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真實本相
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第一次用這個字,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
做這一切,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掉過眼淚,盡管心裏在哭,卻感覺輕鬆了。
楊羽從隔壁的座位坐起,略帶風情的整了整頭發,然後走到我身邊,衝杜蕙晃了晃手機:“杜小姐,說謊請慎重,偷拍我也會哦。”
連我都詫異了,完全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偷錄的。
我戳戳她:“回頭也給蘇大律師發一份吧,讓他看看我醜惡的嘴臉。”
楊羽挽著我往外走,毫不掩蓋的翻了翻白眼鄙視我:“你就該單身,第一次讓人撬男友現在讓人撬未婚夫,這種招也就你會中,蠢到家了…”
“沒關係啊,江回說‘曆劫不成換人再來’就是了。”
“想通了?”
“算是吧!”
咖啡廳開門時的鈴聲愉悅的響起,我從蘇昊跟杜蕙的過去中走出來,一身輕鬆。
楊羽還回頭看了看咖啡廳裏獨自留下的兩人,有點不放心的問我:“我們就這樣走了?真的可以麽?”
“啊,大概可以。”
從今以後,抱著一顆信任的心,順其自然。
————————
我跟楊羽唱了四個小時的歌,唱到嗓子都啞的找不到調,才驅車回家。
順著小路馬路一直走回187,蘇先生那輛黑色雷諾就停在門口對麵。我以為他又來我家了,卻發現他不知何時站在了眼前。
“你喝酒了。”
“是啊,你抽煙了。”
“嗯。戒很久了。”
也就是說最近才開始抽的唄。
還從來沒見過他抽煙的樣子。
沒有營養的兩句對話,沉默著站了一分鍾,我跟他同時開口,又不約而同的打住。
這種狗血的劇目真像言情小說。
我跟他都成了劇中人。
我始終保持著沉默,等他先說。
“今天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哪番?”
“抹掉過去…”
我恍然,應了一聲:“就是字麵的意思,過去的我們都太美好,把現在的我們比照的不堪入目…分開的那些年,我們都變了,再相見時除了過去,我們隻是兩隻是認識的人而已…”
“怎麽會‘隻是認識’?”他抓著我的兩隻胳膊,盡管語氣隱忍的很好,我還是聽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急促跟慌張。
有些內疚,卻不知從何起來。
“蘇昊,我們早已經不是…從前的你跟我了…分開的那些年,缺席了對方成長的那些年,我們早已經變了,你不知道麽?”我終於忍不住,流下了叫做悲涼的眼淚。
他唇瓣張合,顫了顫眼瞼:“你在記仇對不對?你記仇我冤枉了你?你記仇我凶了你,對不對?”
不對…
我是因為…
發現自己愛的那個蘇昊不見了…
因為找不到他了…
我想否認,卻泣不成聲。
沒人能了解我的這種感覺。
某一天,你發現你愛的這個人,他除了樣貌溫柔,都跟你曾經刻在心裏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仿佛你認識的隻是他的一個軀殼…
你認識的,跟別人認識的,不是一個人…
那種感覺…
說到底…我還是接受不了他曾經屬於別人,屬於過別人,對吧?
我在他懷裏哭到不知多久,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問:“如果…那些照片,真的是我找人拍的,你會怎麽樣?”
“我們不做這種假設好不好?”
“你接受不了?那換一個,如果,我跟另一個男人…”
“不行,這種假設也不行…”
我扯起嘴角想笑,卻連支撐假麵的精力都沒有。
“你看,連假設…你都接受不了…”
又讓我…怎麽去承受…
他把我擁在懷裏,越來越緊,下巴不住的蹭著我的頭,企圖把我完全安撫。
我任他單方麵抱著,什麽回應也沒有。
“照片那件事…對不起,杜蕙…我也跟她說清楚了。”沉默了許久,他的聲音嘶啞著,壓抑的響起“我沒打算…有你之外的女人,她是個意外,被賣到**course的華人女…酒後亂性也好,被人下藥也對,既定事實的事我不會否認…我跟她…隻有那一次,隻有一次…”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停頓,抱著我的雙臂收緊。
不規律的喘息聲響在我的耳旁,帶著不安的聲音變得模糊“隻有一次…你就要否定我麽…”
怎麽會…隻有一次?
