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師兄賜責

南寄賢重新回到椅子上,“過來領訓吧。”

陸由知道,這才是師兄的責罰了,連忙擺好姿勢,等著南寄賢教訓。

南寄賢真是手狠,剛才明明那樣整治過陸由,如今賞的五下入門藤條還是不留情,一氣打下來,陸由臀上是五條檁子,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南寄賢罰過了倒也不再刁難,親自將他抱起來,又替他提上褲子,“今日入了門,以後,就是師兄弟了,打你罰你,都是一家人,不要太放在心上。”

陸由哪有那麽容易就不放在心上,但究竟還是應一句,“謝謝大師兄。”

南寄賢也隻是點點頭,他這一關過去,就到了孟曈曚。

依著徒千墨和其他人的意思,孟曈曚的禮,是劉頡代行的。

陸由剛才被南寄賢製得身子發麻,如今輪到這個已逝二師兄,他實在是心虛地很。趙濮陽引著他再次淨了手,回來的時候,茶水已經準備好了。

陸由跪久了,剛才站起來腿都是軟的,如今回來再跪,反倒覺得地是實的有個依靠。

按著規矩,還是先奉茶,陸由捧起茶碗,跪在劉頡麵前,孟曈曚的座位,劉頡倒是也不敢坐,隻是站著。

陸由剛才受了南寄賢教訓,更加規矩了幾分,“陸由給二師兄敬茶。”

劉頡也是沒接,陸由以為自己聲音小了,茶碗捧得更高些,“陸由給二師兄敬茶。”

劉頡依然隻是站著。

趙濮陽身後捧著藤條,他知道,不是三師兄要為難陸由,這畫麵,他太熟悉了。當年,他自己給孟曈曚敬茶的時候,孟曈曚就讓他捧著茶碗直直跪了一刻鍾。

陸由跪在地上,看劉頡連抬手的意思都沒有,也是明白幾分了。他隻能跪得越發端正,試圖將兩肩放得更平,雙手手指捧碗的姿態也要好看,尤其是腰背,不能因為是奉茶弓著就讓人感覺邋遢,無論任何時候,人都是要有骨頭立著的。

陸由深深吸了口氣,就這樣安靜等著。

南寄賢在一旁坐著,看陸由臉上紅色稍稍褪了些,看他如今神態平和,對這孩子,他倒是有了幾分欣賞,坦白說,陸由這一個多月以來的作為,在他心裏,還是有些急躁的。如今見劉頡冷著他,他能夠慢慢調整自己,倒是可造之材。更何況,他剛才那麽為難過這孩子,其實,讓劉頡現在冷一冷,倒是有好處。

如今陸由向各位師兄奉茶請杖,徒千墨高高坐著,像是能夠休息一會,可實際上,看陸由一關一關地過,他比誰都心疼。

這些孩子,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入門的時候,或者,師兄給些苛責刁難,可是,進來了,都是捧在手心裏疼啊。但是,陸由心思一向重的,南今天這樣,一向疼他的阿頡也冷著,徒千墨未免擔心。

陸由心裏也在犯著嘀咕,南寄賢對他的教訓,他還是不能釋懷,但是如今劉頡代孟曈曚教他,他倒不覺得有什麽。這敬茶不接,他自己其實在心裏也想了不少次了。他雖然心重,但是,心思也是很細的。剛才南大師兄明裏暗裏的說規矩,他知道,這規矩不是因為他一個人刁難的,大家都要經曆的事,又有什麽可怨。更何況,跪著捧茶,比起他曾經在卡狄地下室被形體老師當成置物架折磨,實在是輕鬆地多了。陸由穩著呼吸,讓自己別太急躁。

大概過了有七八分鍾,劉頡伸了手,“不錯。”他說著,就將茶水向地上傾了些,就算是代孟曈曚飲過了。

其實這等著師弟捧茶什麽時候接有一個訣竅,越是著急的,師兄越是不接,要磨磨你的性子,可陸由如今不急不躁,劉頡倒也不難為他了。

喝了茶,陸由便請杖,這回還是先將藤條從趙濮陽手裏接過來,陸由前麵被晾著捧茶,趙濮陽可也是一樣陪著捧藤條呢,如今手也有些酸,當然,他是不敢有半分顯露出來的,否則,大師兄隨便一句要他練穩,就能要命了。

“陸由請二師兄賜責。”陸由再次請罰道。

劉頡倒是在這方麵不為難他,伸手就接了藤條,陸由自己褪下褲子,在地上伏好。

劉頡的聲音有些清冷,“陸由,今天,我是代二師兄教你,好好領著吧。”

“是。”陸由答應著。

劉頡揚起了藤條,第一下,藤條本就是很銳利的刑具,如此赤躶躶地打在肉上,那樣的聲音,太讓人心悸。

陸由依著規矩回話,“陸由謝二師兄教訓。”

