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紀寒凜抽簽，被分在了A組。
KDE也分在A組，OJBK抽到在B組。
這架勢也不算太壞，比三個都在一組稍微強點。
話說這麽說，但是夏霜霜還是難免緊張，她打開電腦，建了個excel表格，開始計算應該贏幾場才能穩拿第一，登上積分榜的榜首。
紀寒凜看夏霜霜這麽二百五的樣子，走過來，摁住她的電腦屏幕，道：“不用算，我也可以告訴你，贏幾場可以積分榜第一。”
“幾場！”夏霜霜求知若渴。
紀寒凜：“每一場。”
夏霜霜：“……OK，當我沒問過，剛剛隻是一場夢。”
紀寒凜把excel表格關掉，彈框出來的時候，選擇了“不保存”，然後就是夏霜霜一陣哀嚎，“凜哥，你要不要這樣！”
“反正，事件發展的軌跡也不會按照你計算預設的來。有那個閑功夫，還是好好練練你的新英雄吧！”
紀寒凜說的新英雄，就是新出的青蛇，近戰法師，脫戰時可幻化蛇形，加成行走速度40%，是跑路和追擊敵人的一把好手。
因為是新出的英雄，上手時間不長，大部分人都懶得去用，比賽在即，大家更傾向於使用自己熟悉的英雄。
因而，青蛇被ban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夏霜霜則是看中這個英雄的速度加成，一場比賽中，移動速度經常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她練這個英雄，從新出的時候就在接觸了，紀寒凜昨天還在問她熟練度如何了。
她十分驕傲地說，“非常熟練了，不信我演示給你看！”然後，她把每個皮膚都套上給紀寒凜看了遍，興奮道，“你看！我已經集齊全套皮膚啦！那個青青子衿的皮膚最好看了！”
差點沒把紀寒凜給氣得把她拎起來胖揍一頓，“讓你好好訓練，你還當自己在玩奇跡暖暖？！”
夏霜霜表示很委屈，青青子衿皮膚是全服英雄排行榜前十才能拿到的皮膚，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她強悍的實力嗎？！她是這麽不知輕重的人嗎？！
然後鄭楷把頭湊過來，指著屏幕上的青蛇道：“臥槽，小夏，這個皮膚好看，星星點點，影影綽綽，媽的，我詞匯量太少了。我也想要，多少錢能買！”
夏霜霜嫌棄道，“多少錢都買不到。”
鄭楷反駁，“我不信，這世上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夏霜霜撇嘴，告訴他，“因為，你請不起我這麽尊貴、犀利的代打！”然後看向紀寒凜，道，“你找凜哥吧，他最棒了，讓他幫你得到你想要的青青子衿。”
鄭楷一麵在電腦上翻攻略，一麵道：“算了、算了，太麻煩了，還要打上英雄排行榜的前十，太費勁了……”
紀寒凜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過來，又看了看夏霜霜，嗓音低啞，像是討好求饒一般，道，“這個皮膚確實好看……”
“哼！”夏霜霜不予理睬。
三分鍾後。
夏霜霜戳了戳紀寒凜的手臂，“你的賬號用不用，不用借我。”
紀寒凜，“用啊。”
夏霜霜一頓，“哦。那你用我的賬號吧，我跟你換。”
紀寒凜訝然，“為什麽？”
“你的號比較小，想開你的號去虐菜。”特指青蛇！
紀寒凜：“……”
於是，這會兒，夏霜霜就拿著紀寒凜的號拚命給青蛇上分，並且將他的積分永久地停留在了排行榜的第十一位，就此停手。
鄭楷看了一眼排行榜，不由慨歎，道：“招惹誰也不能招惹女人，尤其小夏這種長得好看的女人！”
夏霜霜十分挑釁地朝紀寒凜抬了抬下巴，示意，“怎麽樣？有本事你自己來拿啊？”
紀寒凜決定不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
雖然，他跟她計較確實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開賽前，大家訓練強度都增強，高考還知道要衝刺呢，全國賽好歹也是他們由半職業選手轉型職業選手的一個契機，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本著這樣樸素又真實的信念，JS戰隊的幾個連嘴炮時都不肯停下手裏的動作，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們比賽拿第一的決心。
如果有的話，大概隻有對手太強大了。
全國賽在S市舉行，比賽前一天，一行人在唐問的帶領下，集體出發去了S市，並在主辦方安排的酒店下榻。
