,他承受的煎熬是我的許多倍。

很多時候我都好奇他那些年想起我來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但是我從來都不敢問,我怕我會心疼。在感情上我難得的軟弱,我想已經在一起,已經結婚,我就盡我所能去愛他,那些年他的身邊有誰,又是如何度過,就當做過去的舊頁翻過去不再提起,我跟他有幾十年的未來需要經營,何必在意那些過去。

我心裏有一點針刺跟甜蜜矛盾的攪在一起,行程了某種迫不及待的宣諸於口的情緒。

等到下了車,蘇先生解開了安全帶的那瞬間,我伸手抓著他的衣領拉到身前,雙唇送上。

“蘇昊,我愛你。”

我想二十二歲,已為人母的自己,懂得了沉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