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夏霜霜剛下樓就看見紀寒凜站在座位跟前，他抬眼看見夏霜霜直愣愣地站著，沒好氣地把凳子在地上長長一拖，十分用力，刺耳的一聲響，把一旁坐著的鄭楷給驚得差點蹦起來，他揉了揉耳朵，又捏了捏鼻子，仰頭看紀寒凜，說：“凜哥，你這麽大聲幹什麽？難道是想掩蓋你排放氮氣而產生的雜音？”
紀寒凜看他一眼，目光如刀，然後重重坐下來，說：“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癢？”
“……”鄭楷搖頭，坐直身子，拱手道，“失敬失敬，是在下妄言了。”然後乖乖回去盯著屏幕練習去了。
夏霜霜一路微低著頭走過來，紀寒凜假裝不去看她，餘光卻一直飄過去，等到夏霜霜快走到跟前時，他突然往後靠了靠椅背，朝趙敏揮了揮手，指了指夏霜霜常坐的位子，道：“你坐過來，打輔助。”
趙敏手一抖，連按了兩下鼠標，內心一陣忐忑，什麽鬼？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被大王寵幸？
趙敏偏頭看看夏霜霜，她眼底有些泛紅，女人的第六感很準，準到她一看到夏霜霜的表情，就知道紀寒凜跟她吵架了，至於原因……不明。
沒等她從夏霜霜眼神裏看出自己合適不合適坐紀寒凜旁邊去，夏霜霜就站到她位子旁邊，指了指她的位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聲音有些委屈，道：“我倆換。”
OK，現在，在座的各位都看出不對勁了。
空氣中仿佛有某種不知名的帶特效能打出光的異世界能量在湧動。
看不見，摸不著，卻殺人於無形。
趙敏苦著臉站起來，坐到紀寒凜旁邊，開始配合他打輔助。
夏霜霜坐在趙敏位子上，27英寸的電腦屏幕遮住了她的臉，沒有人看到她情緒究竟有多波動。
自己一個人默默訓練，結束後，她就孤身一人上樓了。
鄭楷望著夏霜霜的背影，忍不住探頭過來問，“凜哥，你跟小夏吵架了？”
“沒有。”幹脆果決不猶豫。
那就肯定是有了。
又是兩個小時的煎熬，等紀寒凜終於站起身，去冰箱拿水喝時，鄭楷再也忍不住呼之欲出的八卦之心了。
鄭楷：“趙敏，你有沒有覺得哪裏怪怪的？”
趙敏轉了轉手腕，邊活動邊說道：“你沒發現我假笑的臉都快僵了？真怕凜哥一下子沒控製住，抓起凳子就捶我狗頭！”
鄭楷“咦——”了一聲，完全表現出了內心的恐懼和害怕。
鄭楷愁苦地抓頭發，“講真，我這雙眼真是看透太多了。完了，這題太超綱了，我不會做。你們會不會？”
趙敏搖頭，林恕也搖頭。
許渢：“不超綱的題，你就會做了？”
“哇，我說你這個人，我就想說句網絡流行語怎麽了，我網上衝浪學了點文化知識學以致用，你幹嘛又懟我？！”鄭楷又抓抓頭發，“你別跑題，說正事。”
許渢神色凝重，眼裏有殺氣，“一山不容二虎。”
“然後呢？”鄭楷急了，“你別給我拽文弄歇後語啊，我小學語文才考6分，高考36，還是因為滿分從一百分漲到了一百五。”
林恕敲了下計算器，無比認真，“那上漲幅度還挺喜人……”
鄭楷罵他，“廢話，我十多年的人生閱曆不是白長的……”然後又拍了拍許渢的胳膊，問，“我說，你倒是解題啊？”
“我們放手，讓他們二虎自相殘殺吧？”許渢答道。
“……”鄭楷沉默了會兒，才點頭，“死道友不死貧道，隻要血不濺我身上，我都支持！”
幾位道友互相看了幾眼，交換了眼神，覺得此話雖然殘忍但真實不做作。
彼此都在心裏的C位放上了一張表情包：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JPG
於是，當紀寒凜拎著還剩半瓶水的礦泉水瓶子回來的時候，鄭楷率先站起來，“凜哥，今天是我爸爸造的第三千二百八十棟樓的剪彩儀式，風水大師算了，必須由我剪彩才能保整個小區家宅平安，我覺得我身上的擔子太重了，所以，我是一定要去了！”
紀寒凜把礦泉水瓶子擱在桌子上，沉默了兩秒，才回了一個字：“哦。”