因為預定的都是標間，夏霜霜於是和趙敏住到了一間，這讓夏霜霜一度覺得頗有些尷尬。
雖然倆人現在是一副和解的狀態，但是真說能好到住一間房，實際還是有點難的。
鄭楷似乎看出了夏霜霜臉上的猶疑為難，於是問：“小夏，要不你跟我住？我覺得咱們戰隊咱倆最熟了！我也不想跟他們幾個住呢！”
紀寒凜一掌拍在鄭楷的背上，鄭楷委屈，“我做錯什麽了？我也是好心啊……”一邊說，一邊被紀寒凜一隻手拎著衣領給拖進了房間，場麵十分血腥暴力以及**四射。
一進房間，趙敏就站在兩張床的中間，問夏霜霜，“霜霜，你喜歡睡哪張床？”
夏霜霜原本沒什麽講究，但被她這麽一問，反倒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她想了想，指了指靠左邊的床，“這張吧，我比較喜歡靠裏睡。”
趙敏點點頭，把自己的東西都扔到靠陽台的**，化妝品在梳妝台上一字排開，又打開箱子拿了睡袋鋪好，再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件都掛到衣櫃裏去。
顯然是很有經驗了，夏霜霜東西帶的不多，思量的是實在不行到時候某寶網購，江浙滬包郵地區，無所畏懼。
等夏霜霜坐在**休息的時候，手機震了震，點開，是紀寒凜發來的微信。
Lin：忙完沒？
夏天一點都不熱：不忙啊，沒什麽可收拾的。
Lin：餓不餓？
夏天一點都不熱：餓是有點餓了。
Lin：走吧。
夏天一點都不熱：？
Lin：一起下樓，買點飲料和零食上來。
夏天一點都不熱：哦，好的呀。
夏霜霜臨出門前，想了想，問趙敏，“我跟凜哥去樓下便利店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趙敏搖了搖頭，“我都準備卸妝啦，不想出門了。”
夏霜霜覺得真的很在理，畢竟隻要有一次不化妝的樣子被人看到，那麽之前化的所有妝都是白費。想了想，她又問，“那有什麽要帶的嗎？”
趙敏尋思了會兒，才說，“有，不然我給你發微信上吧，怕你記不住。”
夏霜霜：“……”
夏霜霜關門出來的時候，剛好碰見紀寒凜正站在走廊裏，身子斜斜靠著牆，他穿了套休閑的運動裝，整個人少年氣洋溢，看到夏霜霜出來，跟她招了招手。
夏霜霜走過去，跟紀寒凜一邊往電梯走，一邊問：“他們幾個不下去嗎？”
紀寒凜無奈晃了晃手機，“代購清單都在這裏了。”
夏霜霜也把手機亮出來，“巧了，我也有。”
大學宿舍裏就是這樣，平時大家都沉默寡言玩電腦、玩手機，一旦有一個人要出門，所有人的目光和希望就都隻寄托在那一個人的身上，然後，每次回寢室都是十隻手也不夠用的全身掛滿包包袋袋……
而紀寒凜和夏霜霜，現在正扮演著這樣重要的角色。
倆人走到電梯前，摁了下行的按鈕，“叮”一聲響後，電梯門緩緩打開。
電梯裏還站了個人，是個女人，曾經是夏霜霜偶像因為某人而強行除名的人——Sweet。
她看到紀寒凜時，眼底蘊藏笑意，然後看到一旁夏霜霜的時候，臉色微霽，旋即又笑道：“這麽巧，又見麵了啊。”
紀寒凜讓了讓，給夏霜霜留了個位子，答她道，“是啊，真巧。”語氣倒是沒什麽異常熱情也沒有萬般嫌惡，就像走在路上遇見了個打過照麵的路人一樣。
意想不到的，就這麽和Sweet再次相遇了，在狹小的電梯轎廂裏。
夏霜霜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氣氛總是有哪裏不對。
Sweet笑得端莊矜持，兀自說道：“我是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苗子，適合邀請進星辰的。”
紀寒凜開口，聲音撲撞在電梯轎廂的銅牆鐵壁上，顯得更加清冷，“跟燼沒談攏？”
Sweet神色驟變，頓了頓，答道，“還在談，這事兒也不歸我管。不過，他的要求太苛刻，星辰沒了誰不行？他也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言語中全是對燼的鄙夷和不屑。
紀寒凜唇角微彎，有意無意地重複了Sweet那句話，“是啊，星辰沒了誰不行。”頓了頓，他朝Sweet看過去，眼中陰霾盡掃，他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星辰也不再需要你了呢？”
“叮——”轎廂內一聲清脆聲響，電梯門打開，到一層了。
紀寒凜走出轎廂，夏霜霜跟在他身後小跑了兩步出來，回頭看Sweet還站在原地，雙手交叉在胸前環抱，眼眸低垂，搭在臉頰邊的長發微彎，籠住半張臉，雙睫卷長，遮住眼底神色。
