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兩個人的人生

那年我十八歲,站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擁有我們曾經共同奮鬥的事業,可是那一天,你不在我身邊。

喧囂的生日會,誇張的蛋糕車,瘋狂的粉絲,和一個不知道該喜該怒的我。如果我們能並肩攜手,你會不會覺得,有點遺憾。

“如果有一天,有人欺騙你、出賣你、背叛你,你會如何?”飾演陳蒨的陸健和望著陸由,他的眼神陰晴不定,和那個傳說中的天嘉皇帝一樣,有著帝王的決斷與陰沉。

“那要看是誰了。”陸由望著遠處湖麵,他不看陸健和,隻是目光中透出一種渺茫的不確定。他已經學會了演戲,這是他作為一個演員的幸運。

“如果是為你所信任的普通人,比如朋友或者身邊下屬等,會如何?”陸健和的眼睛望著他,那種目光帶著一種豹子一樣的精明。

陸由轉過頭,微笑,表情素淡,“我會親手殺了他。”監控器前的臨時導演立時被這樣的笑容灼痛了眼睛。

“那如果是你家人,你,會如何?”陸健和的眸中透出幾許溫柔。

“到那時再說吧。”陸由逃避。他沒有蹙眉,隻是那樣帶著暗暗歎息的語調叫人迷失。

“不許敷衍,說!”陸健和凝視陸由,雙眸鋒利,卻有一種霸道的回護。

“若真如此,定會割袍斷義,再不往來。”割袍斷義,再不往來,哪怕淒楚卻依然果斷,他是飲血沙場的韓子高,永遠不是失意人。

……

“如果是我欺騙、出賣、背叛你,你,又會如何?”陸健和望著陸由的時候太認真。

“如果是你欺騙、出賣、背叛我,我,會如何呢?”陸由細細呢喃,他的手撫著劍穗,日光照在他臉上,有一種近乎撕裂的迷茫。他怔怔地望著陸健和,“會如何呢?--我也不知道。”

那一刻,陸健和緊緊將他擁在懷裏,陸由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胸膛的分量。他回抱,手指掐著陸健和的鎧甲,閉上眼睛。如果這一刻同我一樣演著陳蒨的是你,你會不會也這樣抱著我,沒有任何理由,隻有肺腑的憐惜和原初的愛。

“小陸。”陸健和輕輕推開陸由,陸由有些抱歉,陸健和卻是道,“你的手,被鎧甲劃破了。”

陸由笑笑,“沒事。”

烏壓壓的幾個助理圍上來,又是送水,又是貼創可貼,陸由搖頭,輕輕吮了吮自己手指,“不用貼了,繼續拍。”

導演也過來,“怎麽犁了這麽深的口子。”

陸由笑笑,“可能是太入戲了,沒事。別耽誤了大家的進度。”

第二天的頭條,雙陸組合擁抱戲情難自禁,當紅偶像陸由血濺片場

之後的很多天,很多記者都在追問陸由是否和飾演陳蒨的陸健和假戲真做,甚至有人翻出了不知什麽時候陸健和為陸由撐傘的照片。陸由從容應對,不過是工作關係。卡狄造勢,再發蔣臨棲蘇卓二女和陸由同行的照片。這時的陸由有太多頭銜,當紅偶像,暢銷歌手,封麵小天王,影後殺手。

陸由一直想,世事多變,進《韓子高》劇組的時候根本想不到,原來的導演李陌桑在製片方的派係鬥爭中被排擠,慕禪失勢,慕節周重掌大權,作為卡狄重頭戲《韓子高》也變成了聯合指導。聽說,李陌桑如今還掛著導演的名偶爾過來拍幾場曖昧戲是因為徒千墨的堅持,這種堅持陸由很感動,感動他始終掛記自己。其實,又何必呢?陸由感慨蘇卓情重,十年不演電視劇卻怕自己在《韓子高》劇組受排擠毛遂自薦接下了陳見琛,還因此被爆搶戲,被傳媒指責仗勢欺人不給新人機會。陸由想,無論怎麽說自己都不是小孩子了吧,難為大家還一直這麽照顧我。隻是從《晚照》開始他和蘇卓的緋聞就未斷過,加上蘇卓強勢進組,陸由和這位情史豐厚的影後就更加剪不斷理還亂。隻是緋聞永遠是解釋不清楚的,由得他們吧。

“又忘了喝藥了?”慕禪折起桌上的報紙,假作沒有看到大得刺目的陸由陸健和擁抱的照片,托著藥碗坐在徒千墨身邊,“溫度剛剛好,就猜到你又懶了。”

徒千墨接過了碗,“本來應該是我照顧你的。”

“我傷得又不重,你也見到了,夜神醫術通神,隻要我安心靜養好好用藥,甚至都不用做植皮手術。倒是你的身體要自己小心。怪我自己也受了傷,好幾個月了還是恢複得這麽慢,不能多照顧你。”慕禪溫言道。

徒千墨沒有答,卻是放下藥碗,端起慕禪的手,盡管每天都幫他上藥卻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疤痕,成年男子四指大小的燒傷麵積,那麽醜陋的顏色,本不該屬於這個溫潤如玉的人。

慕禪依然笑,將被他卷起的衣袖放下來,“雖然難看了些,但是男人的話也沒什麽。”

徒千墨注視他手背,“今天還能變魔術嗎?”