見鄭楷這麽扯淡的理由都能成功請假，剩下的幾個也開始瞎編，什麽“我的乳液用完了，一個美麗女孩如果沒有乳液，就像是一棵樹沒有了生命，所以一定要去商場專櫃買回來”、“移動最近有個新活動，一定要本人持身份證去營業廳辦理，這個活動可以每個月省三塊九毛九，十分劃算，今天截止，我必須得去。”、“我隔壁鄰居家三姨的外孫子今天來H市了，因為我對本地十分熟悉，所以我要去接待一下。”
紀寒凜一個也沒反駁多問，就“哦”了聲應承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什麽妖，大家已經不想知道了，畢竟狗頭保命，求生欲讓他們不敢多言。
等到晚上另外兩個戰隊的又偷跑出去鬼混了，因為暗戰說寶哥請吃飯了，做人要有來有往，於是，他也請上一頓。
得，整個基地又隻剩下紀寒凜和夏霜霜了。
紀寒凜在樓下待了會兒，覺得餓了，想了想，樓上那個大概也到該餓的時候了。於是，翻出手機裏的一個微信群，群名###【餓了麽黨絕不向美團黨屈服！】，點了進去。
群成員將近500人，卻一句廢話都沒有，清一色是群成員發出來的餓了麽紅包。
這是大家彼此早已養成的默契，詭異的可怕。
群公告：餓了麽黨永不為奴！轄內若有談論美團者，殺無赦。犯我餓了麽黨者，雖遠必誅！
紀寒凜都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被許渢拉進這個莫名其妙、神經兮兮的群的了，每次要點外賣的時候，許渢都讓他們逐個點完紅包，然後讓他們報數，自己拿最大的那個，美其名曰，“我們Z大高材生，一定要精打細算，賺盡平台的錢，絕對不能輸給一個APP軟件。”
傻裏傻氣。
紀寒凜隨手挑了個最近的紅包，轉發給夏霜霜。
Lin：點一下。
夏天一點都不熱：7，下一個最大，你點吧。
Lin：OK，你吃不吃？
夏天一點都不熱：不餓。
Lin：我一個人湊不夠起送價。
Lin：滿80減50，這個店家還做不做生意。
Lin：滿35我就可以用剛剛拆的那個大紅包了。
Lin：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賺的血汗錢從自己指縫間溜走。
Lin：你吃不吃？
夏天一點都不熱：……
夏天一點都不熱：吃。
紀寒凜在屏幕前露出了老陰比的笑容，怎麽說呢，雖然兩個人鬧著別扭，但是還是舍不得樓上那位餓著。
就算是鬧別扭，也要吃飽了再鬧嘛！
不能拿身體開玩笑。
等拿到外賣，紀寒凜就一路小跑把東西送上樓，放在夏霜霜房門前，也沒敲門，就退回自己房裏了。
坐在自己**慢悠悠編輯信息。
Lin：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外賣給你放門口了，你自己開門拿一下吧。
把自己的楚楚可憐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真的是很不要臉了。
夏霜霜盯著屏幕上那行字，果然發了聖母心，又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矯情，不顧別人感受了？
等拉開門，看到躺在地上的一大盆小龍蝦，夏霜霜那顆聖母心，更加光芒萬丈了。
她捧著小龍蝦回去吃，邊吃邊想紀寒凜這會兒是不是也在啃外賣，腦補了一番他可憐兮兮吃糠咽菜的樣子。
心裏頭罪孽感愈發深重了。
她當然不曉得，隔了兩扇門，紀寒凜這會兒啃著兩份小龍蝦正美滋滋。
其實沒有多大仇，就是昨晚那會兒女孩子的矯情勁兒上來了，她雖然一向來秉持“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的“三好”原則，但到底是個小姑娘，也有感性大過理性的時候，尤其是在紀寒凜跟前。
等她想通了，也完全沒有什麽了，好歹那時候裹著浴巾，其實跟穿了件露肩抹胸長裙沒本質上的區別，就是時間、地點、人物，都不太對而已。
情緒管理好後，一切也就都OK了。
夏霜霜吃完最後一隻蝦，摘了手套，準備去洗個手再跟紀寒凜聊聊，把話講講開。
剛一站起來，頭頂的燈，又滅了。
這大概是某種奇妙的玄學，隻要她和紀寒凜單獨在基地，必然就會斷電。
沒等一會兒，對門傳來開門聲，接著就是輕叩門板的聲音。
紀寒凜嗓音沉沉，問：“那個，是不是，又……斷電了。”