第二下,順著貼下來,還是錐心的疼。

“陸由謝二師兄教訓。”陸由知道,這進門的刑罰,都是絲毫不打折扣的,就算疼得狠,也一定要忍著。

第三下,破風的聲音依然是嗖嗖的。

陸由咬破了嘴唇,口中有些腥甜,回話的時候,不太利落了。

劉頡稍稍頓了頓手,用藤條的尖端戳了戳陸由臀上的小出血點,陸由連忙道歉,將屁股更高地抬起來。

劉頡打了第四下。

“咻!”藤條像是蛇一樣發出嘶鳴,第五下,終於落下來。

“陸由謝二師兄教訓。”哪怕疼得連牙齒裏都灌著冷風,但到底,二師兄這一關,暫時也算是過了。陸由稍稍舒了口氣。

劉頡卻是沒有伸手扶他,而是對著孟曈曚的空座椅跪了下來,深深拜了三拜。而後,他站起身,這才替陸由提上了褲子,“我本沒有這個臉麵和資格代二師兄教你,勉為其難做了,小由,爭些氣,三師兄無能,實在難以教你什麽,我唯有鞠躬盡瘁,你也別辜負我,墮了二師兄的威嚴。”

他這話說得極為誠懇,徒千墨聽在耳裏,也是心疼,陸由知道他和孟曈曚的感情極好,想到劉頡對他的照顧,暗暗發誓,不能讓他失望,陸由扶著劉頡在第三把椅子上坐下,“三師兄教我的,我必當全心聽服,您坐下,陸由給您奉茶。”

陸由仔仔細細洗了手,燙杯子,衝茶,劉頡坐在椅上認真看他。徒千墨這麽看著,心想,究竟陸由心裏是明白的,阿頡待他最真心,他對阿頡也是一片赤誠。對南,對曈曚行禮時,雖也恭敬,可就沒有這份心思。

陸由衝好了茶,端端正正跪下,“三師兄。三師兄,陸由給三師兄敬茶。”

劉頡微笑,“好。”

“小心燙。”陸由明知道這麽嚴肅的時候不該多口的,可看著三師兄細推天青色的碗蓋,輕輕吹著茶葉沫子,就生怕這滾燙的水燙了他的手。

劉頡對陸由笑笑,“不礙的。”他喝了一口,便將茶碗放在手邊案上。這一排椅子,兩兩之間都有一張小案,劉頡如今的茶就放在剛才孟曈曚那一杯的旁邊。

陸由見師兄喝過了,便向趙濮陽請了藤條。他向前跪了些,手臂伸得時候,不止是高,更有些前送的意思,這樣劉頡接起來就更加方便,陸由朗聲道,“小由請三師兄賜責。”

劉頡接了藤條,命他跪好。

陸由脫了褲子,這次再抬起臀時,才是真的覺出疼了,隻是他默默告訴自己,這是三師兄的教訓,再疼,再受不住,也要扛下來,不能有一絲一毫地不敬。

劉頡看陸由身後,也是心疼,他站起身來,聲音輕輕的,“小由,你什麽都好,就是心思太多。明明沒有壞心眼的,卻因為多心總是讓人防備,以後,心放寬一些,心大了,眼界就大,待人,還是做事,都有好處。”

“嗯,小由知道,小由好好琢磨。”陸由答應著。

“好!”劉頡知他聽進去了,應手,就是第一下。

陸由疼,卻是咬住了牙。

劉頡又是一藤條下去,陸由攥緊了手。

“疼的狠了吧。”劉頡問。

“受得住。”陸由頭上冷汗噌噌地向外冒。

“大師兄說了,入了門,就是自家兄弟,疼了,別忍著,沒人笑你。”劉頡道。

“受得住。”陸由答應著。畢竟是第一天入門,又這麽多人看著,他怎麽可能叫出來,

劉頡打了第三下。

陸由實在是痛狠了,連死頂著地上的膝蓋也滑了一下。

劉頡將藤條握在右手裏,伸左手去扶他,“起來。”

陸由哪裏敢,“小由知道師兄愛惜我,可是,可是這,五下是規矩,我——”別說是陸由本來就不敢抗刑,就剛才南寄賢的那通教訓,也讓他知道,不是師長通融你你就真能就坡下驢的。

劉頡聲音很清淡,“規矩我懂。你起來。”