電梯門一點點慢慢合上，Sweet絲毫未動身，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走？”紀寒凜問。
夏霜霜轉回頭，看紀寒凜正站在五步開外等著她，夏霜霜快走幾步，跟過去。
見紀寒凜抿著唇不說話，夏霜霜賣乖道：“凜哥，JS沒你不行的。”
想了想又補充，“沒我也不行的。沒有鄭楷、許渢、林恕，都是不行的。”
“沒有誰都不行。”
紀寒凜突然頓下腳步，一直緊皺的眉頭終是舒展開，鼻腔發音，“恩？”
夏霜霜身後拍了拍紀寒凜的肩膀，“所以，你高看自己一點也沒有關係的。你本來就很重要的。”
你本來就很重要的。
一字一句，敲在紀寒凜的耳膜上。
眼前的小姑娘抬頭的時候，個子才到他耳朵根兒，眼睛卻清亮，臉上神色是無比的堅定。堅定的讓他對她剛剛說的話深信不疑。
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從前，沒有。
現在，有了。
大堂有風而過，拂起小姑娘腳邊垂質的長裙，他脊背微彎，俯下身子，一點點向她麵龐靠近。
她真好。
她真是太好太好了。
雖然剛剛那番話說的突兀，但是聯係上下文，他大概能知道她想表達的是什麽。
想讓他不要因為旁人一句無謂的嘲諷而掛心。
想要他真真切切地感知到自己是重要的，是被需要的，是被珍視的。
多難能可貴呢？
他第一次覺得，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那些過去的不相信所構築起來的堅冰，也一點一點被她敲打碎裂。
他想好好疼一疼她。
好好地疼。
感謝的話說不出口，小姑娘先笑了，語音溫軟，瞬間把他拉扯回現實。
夏霜霜：“凜哥，我真的有點餓了誒。”
他釋然一笑，挺直脊背，拉著小姑娘往外走。
剛剛的餓是假的？
是假的。
他知道。
她隻是想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再多一點而已。
和他一樣。
酒店樓下就有一家大型的超市，估計是為了方便入住的客人開立的。
紀寒凜跟夏霜霜走進去，推了一輛手推車，邊看邊拿。等走到一個貨架旁，一個長相可人的小姑娘一臉花癡像盯著紀寒凜看，她墊了墊腳，然後指了指最高一排貨架上的餅幹，問：“你好，請問能幫我拿一下嗎？”
正在不遠處挑薯片的夏霜霜敏銳地感知到不遠處正在發生的事情，一個箭步在滑溜溜的瓷磚上滑了幾步過來，險些摔倒，紀寒凜抬手扶了扶她的手肘。小姑娘看到這一幕，臉都綠了。夏霜霜把紀寒凜往後擠了擠，手推車往紀寒凜和小姑娘中間一橫，然後自己見縫插針地擠進去，笑盈盈地看著小姑娘，問：“你想要這個？我幫你拿！”
然後，長手一伸，就把小姑娘指的那包餅幹拿了下來，遞過去的時候還瞅了瞅標簽，說道：“這個牌子的餅幹不是很好吃，我知道有好吃的，要不要給你推薦……”
小姑娘拿起餅幹就走，嘴裏還是強裝禮貌地拒絕了，“哦，謝謝，不用了，我隻喜歡這個口味。”
夏霜霜雖然心裏膈應，但是還是為挽救了一波紀寒凜而感到無比開心，回頭去看他時，他就覆在她耳畔，低聲問：“你要不要也給我推薦下？”
夏霜霜忙抽手拿了幾包塞到購物車裏，然後感慨，“可惜了，為什麽沒有小龍蝦口味的餅幹呢？”
紀寒凜在前麵走，不時回她，道：“你考慮過小餅幹的感受嗎？”
夏霜霜搖頭，答道：“我為什麽要考慮小餅幹的感受，我難道沒有付錢嗎？”
紀寒凜掏出手機，擺弄了一下，夏霜霜的手機就一震，她取出手機去看。
Lin給你發送一個紅包。
夏霜霜一麵點開紅包，一麵詫異問：“凜哥，你為什麽突然給我發紅包？”
紀寒凜道：“希望這次全國賽，你可以打出冠軍風采。”
夏霜霜一愣，反問：“為什麽忽然這樣要求我？”
紀寒凜一笑，“因為，我付錢了。”
夏霜霜：“……”可以說是很厲害的學以致用、舉一反三了。
夏霜霜在冰櫃裏翻了隻雪糕出來，因為怕化了，結完賬就立馬拆出來吃了起來。
紀寒凜也在旁邊叼了隻冰棒，一隻手拎了滿滿一大袋零食，倆人找了個路邊的長凳坐下，夏霜霜一麵嗦雪糕，一麵問，“凜哥，我可以和你交換秘密嗎？”
紀寒凜拿著冰棒的棍子，問：“你想知道什麽？”
夏霜霜鼓起勇氣，開口，“我知道問你這個問題十分冒犯你的隱私了，但作為同一個戰隊的隊友，我覺得，我、阿不，我們幾個都有權利知道，你和Sweet……是什麽關係！”頓了頓，咬了口雪糕，補了個字，“吧……”
紀寒凜目光如刀看向夏霜霜，夏霜霜隻覺得雪糕咬在嘴裏都比剛剛更涼，沒等夏霜霜挽尊，紀寒凜先開口了，“本來想全國賽結束了再跟你們講這些事情的，不過，看你好奇心這麽重的樣子，如果不告訴你，你大概又會腦補80集大型電視連續劇吧？”他咬掉一大口冰棍。