夏霜霜走過去準備開門，邊走邊回答，“沒錯，又。”
紀寒凜輕輕低罵了一聲，“幹！”
等夏霜霜握上門把手，門外那個聽見聲音距離自己這麽近，忙退開兩步，喊了聲：“等下！你別過來！這次有沒有穿衣服！”
好像受傷害，被輕薄的會是他紀寒凜本人。
“穿了。”夏霜霜一麵開門，一麵說道。
紀寒凜這才放下心，看到夏霜霜靠著門站著，沒忍住，掏出手機給鄭楷打電話，劈頭蓋臉一頓吐槽，“我說，沒事兒吧？早上才來修過的線路，這晚上又跳閘沒電了？你們哪裏找來的人啊，到底是學的廚師還是挖掘機啊？”
鄭楷他們那邊吵得慌，隻聽見他跟旁邊人詢問了會兒，才給紀寒凜回話：“凜哥，你等著啊，我打電話問問情況。”
紀寒凜掛了電話，有點無奈，轉頭看了看夏霜霜，安慰道：“我去地下室的配電箱看看。”
紀寒凜剛邁開腿走了幾步，就被夏霜霜叫住了，“那個，等等，凜哥，我跟你一起去吧。”夏霜霜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我幫你照著點，不然看不見。”
紀寒凜深褐色的眸子盯了她會兒，然後把目光移開，“哦，好的，謝謝。”
懂禮貌又疏離，真是意外地叫人心裏頭範難過。
夏霜霜跟著紀寒凜下樓，一步一個腳印踩在後頭，等到了配電室，紀寒凜把配電箱打開，夏霜霜墊著腳幫他照著光。
看著紀寒凜在一團亂麻的線路中撥來撥去，夏霜霜忍不住問：“凜哥，你真的懂怎麽修嗎？”
紀寒凜嫌棄道：“我一個人獨居這麽久，生活技能滿點，OK？”
夏霜霜等了五分鍾，見他還在那裏皺眉撥弄，又問：“凜哥，你看出問題在哪裏了嗎？”
紀寒凜眉頭皺的更緊：“問題有點棘手，一時半會兒恐怕解決不了。”
夏霜霜不耐煩：“說人話。”
紀寒凜：“沒看出來哪裏有毛病。”
夏霜霜：“……”
紀寒凜：“應該是非常嚴重的問題了，超出了基本生活常識的那一種。”
紀寒凜：“我覺得這很有挑戰，我們來用搜索引擎搜索一波，OK？”
於是，倆人開著4G刷著流量，在知乎搜到“家裏總跳閘是什麽原因。”
然後搜到一個答案開始看，從斷路器的原理講到安裝和拆卸。
倆人對著屏幕看了足足五分鍾，然後一齊抬頭，異口同聲，“你看懂了嗎？”
再是一起搖頭。
怎麽可能看得懂？看懂了能有什麽操作上的幫助嗎？
隻好放棄換別的搜索引擎，百度了N種可能，一一對比檢查過後，都沒有發現什麽毛病。
紀寒凜手機這會兒又震了，是鄭楷的電話打過來了，紀寒凜把電話接起來，就聽見鄭楷在那裏喊著：“凜哥……問了一圈，清楚啦，應該是忘記交電費啦！”
紀寒凜：“……”
夏霜霜：“……”
倆人覺得剛剛那半小時，簡直是他們人生最大的恥辱。
十年八年後想起來都會羞愧低下頭顱的時刻。
紀寒凜故作輕鬆的一笑，然後朝門邊走去，“我覺得剛剛半個小時並沒有白費。”
夏霜霜跟上，“是的，學習到了一些課本外的知識，獲益良多。”
“對……”紀寒凜去拉門，然後卡住了。再拉……還是沒動靜。
紀寒凜不可置信：“這門是什麽設計？”
夏霜霜：“好像是自動落鎖？”
紀寒凜：“而且得從外麵開？”
夏霜霜猶豫：“大概就是這麽高級……吧？”
紀寒凜掏出手機，默默在知乎那個問題下添加了一個答案。
“建議大家綁定自動續費，不然很有可能因為斷電而被困配電房。”
整個配電室忽然間靜了下來，兩個人內心戲各自已經演了八十集，但就是沒人願意先開尊口。
時間仿佛靜止，終於，紀寒凜拿出了自己的男子氣概，先說話了，把早就背了十幾遍的網絡小說裏男主不小心撞到衣不蔽體的女主後，道歉的台詞給背了出來：“昨夜是我唐突了，還請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小生指天起誓，昨夜之事絕不傳第三耳，若違此誓，若違此誓……”天打雷劈太毒了，紀寒凜心理負擔有點重，說不出口，夏霜霜也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來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說，並且強調自己信任他。
和設想的差太遠了。
“算了。”夏霜霜說，“以後別再犯就好了。”
