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入門

十二月十五號,是農曆的十月初三。拜師的時間,是晚上的七點過九分。這一天,陸由起了個大早,將房間從裏到外收拾地幹幹淨淨,早晨九點多的時候,南寄賢親自帶著趙濮陽來的。

一整天,陸由的心都在怦怦地跳,哪怕就在家裏,手機也開到最大聲,偶爾有一個電話來,都驚得連忙蹦起來,生怕會有意外。

大概是因為晚上有大事,今天的晚飯五點就開了。大概是徒千墨吩咐過,今天一家都是自己人,吳嫂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做飯。菜是劉頡趙濮陽買的,南寄賢主廚。

陸由一樣跟著忙前忙後,隻是不明白是什麽規矩,做菜的事,倒是不讓他動手。

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過了飯,陸由看著表,五點四十。他準備好換的衣服,便又去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心下總擔心著會不會耽誤時辰,誰想出來的時候才六點二十。

趙濮陽親自替他將頭發吹整齊,因為時間還沒到,他怕弄髒了衣服,倒是不敢現在就換。

幾個師兄弟一起坐著說了些話,南寄賢便叫陸由過來,將準備好的肉幹,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都放在一個樣式古樸的籃子裏。這是他們幾個做師兄的幫陸由備下的,倒是很傳統的束修六禮,要他一會獻給徒千墨。

陸由洗過澡出來便未曾見到老師,心跳得厲害,謝了幾位師兄,自己又小心翼翼地將這籃子帶出去,再進房裏,劉頡便講了些拜師的流程和注意事項,本來也沒幾句話,陸由心裏緊張,倒是一多半都沒記住。

再後來,南寄賢就吩咐陸由去換衣服,徒千墨的規矩倒實在是有些奇怪,正式拜師入門,大家都穿正裝,惟有主角陸由,被要求穿最平常的一套半舊的家居服。自然,這是幾天前就洗得幹幹淨淨的了。

陸由換好衣服,又對著大鏡子將自己裏裏外外照了好多遍,現在這房裏就他一個人,師兄們早都各自準備去了,陸由一次一次地看表,或是覺得時間慢,一會又嫌表走地快了。七點的時候,心裏就像是有個小鍾撞得叮地一下,一分鍾一分鍾地等著,終於到了七點過五分,趙濮陽過來接他。

那小籃子,便是趙濮陽提著了。

陸由跟在師兄後麵,在那間他羨慕過卻從來沒有走進的懲戒室門前候著,雖然還有兩分鍾,卻沒有一刻這麽局促,是該笑呢,還是表情要嚴肅些,手是自然垂下來呢,還是靜靜貼在褲縫上,站得夠不夠直,如果站得太僵了叫進去自己一邁步跌跤怎麽辦,這有的沒的在心裏胡團著。終於,看到劉頡立在一側揭開了懲戒室的簾子,徒千墨從門裏走了出來。

陸由一直在外麵等著,心都快跳出來了,如今見到徒千墨,竟像是有些控製不住,張開口就想叫老師。

徒千墨距離陸由隻有幾步,可身後南寄賢跟著,劉頡放下簾子也隨在他身側,趙濮陽看老師過來,立刻偏轉了身子,陸由一下子就覺得,這個這些天親近地將自己抱在懷裏的老師,那麽威嚴。

徒千墨也看到了陸由的小失態,他輕輕點了下頭,目光很是溫柔。陸由一下子就覺得定了好多,像是壓在肺裏的空氣都通暢了。

趙濮陽給了陸由一個鼓勵的眼神,陸由遠遠地看著,連三師兄的身影都沒在轉角處看不見。

陸由心裏空落落的,傻呆呆地想,老師不會是不要我了吧。雖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卻還是忍不住擔憂。

大概不到一分鍾,劉頡再度回來,這一次,他引著趙濮陽一起走向客廳。

陸由在兩位師兄身後跟著,走路的時候,竟像是連膝蓋也不會打彎了。

客廳中的茶幾沒有撤,隻有距離拉遠了些。徒千墨坐在他慣常坐的那張沙發上,脊背很挺,正襟危坐的樣子讓人依賴。南寄賢在徒千墨身後侍立,劉頡趙濮陽分立兩旁,南寄賢等陸由在適當的位置站定,便對趙濮陽輕輕點了點頭。

趙濮陽將手中籃子遞給陸由,陸由小聲道,“謝謝師兄。”他聲音很輕,就像是點滴雨水打在溪流上。

陸由向前走了幾步,自己估摸著差不多了便輕輕跪下,將這一籃子禮物雙手捧上,“老師——”他突然覺得,期盼了這麽久,卻還是笨到這種程度,走也不知道該走幾步,跪的位置更不曉得對不對,就連現在一聲老師出口,竟是連下麵說什麽也沒有概念。