夏霜霜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其實我已經腦補了120集了，不過，筆給你，你來寫續集！”
還挺大方？
紀寒凜笑了笑，眼底情緒微瀾，“Sweet算是我的……前師姐？”
“你知道的，我休學過兩年，那時候我去星辰試訓，將要和星辰的青訓隊簽約，是Sweet口中的好苗子。”
夏霜霜之前也猜測過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更多的是傾向於，她和他曾經有過情感糾葛，“那你……為什麽會離開星辰？”
曾有人說，星辰是離世界之巔最近的地方。踏著星辰給你鋪好的路拾階而上，你就可以看到最美的星光。
任何一個心中有電競夢想的人，都不會輕易放棄，離開那個地方。
紀寒凜牽著嘴角一笑，笑容苦澀，“因為我開掛。”他頓了頓，補充道，“準確說，是我的電腦上被發現有外掛。”
“開掛？”夏霜霜驚呼出聲，手裏的雪糕差點也被她一抽手給扔出去，“為什麽要開掛？神話再臨開掛也沒有什麽用處吧？而且凜哥你實力超群，為什麽要開掛？”
“他們沒有問。”紀寒凜嗓音悶悶，像是鬱結已久的情緒終於抒發。
“什麽？”夏霜霜一怔。
紀寒凜：“你剛剛問的那些，他們沒有問，一個字也沒有。”
夏霜霜不知道該問什麽，但是她知道，以紀寒凜的實力，需要開掛？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外掛了。
“可是……你沒有反駁嗎？自證清白？啪啪啪打他們臉？”夏霜霜忍不住問，紀寒凜也不像是會吃這種啞巴虧的人吧？
“說了啊。”他直起身子，靠到椅背上，“我的電腦上有外掛軟件，白天還有開外掛直播的視頻。”
“直播？”
“我很少直播，因為當時去星辰試訓，是簽了保密協議的。而且，我也不喜歡露臉。”
夏霜霜記得紀寒凜說過這事兒，當時夏霜霜也挺好奇，問了他後，他解釋如下——
“買個攝像頭挺麻煩的。”
“任何牌子的攝像頭都拍不出我萬分之一的帥氣。”
“我為什麽要給陌生人看我英俊的臉蛋？”
紀寒凜自嘲地笑了笑，問，“想不到吧？我紀寒凜他媽也會有這一天，堂堂正正做人，被人算計就算了，還落井下石。”
夏霜霜忽然有點明白，紀寒凜為什麽總是一副懟天懟天的樣子了，他在害怕，他恐懼信任，他要用最牢不可破的壁壘來偽裝自己。
她覺得他好可憐，他是那麽高大，現在卻羸弱得像風雨飄搖中的無根水一般無助。
她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紀寒凜的後背，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脊背微微一震，但是沒有發話讓她把髒手拿開。
夏霜霜覺得真是萬幸。
“落井下石的人，是誰？”
紀寒凜薄唇微抿，唇線收緊，良久，他才回答：“是我的前隊友們，他們站出來指認，我確實有開掛行為。”
隊友的背叛，無端的指控，被潑髒水的冤屈。
在他二十歲最好的時光裏，統統有所經曆。
他沉默，沉重的打擊讓他一時之間措手不及，甚至不知如何反駁。
那些傾覆了所有信任的人，在頃刻間將他推向了萬劫不複。
夏霜霜深知，對於一個職業選手來說，開外掛是多麽侮辱和嚴厲的指控。
沒有人可以經受這樣這樣的羞辱。
這就仿佛有人跟老師報告說她考試做小抄作弊一樣，讓她無法接受。
她其實無法想象那樣的時光裏，紀寒凜是怎麽熬過來的，夜深人靜的時候，是不是也會被噩夢驚醒，然後汗濕脊背。
紀寒凜突然問她，“你不問我，為什麽我的前隊友會指認我？或許，我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呢？”
“不可能！”夏霜霜厲聲反駁，等冷靜下來，明白眼前人就是紀寒凜本人，是他自己在做這樣假設的時候，她又聲音低了低，“不可能的，凜哥，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你！”無比堅定的語氣，眼中是萬般堅毅的神色，“隊友之間就是要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到你，他們也不配做你的前隊友。”夏霜霜覺得自己這會兒在絞盡腦汁寬慰一個被渣男拋棄而尋死覓活的好女孩一樣，“真的，凜哥，離開他們那些人，你才能遇到我們這麽好、這麽棒、這麽強的隊友啊！那些你曾失去的，時光都會以別的形式加倍補償給你。”
“恩。”紀寒凜低低應了一聲。