像一個老師教導校霸、學渣一樣，用心良苦。
紀寒凜忙點頭，“好。”
終於冰釋前嫌，紀寒凜心情好了起來，配電室裏暗沉沉的，呼吸都能聽得見。
他轉了轉手裏的手機，說：“好無聊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多少少都會發生些什麽，夏霜霜心跳都快了起來。
然後，她就聽見紀寒凜嗓音沉沉，道：“來，夏二霜，我們來雙排幾把。”
夏霜霜：“……”
她和紀寒凜，從一開始，拿的就不是言情小說的本子吧？！
等電費續上，人都回來了，倆人終於像脫韁的野狗一樣被放了出來。
見倆人有說有笑，恢複往常，隊友們都鬆了口氣。
鄭楷摸著下巴感歎：“果然，有什麽毛病，關一關就好了。關門放狗，使人冷靜。”
隔天，唐問來了基地，先是例行給他們講了課，然後拉著JS戰隊的幾個崽子開了小灶——講關於神話再臨高校聯賽全國賽的相關事項。
JS戰隊的六個排排坐著，各個都坐姿乖巧，全都像幼兒園大班的娃娃一般，挺直脊背認真聽講。當然紀寒凜除外，他身子斜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散漫無拘的樣子。
唐問推了推眼鏡，輕咳一聲，眸光向紀寒凜看去，他仿若未聞，依舊那副樣子。夏霜霜見唐問臉色微霾，手裏攥著記筆記的筆繞到他背後，在他後背上重重一鑽，紀寒凜被那一鑽給戳到痛處，脊背立馬挺得直了，轉臉過來就狠狠瞪了夏霜霜一眼，壓著嗓子問：“夏二霜，你最近吃太好了？”
夏霜霜這會兒已把手收了回來，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幾個意思？”
紀寒凜痛意過去，伸手抓了抓頭發，說：“膽子都肥了？最近都在吃老虎？”
夏霜霜莫名其妙：“沒有啊，我這麽弱小，吃什麽老虎？”
紀寒凜：“哦，扮豬啊……”
夏霜霜“嗬嗬”幹笑兩聲，隻盯著唐問的方向看，無所謂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紀寒凜無言，小姑娘今天怎麽這麽放飛自我了？
他當然不曉得，在座的各位誰敢拿筆戳他後背？
夏霜霜之所以敢這麽幹，還不是給他紀大佬慣出來的？
唐問無視了倆人之間的小動作，自顧自開始講道：“這次全國賽的參賽隊伍除了因特殊原因退賽、棄權的之外，最後總共定有20隊參賽隊伍。全國賽分常規賽和季後賽，常規賽先由各自派人抽簽後分AB組，每個隊伍在每個賽季將與同組的每個對手進行兩次比賽，不同組的每個對手進行一次比賽。”
“那就是常規賽要打28場？”夏霜霜皺眉，“這麽多……會不會被累死？”
一旁一臉懵逼的鄭楷疑問道：“不是，小夏，你等等，怎麽就是28場呢？你算這麽快？我還沒看清出題呢？”
紀寒凜在一旁抖了抖長腿，冷哼一聲，道：“小學數學而已。”
夏霜霜認可地點了點頭。
鄭楷氣急反駁，“……我就是反應慢了點，你們用得著組團欺負我嗎？”轉頭看許渢，撒嬌道，“渢哥哥，你看呐，他們欺負人家。”
許渢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一個字來——滾。
鄭楷委屈巴巴縮一邊不說話了，唐問見他們討論停下來，才繼續說道，“霜霜算的沒錯，不過，這次常規賽的賽期總共為一個月，夠你們一邊打一邊休息了。”頓了頓，又道，“常規賽采取BO3賽製，比賽排名是根據你們的積分來決定的，每一次的比賽獲勝都可以獲得一份。所以，每一場比賽，都至關重要。”
幾個人都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唐問見他們幾個都無異議，就繼續解釋道：“常規賽後半個月是季後賽，常規賽季中AB組排名前四的隊伍可以晉級季後賽，也就是共有8支隊伍參加季後賽。季後賽包括四輪單敗淘汰賽，實行的是BO5賽製。最終獲勝方將成為全國賽真正的冠軍。”
聽到“真正的冠軍”五個字，夏霜霜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熱血都沸騰了，十指緊緊扣在筆記本上，好像那就是冠軍獎杯一樣不肯撒手。