陸由也覺得自己想多了,規矩,三師兄肯定比自己懂,於是,他拉著劉頡起來,劉頡要他站著靠著自己,又罰了兩下。

打過之後,就拍了拍陸由後背,替陸由把褲子提上,自己過去,雙手將藤條捧給徒千墨。徒千墨輕輕點了點頭。

陸由大大地喘了幾口氣。其實,站著挨並不比跪著挨輕鬆,不過,劉頡這樣做,卻有他的道理。

陸由洗手回來,見小師兄已經在最末位的椅子上坐好,他見慣了趙濮陽撒嬌的樣子,如今,趙濮陽極有威勢地坐在那裏,竟也絲毫不覺得突兀。陸由一直知道,這個小師兄,也是不簡單的,如今,更是明白了。

他親自衝了一杯茶,跪了捧給趙濮陽,“陸由給小師兄敬茶。”

趙濮陽最小,老師和師兄們都在,他可不敢拿架子,很快就接了。

陸由這次是跪行到徒千墨那裏,請了藤條來,再重新跪在趙濮陽近前,“陸由請小師兄賜責。”

趙濮陽接了藤條站起來,“老師和幾位師兄在上,我並不敢教你什麽,大家,相互勉勵吧。”

“陸由謹記小師兄教誨。”他乖乖褪了褲子,師兄那是自謙,他總不能真的說,咱們教學相長,共同進步吧。

陸由已經挨了十五下,每一下都極重,趙濮陽知道,他再保持這塌腰聳臀的姿勢去迎家法,實在是難了,是以,趙濮陽打了第一下,就叫陸由趴到案子上來。身體有個支撐便也不那麽難了。

陸由深深謝過小師兄,伏在案子上。陸由臀原就挺翹,如今貼合著幾案的弧度,身形倒是更漂亮,隻是,他臀上腫起好幾道檁子,這裏的人雖守著家法,但畢竟,很難對傷痕產生什麽審美興趣,對陸由究竟是心疼的。

趙濮陽打過了五下,替陸由提上褲子,又給了一個大大地擁抱,陸由知道,小師兄一向是疼他的,心中也非常感激。

趙濮陽看他重新對自己跪下,便又將藤條交給他,陸由跪行至南寄賢近前,將藤條呈上去。

南寄賢如今望著他的目光也有幾分憐愛,接了藤條就將他扶住,“小由,起來吧。”

“謝謝大師兄。”陸由還是怕得緊。

南寄賢捧著藤條走到徒千墨身前,“請老師訓示。”

徒千墨微微點頭,“陸由,師兄們的教訓,可記住了。”

“回老師的話,陸由記住了。”這樣打過去,陸由要還沒記性,他可真不該長屁股。

徒千墨接了南寄賢捧上來的藤條,順手放在案邊,卻是對陸由道,“跪下。”

陸由不知等待著他的還有什麽,卻知道,他唯一的選擇隻有聽話,便依言跪下了。

南寄賢轉過了身,“請家法。”

劉頡和趙濮陽對著徒千墨深深鞠了一躬,而後,他們二人將牆角的一隻箱子抬到了陸由麵前。

陸由看著那隻黑漆描金的箱子,不怎麽重,卻讓人覺得心裏沉地很,徒千墨倒是神色平靜,“陸由,自己打開看看吧。”

陸由控製住了全部的好奇,打開了箱子。箱子裏,除了兩個小匣子,什麽都沒有。

徒千墨示意陸由將左邊的匣子打開,陸由看那匣子大小,本以為裏麵有不少東西,沒想到,打開之後,卻是兩張紙。

“打開看看。”徒千墨道。

陸由雖然心急,但還是不忘先對老師道謝,等他打開紙一看,就知道,自己謝的真的太輕了,白色的宣紙上,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下了所有徒千墨送給他的東西。小至吃飯專用的湯匙,大到新添置的書桌,連罰跪的墊子都有好幾個。

陸由想著自己初來時羨慕師兄們有自己專屬的桌椅杯盞,如今,自己也有了。他甚至都能想得到,上麵肯定還有自己的名字。

徒千墨看陸由神色就知道他心思,於是,他對這個小弟子輕輕點了點頭。

“這些東西,已經送來了,等行了禮你再一一點吧。”徒千墨道。

陸由再次謝了老師,目光,落在了另一個匣子上。

徒千墨沒有讓他等,“這個匣子,你要更加留心。”他話才說完,陸由就發現幾個師兄的表情都很凝重。

陸由深吸一口氣,打開另一個匣子,裏麵居然套著一隻檀木盒,徒千墨在他要打開的時候,按住了他的手,“這個盒子,倘若沒有意外,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開,我希望,你睜大眼睛看清楚。”

“這——”陸由心裏一動。

徒千墨點頭,“這一盒,是,規矩牌子。”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不是我故意要吊胃口,而是真的困了,這個規矩牌子,明天跟大家揭曉吧

南大師兄的深意還是沒揭開啊,我就知道,自己實在是太慢了

文未校對,歡迎捉蟲,有錯必改,謝謝大家!

謝謝捉蟲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