像是認可了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不過你的前隊友也太缺德了吧？我能問問，是誰嗎？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你有權保持緘默！”
紀寒凜薄唇動了動，“全國賽的時候，會遇到的。”
“誒？”夏霜霜一愣，她好像明白了，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你的前隊友，是……燼他們？”
紀寒凜一怔，終是點了點頭。
夏霜霜看到紀寒凜點頭的時候，心都揪了起來，她雙手握拳，默默在心裏發下誓言。
老娘一定要捶爆燼的狗頭！
夏霜霜握拳，胸腔內都是燃起的熱血，她問：“凜哥，你一定很想全國賽的時候跟他們好好打一場，一雪前恥，拚命打他們臉吧？”
“沒有。”紀寒凜否定道。
“我巴不得他們全國賽都進不了。”
夏霜霜：“……”這個男人為什麽總跟我以為的反應不同？
紀寒凜卻釋然了，麵上露出輕鬆的笑來，問夏霜霜，“所以，你要拿什麽秘密跟我交換？”
夏霜霜才反應過來還有這茬子事，“凜哥你跟我分享了這麽大一個秘密，我一定要把更大的秘密講給你聽！那個，我五歲的時候去北方玩兒，偷偷舔了屋簷上掛下來的冰柱子，然後被凍住了……我六歲的時候，還偷偷吞過燈泡……七歲的時候……”
紀寒凜打斷她：“夠了，我實在不想知道你童年到底做了多少傻缺事兒……拿這些跟我換，你還真是不做虧本買賣。”
“嘿嘿嘿。”夏霜霜一陣傻笑。
等夏霜霜回去的時候，趙敏正在電腦前打遊戲，給夏霜霜開完門還感歎了句：“這麽久啊……”
夏霜霜訕訕一笑，“是挺久哈……”
等夏霜霜把東西都搬到桌上放好，打眼就看見趙敏電腦右下角有個圖標一直在閃，依稀還有那麽點眼熟。不過網上衝浪，大家頭像有同款、有重疊都太正常了，夏霜霜沒放在心上，去洗手間洗手了。
洗完手回來，夏霜霜就把電腦從背包裏拿出來，外設調試好裝上，繼續練習青蛇這個英雄。
剛一上線，就收到“來自Lin的組隊邀請”的彈框，她立馬點了接受。
趙敏伸頭過來，看夏霜霜選的青蛇，然後有意無意地問了句，“啊，霜霜，你又玩青蛇啊？”
“恩。”夏霜霜簡單應和了下，就點了準備。
趙敏又問：“比賽也用這個？”
夏霜霜頓了頓，覺得趙敏也是隊友，說出來無妨，便再度點頭，“恩啊。”
趙敏若有所思點點頭，縮回去繼續打遊戲了。
打了幾局，紀寒凜望了眼窗外，暮色四合，到飯點兒了。
紀寒凜就在遊戲裏打字。
Lin：吃飯了。
Lin：你想吃什麽？
Beauty：想吃點清淡的。
Beauty：火鍋吧。
Lin：……
紀寒凜就近搜了家火鍋店，看評分還不錯，把人叫齊了，就走路過去。
鄭楷邊走邊說：“凜哥，請讓我知道，是什麽讓你改變主意的。明明我剛剛說要吃火鍋，你拒絕了我，說太油膩。”
夏霜霜一怔，盯著前邊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指掐了掐掌心，等他回答。
因為夏二霜想吃，所以，我改主意了。
——這是標準答案！
當然，以紀寒凜的尿性，是不會答對的，果然，他十分平靜答道：“因為快要比賽了。”
“恩。這算什麽理由。”鄭楷嚶嚶嚶撒嬌，“人家不依。”
紀寒凜情緒毫無波動，“想讓你吃頓好的。”
紀寒凜：“怕你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鄭楷：“……”
夏霜霜：“……”所以，紀寒凜這番話，是在敲打自己嗎？如果打爛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
夏霜霜打了個激靈，一旁的鄭楷亦然，兩人互看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大意是，待會兒一定要多吃兩口。
離火鍋店尚遠就聞見一股辛辣之味穿過風飄過來，夏霜霜鼻尖猛吸兩口，走路都愉快地踮起來了。
紀寒凜餘光瞥見小姑娘一副得意又開心的樣子，唇角微微彎了彎。
一點好吃的就能興奮成這樣，心到底是怎麽長的？
進店。
問了服務生，說包間要提前預定，現在還剩臨窗的卡座有空位了，幾個人就過去坐下。
服務生抱著菜單過去，遞給紀寒凜，紀寒凜接過來又轉手給了夏霜霜。
都是自家人，夏霜霜也不跟他們客氣，菜名報了一堆，葷素搭配倒還得宜。其他人再看著加了幾道菜，就算點完了。
服務生收了餐單，就去下單了。
等菜的時候其實挺無聊，夏霜霜就托著腮盯著紀寒凜看，看得久了，就聽見鄭楷在旁不懷好意“嘿嘿嘿”地笑。