紀寒凜眸光掃過，落點在小姑娘已經泛了青白的指甲蓋上，不由問：“你幹什麽？聽個賽製都能激動成這樣？”
夏霜霜把手裏的筆記本拿起來，在紀寒凜眼前晃了晃，“假設這是全國賽的冠軍獎杯。那我剛剛那麽用力地握緊它，是不是就合理了很多？”
紀寒凜答道：“你去睡覺吧。”
夏霜霜十分警惕，“為什麽？現在是這麽緊張重要的時刻，我為什麽要去睡覺？凜哥，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陰謀？”
紀寒凜那手指捏了捏額角，無奈歎氣道：“去睡覺，夢裏什麽都有。”
夏霜霜：“……”
腦子一抽，夏霜霜兀自說道，“可是夢裏沒有你啊。”
夏霜霜喃喃：“沒有你，拿的獎杯也會像A貨。”
紀寒凜隱約聽見了身旁小姑娘嗡嗡了兩聲，具體的也沒聽大清楚，不由耳尖動了動，問：“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夏霜霜覺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大敵當前，居然還滿腦子都是紀寒凜，簡直就是太罪過了。為此，她願意吃素一天！
唐問講完重點，再度無視夏霜霜和紀寒凜的小動作，然後問：“十天後常規賽正式開賽，抽簽，誰抽？”
鄭楷十分積極舉手，“我、我、我！”一麵說，一麵站起來，鄭重其事仿佛小學生競選班幹部時一樣，他輕咳一聲，然後開始說道，“我覺得我最有資格去抽簽了，我小學二年級買彩票就中過10塊錢。我覺得，抽簽人，非我莫屬。”
坐著的各位都是一臉看傻叉的樣子看鄭楷，包括唐問。
紀寒凜沒忍住，身子向後靠了靠，閑適懶散道，“我冒昧問一句。”
鄭楷謙虛笑道：“凜哥，你有問題就問，這麽客氣做什麽？”
紀寒凜：“你小學二年級買彩票花了多少？”
鄭楷掐了掐手指，尋思了會兒，才道，“那時候零花錢不多，估計也就千把塊吧。”
夏霜霜故作欣喜狀，道：“哇哦，那你這個投資報酬率也太高了吧？”
鄭楷拱手，“過獎、過獎。”
許渢屁股挪了挪，和鄭楷保持距離，“你離我遠點，別把你的智障氣息傳染給我。”
唐問這會兒笑了，鄭楷撅著嘴，問唐問，“唐老師，你說我講的在不在理？”
唐問沒答他，隻道：“我覺得你隊友都挺善良的。”
鄭楷有點懵，反問：“啊，那唐老師你為什麽突然要醬紫講呢？”
唐問：“反正，我要是有你這樣的隊友，我可能早就退出電競圈了。”
鄭楷：“……”
紀寒凜雙手枕在頸後，悠閑道，“反正誰抽簽都一樣，該怎麽打還是怎麽打。”
眾人皆側頭看他，等他下一個決定。
紀寒凜歎氣，仿佛很不情願，道：“所以，還是我受累來抽吧。”
眾：“……”凜哥，你隻有不玩套路的時候才像個人！
事後，唐問又給他們講了會兒課，把參賽隊伍的名單和賽製表分發給他們，讓JS戰隊的各位可以看著先準備起來。
唐問：“這次入圍的20支隊伍，S市的KDE戰隊和B市的OJBK戰隊，實力都十分強勁。我看過他們之前比賽的視頻，KDE的燼是個對英雄很有支配力的天才打野……”
“我知道。”紀寒凜扭頭轉了轉脖子，“燼一拖四，一路強撐帶著四個菜雞贏了省賽。”他頓了頓，“跟我差不多厲害，還好我們隊的菜雞沒有KDE的菜，讓我省心了不少。”
JS戰隊的菜雞們：“……”可是，我們又做錯了什麽呢？被凜哥拎出來，扔在地板上摩擦。
唐問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聽說，星辰俱樂部很看好這個燼，之前剛買了個韓援阿煌回來，現在還想要挖他去青訓隊。”
紀寒凜眉梢微抬，眉心皺了皺，唇線微微收緊，唐問眸光似無意從他身上略過，然後繼續道，“不過，燼好像沒答應，據說還在談判，條件是一定要帶著整個KDE進隊。”
鄭楷又發言，“哇哦，那這個燼還挺講義氣。”
看大家眼神都像梭子一樣向他射來，鄭楷忙補充道，“講真，如果有俱樂部要挖我，我一定帶著大家一起，你們放心，阿楷哥哥比那個什麽燼還要講義氣哦！”
許渢：“不用了。”
紀寒凜：“哪個俱樂部瞎了眼隻看上你，無視我這等神級選手？”
夏霜霜：“不知道該俱樂部會不會倒閉。”
林恕：“說不定是對家的陰謀。”
趙敏：“我隻是個替補，可以不跟你一起去嗎？”