徒千墨帶著笑看他,接過了他捧上來的籃子,還一樣一樣小心查看。

陸由在地下跪著,不敢抬頭,但又怕一直這麽呆會錯過什麽,好在這時,劉頡已經端了茶過來,陸由還是怯生生地,“謝謝師兄。”而後,自己將茶捧起,這回,他可聰明了些,“老師,請喝茶。”

徒千墨笑著接了茶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重新擱在幾上。

陸由這會心思定了些,知道一切都有師兄們引領著,自己留心就好。他不敢仰頭去看徒千墨,生怕有什麽不敬,徒千墨倒是隨意伸了伸手,陸由的心瞬間跳亂了一拍,正要動時,卻感到地上有一片陰影,原來是南寄賢,捧了藤條。

陸由想起,這時候,自己應該向後跪些的,他暗恨腦子笨,剛才換衣服的時候還叮囑半天呢。他向後膝行著退了幾步,南寄賢已經捧著藤條跪了下來,劉頡和趙濮陽也跟著跪了。

徒千墨接了藤條,這是陸由拜師禮以來第一次聽他說話,聲音是屬於成熟男人很有磁性的那種,很端重,卻又含著笑意,“起吧。小由,你過來。”

“是。”南寄賢,劉頡趙濮陽一同答應了,他們各自站起,又退在屬於自己的位置。

“是。”陸由這才敢應聲,重新跪到徒千墨身前去。自然而然地,就將雙手舉起,接過了徒千墨手中的藤條。

徒千墨看陸由終於敢抬起頭來了,他略一頷首,“行規矩。”

“是。”南寄賢劉頡趙濮陽一起應了這聲,陸由捧著藤條深深叩下頭去,依著規矩,將這藤條高舉過頭頂,從客廳跪行到懲戒室門口去。

這一次,是他自己幫老師和幾位師兄打簾子。

進了懲戒室,徒千墨先在正中坐下,而後吩咐,“南,坐吧。”

“是。”

陸由看到徒千墨左手邊一排四張椅子,孟曈曚的座位,是空的。

徒千墨就勢靠在了椅背上,“小由,給你大師兄奉茶。”

“是。”陸由將手中戒尺先交給趙濮陽,而後,接過劉頡遞來的熱茶,一步一步膝行到南寄賢身前,趙濮陽隨著他走,站在他身側,劉頡卻已經繞過去,立在南寄賢身後了。

陸由將茶碗捧高,“陸由給大師兄敬茶。”

南寄賢微微向前坐了坐,手指搭在了茶碗上,卻是沒有接。他本人的氣場太強大,身子傾過來的時候,陸由覺得就像是有一座山壓下來,逼得他不能呼吸。

他鼓足了勇氣又說一遍,“大師兄,請喝茶。”

南寄賢笑了,“好。”他接了茶碗,用茶碗蓋隨意推了推,抿了一口便放在手邊的小案上。

陸由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他狠狠咬住唇,接了趙濮陽手裏的藤條,說話之前,想看徒千墨一眼,終究不敢,還是大著膽子將藤條高舉過頭,“陸由請大師兄賜責。”

南寄賢卻沒有接他遞上來的藤條,而是向後伸了伸手,“阿頡,拿過來吧。”

他這話一出口,高坐著的徒千墨,恭謹立著的趙濮陽和揣著一顆心跪著的陸由都是一驚,劉頡似是有些不忍,卻終究不敢逆大師兄的意,從案幾下麵拿出一隻盒子。

徒千墨一見這隻跳棋盒子,就知道,陸由今天這一關,不好過了。

南寄賢說話的口氣淡淡的,可其中的氣勢卻像是刀子刮在臉上,“脫褲子吧。”

陸由有些為難了。

他是早知道這入門的規矩,藤條要打在肉上的,可到了這一步,究竟是難為情,更何況,南大師兄那裏,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個規矩。但他也知道,這時候抗刑,那真是找死,是以,哪怕千般委屈,也隻能將藤條重新交給趙小師兄,自己乖乖褪了褲子,伏下身去。

南寄賢看陸由伏腰,也是躬下身去將他身子扶正,陸由不明白是什麽道理,可看到南寄賢手中的跳棋盒子,臉卻白了。

“記得嗎?”南寄賢問。

“陸由記得。”陸由眉毛蹙在了一起。

南寄賢打開盒蓋,將盒子托在他麵前,裏邊隻有一顆棋子,溜圓溜圓的,南寄賢的口氣很平淡,“含著吧。”

趙濮陽張了張口,卻終於不敢勸,將目光投在徒千墨身上。

徒千墨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

陸由閉上了眼睛。

南寄賢手中一直托著盒子,陸由不動,他便等著。

終於,陸由咬下了牙,將那顆玻璃珠子用兩根手指撚了起來。

劉頡偏過了頭,有些不忍看。

南寄賢看著陸由微微顫抖的手,不發一言。

陸由知道,這一關,總是要過的,與其僵在這裏讓大家都難受,不如,自己狠了心。

他伏低身子,將手指探向身後,可想到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做這麽恥辱的動作,他實在是做不下來,右手在身後懸空著,多少次想就那樣塞進去,終於做不出來。

南寄賢就在他身邊立著,表情平靜,沒有絲毫憐憫。

徒千墨看著陸由在空中打顫的手,隻覺得所有髒器都團在了一起,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他什麽也不能說。

讓陸由橫下心來的,是劉頡的嗬斥,“陸由!你還知不知道什麽叫規矩!”