夏霜霜側臉去看他，掩飾小秘密被看穿的窘迫，問：“你笑什麽？”
鄭楷嬉皮笑臉：“你猜我笑什麽？”
夏霜霜回絕：“不猜。”
鄭楷扯著夏霜霜的袖子做搖晃狀：“昂，你猜猜看嘛。”
紀寒凜看不下去，斜他一眼，“你很閑？”
鄭楷搖頭，一臉無辜，“凜哥你開什麽玩笑，鍋底都還沒端上來呢，我鹹什麽？”
桌上的各位都對鄭楷的語言理解能力表示絕望，各個都愛莫能助地神情看向紀寒凜。
紀寒凜搖了搖頭，把頭扭開，眼不見為淨。
目光在店鋪一角停住，臉色微霽。
那桌人仿佛也聽見這邊動靜，然後朝這邊看過來。
夏霜霜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一愣。這張臉，她見太多次了，在最近看的比賽複盤視頻裏。
旁邊和他坐一桌的，她都眼熟。
是KDE的燼和他的四個菜雞小兄弟。
夏霜霜眼裏都快團起火來了，就是這群王八犢子，欺負她的凜哥！
旁人不曉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鄭楷拍了拍夏霜霜握緊的拳頭，“小夏，你幹啥？等個菜急成這樣？”
燼同他的小兄弟們說了幾句話，然後擱下筷子，一起朝這邊走過來。
鄭楷看那幫人站起來，走動的方向像是朝自己這邊過來，不由跟自己隊友說道，“啊哈哈，你們看，朝我們走過來的那五個人，他們的樣子像不像要跳社會搖？！臥槽，他們該不會是打算拍視頻吧？！”
穿的……確實有那麽點像。
但夏霜霜這會兒並不想搭理鄭楷，紀寒凜坐在她右側靠外，她甚至想坐到他外圍去，把他護在身後。
像是護雞崽子的老母雞一樣守護他。
等燼他們走到夏霜霜他們這桌跟前，鄭楷才有些恍然想起來，問：“等等，那個人是KDE的燼？”
許渢：“你瞎？”
鄭楷不服：“你們都認出來了？”
眾人一齊點頭。
鄭楷：“……”
鄭楷喊：“服務生，這邊鍋底為什麽還不上來？！”
燼領著他們隊四個菜雞一起走了過來，夏霜霜覺得，他們要不是橫著站一排而是豎著站一排，有點玩“老鷹捉小雞”的意思。
燼在紀寒凜跟前停下，嘴角掛著抹壞笑，跟紀寒凜打招呼：“凜哥，好久不見啊……”
紀寒凜唇邊掛上個輕蔑的笑，“哪裏來的好久不見？你天天都見我吧？”
燼有點懵，跟他的菜雞小兄弟們互相看了看，然後聳了聳肩，“凜哥，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沒明白。”
紀寒凜笑了笑，慢悠悠地拆餐具的包裝膜，“你肯定偷看了我比賽的視頻啊，估計還不止一次吧？天天琢磨我們戰隊的打法，想著全國賽能把我們踩在腳底下狠狠碾壓？”
燼臉色一變，僵硬地笑了笑，“你還是這麽會說話。”
紀寒凜神色得意，“天生的。”
再沒眼力勁兒的如鄭楷都看出來了，紀寒凜和燼有仇。
還很深。
燼朝林恕身邊擠了擠，從旁邊拖了條凳子過來，就自顧自地拆自己麵前那副碗筷，“怎麽？這麽久沒見，不請我吃兩口？咱以前放學了經常去的那家燒烤店，就學校後門口那家，倒閉了。”
紀寒凜深褐色的眸子微縮，露出些許痛意。
那些曾經塵埋在青春歲月裏的過往，就這樣被人翻撿了出來。
那上頭早就積滿了層層灰塵，不忍一睹。
紀寒凜把筷子並齊，嗓音冷冷，道：“我們經常去燒烤？有這事兒？我怎麽不記得了？”
夏霜霜舍不得紀寒凜被人這麽欺負，雖然好像他也不像是會被人欺負的樣子。
她開口了，說：“我們點的菜挺少，不夠這麽多人吃。你們回自己桌上吃去吧。”言下之意，是要送客。
燼猛地抬頭去看夏霜霜，眼底騰出火氣，看夏霜霜的眼神狠戾又帶著股挑釁的曖昧，“喲，這位就是JS戰隊大名鼎鼎的女輔助啊？長得還真是秀色可餐，真人比視頻、照片還要好看一百倍……嘖……”他尾音拖長了，“是凜哥喜歡的款啊。”然後恬不知恥“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站他身後的菜雞軍團們可能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好笑，但看自家老大笑這麽開心，不配合一下也不適合，於是也跟著“哈哈哈”。
許渢這會兒已經站起來準備提板凳扣在燼腦門上了，那頭紀寒凜直接把筷子一丟，砸在餐盤上清脆的一聲響，然後就聽他罵道：“別他媽把你不三不四那套拿出來對著夏二霜，你想惡心誰？”
“滾。”嗓音沉沉，充滿戾氣。
“別這麽認真嘛，我就鬧著玩玩兒，怎麽，凜哥，現在這麽開不得玩笑了？”燼還在竭盡全力作死。