男人這話能信麽?
他說了我就隻能信吧?
總不能再找杜蕙問一句,在一起三四年你們倆就隻上了一次床麽?
這麽離譜的事兒,想想都扯淡。
我該相信他麽?
這話問出來時,我就已經動搖了吧?
“是姓愛課…”
我還沒問完,他就打斷搶答了。
“你們學校有這種課?”恕我孤陋寡聞啊,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東西,難免震驚,國外都開放到這種程度了麽?
他搖搖頭:“是私人會所。”
我頓時無語了。
你說該說杜蕙命歹呢?還是該說她好命呢?無數坎坷悲催的xx行業,她隨便賣個身就賣到了私人會所?怎麽?國外的人偏愛東方美人麽?
我明顯不信。
他也知道我不信。
抱著我不鬆,用我從未聽過的,可憐而又害怕的語氣:“別這樣…否定我,好麽?我們的過去…我抹不掉的,它刻進我血脈深處,十六年,付櫻兮…十六年啊,你讓我怎麽抹?你想…讓我死麽?”
他聲音裏的顫抖,穿透裏極強的砸進了我的心裏,引起無限共鳴。
就像他離開我的那些年,我每每想要忘記他,卻也隻能被迫記得更加清楚。因為從小到大,他都在我人生裏無所不在,潛移默化的將他自己變成了我成長的主線。若想忘記,就要活生生刨除一路走來的十多年,我還能剩下什麽?
我同樣抹不掉。
可是那天,他說的話真的成了我心裏的刺。
比小時候那個單純天真的自己,我的確學了很多‘歪門邪道’,還有擋不住的毒舌,刻薄。
時間在走,時代越近黑暗,誰能保證自己一生純真高潔?
連蓮花都保證不了自己的基因了,誰敢稱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我其實很怕被他印象裏,愛了那麽多年的自己給比下去,最大的情敵不是別人,恰恰是我自己。
初春夜涼。
我們兩個人坐在車裏無言。
他靠在椅背閉目愁顏,我歪頭隻顧窗外。
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他又不放我回去。
我也很愁啊。
我愁的不行,揉了揉臉,迫使自己恢複點兒戰鬥力。我問他:“你那天把照片摔我麵前時,想到什麽了?”
呼吸幾不可察的頓了一下,複又恢複回有序的節奏。
我猜他可能不願意回答,或者睡著了時,他的聲音就傳來了。
“一直很生氣,想隻要你承認了,我就把你脫光揍一頓…”
“你都沒有心虛麽?”
“有,可氣憤跟自責更多。”他抬手手,背附在額頭上,睫毛動了動,喉結動了動。終是歎了口氣:“我出國前,送你回家那天,付叔叔問我到底想做什麽,你還那麽小,一個不慎就可能毀了…我跟付叔叔保證過,不會縱你過頭。當時,想到了那天,就變得生氣,怕我的縱容,讓你染上不好的東西…我很害怕…”
“你後來的反應,讓我完全慌了,你看向我的眼睛裏…都是失望,決然…你還把戒指還給我了…我沒有追出去,對吧?”
“因為你求我時,滿眼都是厭惡的情緒,我當時就傻眼了,理智跟行動力都沒了…”他越說越自嘲,又忍不住笑“如果可以哭,大概會真的哭出來。”
“我對你來說那麽重要麽?”
“是。”他抓過我的手,放到他心房的位置,閉著眼說:“你在這裏住了十七年,跟它共生,除了你,從來都沒有別人…”
“你總是這麽會說。”
“因為你總是不信。”他苦笑:“深沉內斂在外或許很有震懾力,但麵對你,那會讓我吃盡苦頭。”
“想說我不通人情?”
“最真實的一麵永遠留給最愛的人。”
“……”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