鄭楷：“……”
唐問看著紀寒凜一本正經嘲諷自家隊員，唇角微微勾了勾，繼續道，“OJBK戰隊各個實力都比較均衡，沒有特別激進的選手，但是也沒有短板，各路都是滴水不漏。常規賽總是會碰到的，你們重點研究這兩個隊吧。”
唐問這話說的，仿佛期末考試時給學渣劃重點。
夏霜霜飛快地記筆記，記到一半，一隻大手伸過來把紙頁蓋住。
夏霜霜抬頭去看，是紀寒凜，她把他的手推開，觸到指尖時，又一個激靈地瑟縮回來，強裝鎮定，問：“你幹嘛？”
紀寒凜額發細碎，低頭看她，眼睛眯了眯，道：“這兩個隊的資料我都搜集過了，下課了拷給你們。”
夏霜霜抿了抿唇，然後讚歎道：“哇哦，凜哥，你好厲害啊，這都能預判？”
紀寒凜翻了個白眼，但是英俊少年翻的白眼也是好看的白眼，他說：“但凡是用點心，也該知道，哪些隊晉級了吧？”
夏霜霜咬著筆帽，點了點頭，鄭楷忙湊過來，問：“點心？哪裏有點心？什麽點心？”
夏霜霜：“……傻叉！”
唐問離開後，紀寒凜就把做的資料都發給自家隊友了。視頻、解說、文字重點，十分詳盡。
夏霜霜邊看，邊低下羞愧的頭顱。自己這些天仗著斷腿養傷，懈怠了練習、訓練，心思也全然撲在了情情愛愛上頭。紀寒凜每天仿佛也很忙的樣子，但是正經事倒是一件沒有落下。夏霜霜單手托腮，微微側頭去看紀寒凜。他戴著耳麥，雙目緊盯屏幕，雙手在鍵盤上不停敲擊。麵如刀刻，下顎線流暢好看，頭發隱隱蓋住耳尖處，有一顆若影若現的小痣。風隔窗吹進來，光華中的細小塵埃在空氣中跳動，紀寒凜像神袛一般籠在光亮之中。
她看得癡了。
紀寒凜突然開口，“盯著我的臉看，能贏比賽嗎？”頓了頓，他唇角微彎，十分自信道，“那我豈不是要被人看穿、看破了？”
夏霜霜：“……凜哥，我建議你好好講話。”
紀寒凜：“夏二霜，我建議你好好打遊戲。”
夏霜霜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打了個圈，剩下三指豎起，放在臉旁，道：“OK，請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說完，夏霜霜就轉回頭對著電腦屏幕，繼續看比賽視頻去了。一邊看，一邊點暫停自己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有時候停下來，就咬著筆帽歪著腦袋在努力思考。紀寒凜餘光瞥見她那副二傻子樣兒，莫名覺得好笑。
等夏霜霜看完KDE的複盤，咂了咂舌，感歎：“這個操作，真的是秀得人腦殼疼。”
紀寒凜點了點鼠標，知道她說的是燼，隻答道：“操作強大，意識一流，gank能力和反野能力出色，能把握全局節奏，對麵野區號稱他的經濟開發區。上下遊走，四處gank，千裏之外取人狗頭，守塔護塔，基本操作是一打五。堪稱智商型打野。隨便去哪個隊，都能盤活一個隊伍。”
夏霜霜不懂，十分認真請教，“啊，對啊。那他不肯拋下自家隊友進星辰的青訓隊，還真的是很有義氣了啊？”
紀寒凜無言，伸手彈了下夏霜霜的腦門，道：“問哥……唐問……老師，不是也說過，燼這個人，很講義氣？哪怕知道自己隊友是一群拖油瓶呢，能甩也不肯甩。兩種可能，一，就是個人英雄主義，燼這個小子，搞不定小時候有個武俠夢呢？二……”
紀寒凜停住不再說話，像是陷入沉思。夏霜霜興致被勾起來，忙追著問：“二呢，二是什麽？”
“二是……他的隊友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什麽事情？”
“比讓他帶著拖油瓶進星辰還要難以啟齒的事情。”
夏霜霜一愣，仿佛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答案，她沉默了半晌，才問。
——“凜哥，你為什麽好像很了解這個燼一樣啊？”
夏霜霜這個問題當然沒有得到回答，而是被紀寒凜摁住脖子固定在屏幕前把比賽視頻複盤了一遍又一遍。
紀寒凜：“我為什麽要了解一個男人？”
紀寒凜：“我就是隨便猜猜，你平時不看小說嗎？”
紀寒凜：“你什麽時候能把自己變強一點，讓我少操點心？”
紀寒凜：“別人家的戰隊這會兒指不定拿著咱們戰隊的視頻複盤呢？”