慕禪笑,“能的。你乖乖吃完藥,我變個新魔術給你看。”

徒千墨閉上眼睛喝完一大碗藥,慕禪變了個硬幣魔術,徒千墨看著就是一陣心痛,明明從前那麽靈活的手,如果不是他不顧一切地用這雙價值連城的手將自己從火場裏抱出來——魔術很有趣,隻是再也不複當年。徒千墨看著他手背上足有桃核那麽大的印記,蒼白的厚厚的指甲,他知道,這個男人再也不能在鏡頭前驕傲的恣意的展示自己的魔術了,陌生人看不到這個人的深情隻看得到他雙手的恐怖。他陪著他做複健,陪著他從握拳、寫字一點一點練起,鑒證他為自己變第一個魔術,自那之後,徒千墨每天都要慕禪變一個魔術給自己看,可每次看過卻永遠不比昨天少一分難過。那麽完美的一雙手,為什麽就沒有了呢?

徒千墨將藥碗端去廚房洗幹淨,回來的時候慕禪已經靠著床等他,“知道你每次喝了藥就渴睡,上來吧。”

徒千墨爬上床,和他肩碰肩,“今天天氣熱了,小心手上起水泡。”

慕禪笑,“不會。我很注意的。就算真的出水泡,你幫我吹一吹就不癢了。”

徒千墨蹭著他肩膀躺在枕頭上,慕禪輕輕替他掖好被子,“吃了藥就困得不行,還和小時候一樣。”

徒千墨輕輕拽他睡衣,“你也睡一會吧,多休息對身體有好處。”

慕禪寵溺地在他身側俯臥,他後背、腿都有燒傷,如今已習慣了趴著睡,“好。咱們兩個懶人現在真正的遠離塵囂,每天同桌而食,同床而寢,真是神仙也羨慕不來。”

“我寧願你的身體還和從前一樣,如果可以,我寧願你沒有經過,就算是我燒死在裏麵,也沒有看著你這麽難過。”徒千墨默默想著,將手臂搭在慕禪腰上。

慕禪銘感他的小心,每一次抱著自己或者要自己抱都絕不會碰到燒傷的地方。他一直知道徒千墨的任性賴皮孩子氣,也一直知道他是隻一不小心被忽略就炸毛的貓,他從來沒有見過徒千墨如此的乖巧溫順,這樣的馴服讓他心安,如果能得他一生相伴,這些許痛楚,又算是什麽呢?隻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們之間的考驗,其實根本還沒有來。這隻小貓終會離開他身邊,隻是他不知,那時的自己,何去何從。

什麽人隻要洗個頭就能進賬300萬,答案是陸由。

陸由全身泡沫躺在浴缸裏,輕輕向後攏住頭發,毫無瑕疵的臉完全經得起鏡頭的考驗,花灑中的水一貫而下,陸由揚起頭,除了一貫的幹淨清爽更有一種特出的性感。這樣的性感充滿著男性魅力,一種少年即將走向成熟的**。這支廣告推出之後,這個瀕臨破產的老牌洗發水起死回生,陸由也成為了最具吸金能力的年輕偶像。