紀寒凜像是積攢了全身的力氣，然後壓著嗓子問，“你他媽找死？”說完就拍了桌子站起來，右手緊緊擰住燼的衣領把他拖起來揪到自己麵前，左手揮拳就往他臉上砸去，夏霜霜撲過去抱住紀寒凜的手臂，然後他那將要揮出去的拳頭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嗓音軟綿綿的，像是在懇求又像是勸誡，她說，“凜哥，”她聲音更輕更軟，盡力安撫他，“大後天就要比賽了。”
比賽在即，出現這種打群架鬧事兒的情況，是會被取消比賽資格的。
紀寒凜覺得周身的血都涼了，他瞬間清醒了，燼這會兒伸頭過來跟他找事兒，就是等著這下子呢。
能讓他退賽，燼這個狗逼，什麽垃圾事兒做不出來？
紀寒凜鬆了右手，把燼的衣領給整整平，然後湊到他耳邊，嘴唇動了兩下。
燼臉色驟白，然後立馬帶著自己的人急匆匆地買單走了。
紀寒凜坐下來，神色稍緩，整桌子的人都屏息不敢說話，鄭楷覺得自己有責任，跳出來活躍氣氛，“凜哥，你剛剛跟燼那王八蛋說什麽了？他立馬就嚇跑了？”
紀寒凜把扔出去的筷子拿回來，放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對平，然後慢悠悠道：“我跟他說，‘你再不走，我們這頓火鍋，你買單。’”
眾：“……”
鄭楷：“嗬嗬嗬嗬，凜哥你一如既往的幽默啊。”
一頓飯大家吃得都懨懨的，連羊肉卷送到嘴裏都咂摸不出什麽味兒來。
等回了酒店，趙敏就湊過來問夏霜霜，“霜霜，凜哥跟那個燼是什麽關係啊？怎麽剛剛都快要打起來了？”
夏霜霜覺得這事兒應該紀寒凜自己跟大家解釋講述，話從她這裏傳出去並不好，於是她故作無知狀，道，“不清楚啊。”想了想不對，又問，“你為什麽要問我啊？”
趙敏訕訕，“哦，因為覺得你跟凜哥熟嘛！”末了，又補充了句，“我以為他什麽都告訴你了……”
夏霜霜在心裏猛點頭，對啊，我們是很熟，他也真的什麽都告訴我了。
但是，不能讓你知道……
趙敏覺得問不出什麽，就拿了洗浴用品進洗手間，“霜霜，我先洗個澡啊！”
夏霜霜敷衍地應了聲，“恩……”
那頭就傳來“砰——”的關門聲。
夏霜霜把手機捧出來，手指在紀寒凜的頭像上停了很久，終於還是點進去，給他發了微信。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
Lin：？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你晚上吃飽了嗎？！我吃飽了！
Lin：……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你在做什麽？
Lin：跟你打字。
夏天一點都不熱：……
Lin：我知道你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Lin：我已經平靜了。
Lin：謝謝你。
敲這三個字的時候，紀寒凜唇角慢慢彎出一個弧度來。
鄭楷在旁邊問：“凜哥，又在跟小夏聊天？”
紀寒凜收了收手機，“你為什麽要說又？”
鄭楷歎氣，“你隻有跟小夏聊天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露出微笑啊……你跟人家聊天的時候就不會呢！”
紀寒凜：“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一個大大的微笑？”
鄭楷搖頭，“還是不要了，你對人家笑，人家會擔心你有什麽企圖哦！”
紀寒凜：“……”也不懂好好一個人為什麽能騷成這樣。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來雙排不？飯後消食。
Lin：雙排能消食？
夏天一點都不熱：手指會運動呢！
Lin：……
Lin：上線。我拉你。
夏霜霜喜滋滋地登陸了神話再臨。
和紀寒凜打了幾局，其實夏霜霜一直都特別照顧他的情緒，輔助打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獻上。
有困難夏霜霜上，有人頭紀寒凜拿，十分的大無畏精神。
她其實還是怕紀寒凜心裏有陰影，怕他不開心，怕影響比賽，其實更怕的，還是擔心那些人會觸及他心底最深的痛。
哪怕他其實已經盡力在掩藏了。
一局遊戲結束，紀寒凜在對話頻道敲字。
Lin：我去洗澡。
Beauty：去吧！
夏霜霜轉頭看了眼洗手間的門，還是嚴絲合縫地閉著。
她於是又單排了兩把。
等她覺得有點累，想歇會兒洗把臉，於是盯著電腦右下角看了下時間。
夏霜霜是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小時了，趙敏還是沒有從洗手間出來，她到底是有多髒要洗這麽久？？？