紀寒凜：“哦，忘了，你因為腿殘沒有上場。OK，別人不知道還有你這個拉低平均分的在，會對我們戰隊的真正實力有誤解的。”
紀寒凜：“如果你不努力，你就一輩子看飲水機吧，反正有你沒你都差不多咯？”
紀寒凜：“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很強，真的很強的那種強，然後棄權退賽。”
夏霜霜：“……”可是，我這個小女孩，又做錯了什麽呢？
夏霜霜：“凜哥！你忘了我們剛剛的約定！你要好好講話的！”
紀寒凜：“我有說過，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嗎？”
夏霜霜：“……”
夏霜霜被紀寒凜一番話懟的心有戚戚，她瞬間把剛剛對燼的疑惑跟好奇都拋之腦後。管他是有什麽個人英雄主義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我夏大人都要錘爆對麵狗頭！
懷著這樣的信念，夏霜霜在電腦前坐了一下午，勤勤懇懇地研究各種操作打法。
末了，到要吃飯那會兒，夏霜霜依舊巋然不動。
鄭楷扒了幾口白米飯，感歎道：“吃飯都不帶小夏，我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紀寒凜隔著玻璃門往外頭看，夏霜霜整個人匿在寬大的屏幕後，隻剩依稀可見握著鼠標的小手，紀寒凜收回目光，朝鄭楷咍了咍首，“你去喊她過來吃飯。”然後順手不動神色地，把桌上一盤子紅燒肉往自己跟前拿了拿。
鄭楷擱下筷子，“為什麽是我？”
“不然是我？”紀寒凜冷冷道。
鄭楷站起身，小聲嘀咕，“為什麽不能是你，我覺得就應該是你。”
紀寒凜假裝沒聽見他逼逼，繼續埋頭吃飯，目光卻跟隨鄭楷繞到外頭去了。
鄭楷走到夏霜霜身邊喊她，“陛下，時辰不早了，該用晚膳了。”
夏霜霜一麵點頭，一麵道：“朕知道了，諸位卿家先用吧，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先。”
鄭楷又道：“陛下，龍體要緊，政務交給小凜子就好，還是先隨臣用膳吧。”
“小凜子……唔……”夏霜霜想到鄭楷所指乃是紀寒凜，“噗嗤”一聲笑出來，再道，“也罷，朕先用上一用。待晚些再來處理這等事務。”
等走到餐廳，就隻剩紀寒凜身旁一個位子，夏霜霜儀態端莊地走過去，坐到小凜子的身邊，一碗飯已經盛好，滿滿當當一大碗，夏霜霜皺了皺眉，“誰啊？誰？飯給盛這麽多？！”
紀寒凜：“我。”
夏霜霜：“哇哦，也太了解我了吧！我最喜歡吃白飯了耶！”強行做出喜悅萬分的樣子。
紀寒凜又把原本圈禁在自己實現範圍內的紅燒肉用筷子往夏霜霜麵前推了推，夏霜霜忙夾了兩筷子肉塞到碗裏，一邊吃一邊感慨，“你們怎麽不吃肉啊？”
眾人都眼皮耷拉著，一副喪到極致的樣子。
紀寒凜：“我們減肥。”
夏霜霜一聽，又夾了兩筷子，義薄雲天，道：“那我替你們分擔！有我這樣的隊友！你們三生有幸啊！”
三生有幸……個屁！
夏霜霜飛快地扒完飯，扯了兩張餐巾紙抹了抹嘴後，就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電腦前坐下，繼續研究KDE的比賽。
稍過了會兒，一道高大的陰影覆過來，夏霜霜煩躁地抬頭去看，就看見紀寒凜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拿了一杯白水遞了過來。男人俯視她，身子一點一點彎下來，離她距離越來越近了，連鼻息都愈發清晰，“看這麽認真，研究出什麽來了嗎？”
他把手裏的杯子遞過去，夏霜霜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水溫將將好。她喝完就把水杯放到一邊，點了點頭，有點興奮地開始跟紀寒凜講自己的大發現，“這個燼操作確實六，不過我算過他遊走要花費的時間，如果我們時間點卡的好，吊打他們KDE也不是難事。”
紀寒凜像是來了興致，拖了張凳子坐在夏霜霜旁邊，充滿求知欲地問：“怎麽卡時間點。”
夏霜霜把筆記本往紀寒凜的方向推了推，上頭亂七八糟畫了一堆線和數字記錄，她連翻了幾頁，找了張白紙給他畫圖講解。