陸由苦笑一下,都已經到了如今這一步,還要怎麽樣呢,他終於,還是將那顆珠子,放在了最讓人羞恥的地方。

做好這一切的時候,陸由的整個身子都燙了起來,他伏在地上,幾乎是帶著哭腔,“陸由準備好了,請大師兄教訓。”

趙濮陽連忙將藤條捧過去,南寄賢順手接了過來,沒有立刻打,卻是將藤條停在了陸由臀上,“知道為什麽為難你?”

陸由如今屈辱地過了頭,哪裏還能回話,可這時候的問話,不答又是不行的,他憋紅了臉都隻有一句,“陸由沒規矩。”

南寄賢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了,“小由,師兄罰你,不是因為你沒規矩,是因為,你亂了規矩。”

陸由握緊了拳,南寄賢語聲還是很輕,“你過來。”

陸由隻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這麽難堪過,本就是跪撅在地上,如今竟還要爬過去,可是,他若是起身膝行,難道,要他像那些官能片裏麵的狗奴一樣,夾著那珠子蹭過去嗎?

趙濮陽究竟是心軟的,他蹲下來扶了陸由一把,陸由現在哪裏願意讓人碰,趙濮陽才挨著他胳膊,他就立刻跪過去了。

南寄賢看他跪過來,便就手將藤條放在他臀上,遮住了那個含著珠子的尷尬位置,又端起了茶碗,“這珠子的規矩,自我入門之後就立下了,曈曚,阿頡,濮陽,沒有一個逃得過的。曾赦過你一次,是老師的恩典,也是,你的運氣。今日,我本可不罰你,不過,既然要入門,我這個做師兄的,必得教你幾個道理。第一,規矩不可破,老師可以憐惜你,你不能姑息你自己;第二,師兄們都經過的責罰,你沒有資格有優待;第三,是跟你提個醒,日後做人行事哪裏錯了步,老師和師兄們恕了,你也該乖乖地依著家法規矩行罰,疼你,顧念的是兄弟情義,罰你,維護的是家法尊嚴,聽見了嗎?”

“嗯。”陸由逼自己應著。

“聽見了嗎!”南寄賢聲音立刻高了起來。

陸由嚇得身子一抖,“是,大師兄教訓的是。”臀上的藤條落了下來。

“克”地一聲,南寄賢放下了茶碗。

陸由慌得都快哭了。

南寄賢口氣卻是緩緩的,“既然明白了——”他站了起來。

陸由看他走過來,嚇得拚命縮著肩膀,好像這樣就能離他更遠些似的,南寄賢知道他抗拒自己過來,卻像是絲毫不在意,在他身邊蹲下,還撿起了藤條,順勢將自己手掌罩在他臀上,“這羞辱的刑責你是受不夠是不是!”

“沒,沒有。”陸由實在是委屈了,我本來就怕你啊,你還要這樣嚇我。

南寄賢倒是沒再嚇他,給了個眼色,劉頡趙濮陽都背身站在一邊了,“嗖!”地一下,南寄賢一記藤條敲在陸由臀上,陸由還來不及叫痛,他就已經將那顆珠子拿了出來。

陸由剛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待想明白了,一張臉脹成了紫紅。

南寄賢沒理會陸由,“這一藤,算是小懲大誡,若是下次再讓我抓到頂不住,陸由,別以為,含個珠子就是罰了。”

陸由如今哪還有精神應話,整個大腦都是嗡嗡的,南寄賢在他麵前狠狠一甩藤條,陸由這才算是回了魂,“是,是。”

南寄賢重新回到椅子上,“過來領訓吧。”

陸由知道,這才是師兄的責罰了,連忙擺好姿勢,等著南寄賢教訓。

南寄賢真是手狠,剛才明明那樣整治過陸由,如今賞的五下入門藤條還是不留情,一氣打下來,陸由臀上是五條檁子,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點不寫完恐怕有些不厚道,我接著寫吧,但是寫一章還是半章不好說,等不到的親明天看也行

寫這一段,想了好多,南這麽做,絕對不是為了單純的羞辱小由,這是有他的道理的,就是不知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寫到了,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