因為當紅,所以他的廣告特別多而且打得很厲害,出席活動更是比以人氣著稱的趙濮陽還要頻繁。當初那個跟在南寄賢身後在大牌秀場青澀著的男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獨一無二的明星風采。很多人說,陸由的氣場變強了,就像韓子高從賣鞋的少年蛻變為右將軍一樣,但更多人說,這就是“範”。人說娛樂圈是名利場,其實時尚圈更甚。娛樂圈講速度,時尚圈講效率。自從陸由以東方麵孔第一個詮釋頂級時裝設計師的作品並大獲成功之後,儼然成為時尚圈的寵兒,以不可思議的態勢登上三大頂級時尚雜誌封麵,成為名副其實的fashion icon。於是,勢力的娛樂人對陸由的關注更帶著潮流風向的趨奉,從前是蘇卓與當紅偶像陸由XX路瘋狂購物,現在是陸由著dior homme攜手影後蘇卓。陸由的紅毯禮服,陸由的街拍,陸由的劇照,陸由的片花,自孟曈曚之後,再沒有一個人讓華語娛樂圈如此瘋狂。最挑剔的黑也找不出他的顏有任何缺陷,隻好拿他眼睫間的淚痣和個子過高說事,要麽就是空空洞洞的起點太高紅得太快不一定是好事。挑形象,陸由氣質清越氣場高端,挑作品,唱片業萎靡的年代第一張《陸由》賣出三十萬,挑演技,舞台劇出身在公眾的眼裏本來就是演技的象征,更何況,人家第一個合作的導演是以會調敎演員出名的李陌桑,更有甚者,粉絲將3分42秒的《舞者》MV分秒截圖,據說陸由每一個正麵眼神都不一樣。最後,隻好挑一挑學曆了,高中沒念完嘛,沒文化。可惜陸由平日的言行舉止大氣謙和,說話不多但絕對滴水不露,更加之陸由團隊還有目的的策劃了陸由片場讀書的偷拍照片,據粉絲放大才看到讀的是《資治通鑒》,又有《韓子高》顧問著名南北朝史研究專家說陸由曾向他請教問題,並稱讚他讀《陳書》很用心,如此一來就算有質疑的聲音也被有意識的壓下去了。素質高,粉絲多,公司力捧,更重要的是形象健康,背靠央視,自己人又聽話,就算有些無傷大雅的緋聞也不過是提高曝光率而已,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代,陸由不紅又要誰紅呢。

陸由身在空中,輕輕挽了個劍花,直直向桃樹刺過去,他的背影及其瘦削,整個人有一種清逸的味道,如今又是一身白衣,手執長劍,桃花如雨飛落,又是俊秀又是灑脫。

一旁飾演陳蒨的陸健和以刀迎上,二人相戰樹下,耳聽一串兵器相擊鏗然之音,在道具組拋灑的花瓣之下,煞是好看,“阿蠻,你果然天賦異稟。隻這短短幾年,劍法就已大成。”

“好!”導演非常滿意。一邊的慕節周也滿意。

卡狄慕董親來探班,可見陸由地位。

圍上來一堆工作人員替他拆威亞,小單幫陸由輕輕揉他被吊紅的肩膀,見慕節周走過來,陸由邁出鋼絲,“慕董。”

慕節周讚歎道,“不錯。你的傷好些了嗎?”為了這套動作,陸由同武術指導苦練良久,不小心摔傷了腿。其實隻是普通擦傷,但如今身價不同,自然萬事不一樣。

“好多了,謝謝慕董。”陸由不再亂動,任由工作人員替他收拾。

慕節周等他一切弄好了就道,“我同周導商量好了,正巧他也要去香港,你待會去《紅樓》劇組,那邊答應了先拍你的戲,就十天。等你回來,李陌桑也就到了。”

“是。”陸由沒有拒絕的權力。從賈寶玉變成水溶,慕節周的意思,《紅樓夢》這樣的必然會掀起收視潮的大戲陸由一定要上,就算不做主演,也要把主演的風頭比下去。因為主演是慕斯的人,那個拒絕了出演王顏的少年,鍾離夭。或者慕節周還有更多的考慮,但是陸由沒有別的選擇。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醒,這位慕四爺不是徒千墨,容不得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得拒絕。盡管他為自己安排最好的戲,最高端的雜誌,最精挑細選的代言,但他的一切追求都是利益最大化。所以即使那個洗發水的廣告要求自己在浴缸裏拍,為了三百萬,他也答應了。慕節周有他的底限,他對所有合約都看得太仔細,他甚至比陸由自己都愛惜陸由的形象,比如他堅決不允許低俗的露點,在浴缸裏拍陸由也隻能露出來兩條手臂最多到鎖骨,但是這是為了慢慢摘果子,而不是徒千墨那樣真誠的憐惜。陸由很聰明,陸由很聽話,陸由心甘情願為他鞍前馬後,每天隻休息四五個小時,拍戲受傷還要上陣,他從來不埋怨。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價值最大的時候,沒有了現在的價值,他就將一無所有。陸由和導演打了招呼立刻坐上慕節周的車去《紅樓夢》劇組,他一點也不委屈,因為這本就是他想要的。如果沒有愛上徒千墨,他當初對那個金牌經紀人卡狄資源製作部總監徒千墨的期許,也就是如此吧。怎樣也好,至少,比起當初一身債簽下賣身契,現在的自己,沒有輸。

本文關於《韓子高》的描寫多處引用浮生偷歡大人的《韓子高》,雖然浮生大人已經不在了,依然向她致以我極深的敬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