紀寒凜恍然有種“臨考試前，被學霸補課”的錯覺。
夏霜霜沒注意到紀寒凜這會兒正盯著她的鼻尖看，自顧自說道，“燼確實是個天才型的打野型選手，哪怕他的隊友水平稍微高點，他的實力都能發揮的更加淋漓盡致。可惜了，如果要照顧隊友，分心在三路上的話，燼的精力其實是被分散了。”她在紙上圖了一張簡易地圖，然後說道，“我算過了，燼在上路的時候，我、你、還有林恕直接去推下路的塔，等他趕來下路的時候，中路的許渢就去上路和鄭楷一起推塔，我去中路，林恕回去野區浪，你跟燼對線，牽製住他，讓他分身乏術。我們三個強推上、中兩路塔。然後我們一路高歌猛進，直搗水晶！”
夏霜霜說完，擱下筆，抬頭瞬間就跟紀寒凜視線相交，兩個人實在靠得太近，鼻息可聞，夏霜霜不可察覺地將身子往後縮了縮，問：“凜哥，你有什麽看法嗎？”
“看法？”紀寒凜揚聲問。
“恩。”夏霜霜點頭，看向紀寒凜，見他的樣子，氣勢又瞬間弱了下來，她聲音低了點，問，“這樣子，可行嗎？”
紀寒凜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然後道：“可行不可行，試試就知道了。”
夏霜霜一愣，製止道，“凜哥，這是我辛辛苦苦設定的作戰計劃誒，絕對不可以外傳啊！哪怕古代行軍打仗，兩軍交戰，也沒有提前跟對手演練的道理吧？”
紀寒凜無奈道：“你也知道是演練，找張大寶他們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夏霜霜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自我評價，道：“真的是傻裏傻氣了。”
等把兩隊的人都叫齊，夏霜霜先跟JS戰隊的諸位講了一下戰略，然後讓張大寶cos一下燼。
張大寶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怎麽打不是打。倒是NO戰隊的其他幾個不滿了，嘰嘰歪歪，道：“寶哥就cos燼，我們幾個就要cos菜雞，憑什麽啊？”
張大寶神色冷淡，打斷他們道：“本來也沒差太多，知足吧。”
NO戰隊隊員紛紛表示。
——“寶哥說的對！”
——“寶哥說的有道理！”
——“寶哥說我們菜，我們就是菜！”
遊戲開局，JS的各位都按照預定計劃實行操作，對麵除了張大寶也就保持比基本操作爛一點的操作。
等夏霜霜從下路去到中路的時候，意外在中路跟張大寶相逢了。這……跟計劃的不一樣？
夏霜霜跟張大寶對線，限於英雄技能和操作選手實力之間的差距，夏霜霜一路敗退，被張大寶困在中路塔下一頓胖揍，哪裏都去不了。上路許渢匆匆趕回中路時，中路塔已經掉了，張大寶又立馬拐回了上路，因為前期林恕打野落後，張大寶的經濟在鄭楷之上，一通操作把上路外塔也推了。此時，紀寒凜推掉了下路外塔……
等比賽進行到後期，JS隻剩三座內塔，而NO戰隊剩上中兩路內塔。
最後，NO戰隊水晶爆炸後，夏霜霜的額頭上已經覆上薄薄一層香汗。
險勝。
這是夏霜霜完全沒有想到的。
紀寒凜摘了耳機，才道，“你看出問題了嗎？”
夏霜霜點了點頭，“寶哥沒有去下路，直接留在了中路……”
紀寒凜敲了敲鍵盤，“你不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躺屍等人來砍，你的敵人也不會。”
“永遠不要輕視敵人的臨場反應和操作。”
“沒有什麽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自以為是隻會讓你有所失望。”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夏霜霜感覺自己又被一通教育，雖然委屈，但是服氣。
大不了，再搞幾個plan bcd唄，她一個計劃通，怕什麽？
於是，她又意氣風發地去算計KDE戰隊了。
紀寒凜很滿意，覺得夏二霜真的是太孺子可教了，於是摸過她手邊的空杯子，去廚房給她蓄滿水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