夏霜霜十分想問候她一聲，是不是洗暈過去了。
萬幸，她剛這麽想，浴室門鎖“啪嗒”一響，趙敏帶著一股氤氳熱氣從裏頭出來了。
更讓夏霜霜意想不到的是，為什麽她洗完澡還帶著妝？
趙敏一麵拿毛巾包著頭發吸水分，一麵跟夏霜霜打招呼，“霜霜，我洗完啦，你可以去洗咯！”
夏霜霜忙拎了東西進去。
洗完出來，趙敏坐在電腦前開直播。
夏霜霜：……
夜色正濃，夏霜霜打算去陽台上透透氣。
拖了條凳子出去坐著，門拉開，隔壁陽台上一個身影動了動，然後身子轉了過來。
室內燈光隔著玻璃門透出來，走近了，那人輪廓一點點清晰。
是紀寒凜。
夏霜霜開心地朝他揮揮手，打招呼，道：“凜哥，好巧啊，你也來陽台上吹風？”
“恩。”紀寒凜低低應了聲，“真是受不了鄭楷這條瘋狗……”
夏霜霜嘴角撇了撇，問：“他又怎麽了？”
紀寒凜雙手撐在欄杆上，回道，“他在撩漢……”頓了頓，像是很無法接受一樣，“為了一個價值兩百塊的皮膚。”
夏霜霜滿臉黑線，“你沒拉住他？他家破產了？”
“拉了，我都掏出兩百塊人民幣求他收下了。”
“他怎麽說？”
“他說，喜歡付出辛勤勞動並得到回報的感覺。”
夏霜霜：“……也許是有病的感覺。”
夏霜霜晃了晃腦袋，然後就看見掛在天上的那一輪月，周圍起了層毛邊兒，模模糊糊的，她朝月亮努了努嘴，“凜哥，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耶！”
紀寒凜伸手去指了指，夏霜霜立馬湊過去，隔著兩道欄杆，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奶奶說，月亮不能用手指，住在裏頭的嫦娥會扇人巴掌的！”
紀寒凜默默縮回手，“這你也信？”
“不信啊，但是已經成了一種意識。意識，你懂吧？”
“懂。”
夏霜霜想了想，一下子蹦起來，道：“凜哥，今天月色這麽好！我們來吃宵夜吧！我那裏還有瓜子和薯片！你有什麽？！”
紀寒凜一怔，“有辣條和可樂吧？”
夏霜霜雙手一拍，“完美！那我們把吃的都拿過來！”說完，人就鑽回房間裏去了。
紀寒凜望了望小姑娘消失不見的身影，恍然有些失笑，他為什麽大晚上不睡覺，像個神經病一樣跟人在陽台上嗑瓜子？
然後，他就也進去拿吃的了。
紀寒凜回來的時候，夏霜霜已經在對麵等他了，吃的放在陽台圍築的欄杆上，然後兩手交疊搭在小腹上方，一副這些食物任君挑選的樣子。
紀寒凜走過來，把吃的先擱在欄杆上，然後，拿出一件長款Tshirt，一隻袖子遞給夏霜霜，一隻留給自己，邊用這隻袖子在柱子上打結，邊說：“你那邊也打個結。”
夏霜霜依言行事。
等兩人都綁好了，紀寒凜伸手把襯衫中間抖抖平，剛好就平鋪在兩邊陽台的空隙上方，像是圍出了一張小桌子。
然後抓了瓜子什麽的鋪在上頭，“這樣就不怕萬一不小心東西會掉下去了。”
夏霜霜不由驚歎，“還是凜哥你有智慧。”頓了頓又說，“這樣你的衣服會弄髒吧？”
紀寒凜眉梢微抬，“鄭楷的。”
夏霜霜：“啊？”
紀寒凜：“他不知道，待會兒用完了給他塞回箱子裏。”
夏霜霜：“……”
夏霜霜把薯片掏出來，紀寒凜剛要把薯片往嘴裏塞，夏霜霜就伸手過去，跟他的薯片輕輕碰了下，輕呼一聲，“幹杯！”
紀寒凜：“……”
小丫頭明明沒喝酒，但跟喝了酒一樣暈。
紀寒凜把薯片塞進嘴裏。
哢嚓哢嚓。
奇怪，幹過杯的薯片，真的比平常的要好吃？
夏霜霜又開始嗑瓜子，一麵嗑一麵說，“凜哥，你看我們倆感情真的好好哦！”
“恩……”紀寒凜也抓了把瓜子。
“像好閨蜜一樣！我跟老馮就經常大半夜不睡，嗑瓜子喝奶茶談天說地！”
紀寒凜：“……”誰要跟你好閨蜜？老子是貨真價實的真男人！
夏霜霜還在那裏不停嗑，剛洗過的頭發有些滑落，她勾著小指頭把臉頰邊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頭去，整張臉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月色朦朧。
“你緊張嗎？”紀寒凜頓了頓，補充解釋道，“我說的是全國賽。”
夏霜霜一怔，夜風襲來，吹亂她的發，她伸手胡亂抓了兩把，用套在手上的橡皮繩把頭發簡單紮了個低馬尾，“沒有啊，才沒有。”
紀寒凜喝了大口可樂，繼續心理輔導，“緊張又不是什麽丟人的情緒。就像你高考前，也會緊張一樣。”
夏霜霜：“我高考的時候沒有緊張。”
夏霜霜：“我成績很好的，哪怕發揮失常，TOP3的學校也沒有問題。”
紀寒凜：“……”我是在安慰個什麽辣雞玩意兒？
夏霜霜歎了口氣，“緊張其實是有一點的。”她頓了頓，補充道，“其實不止一點。”
她手臂搭在欄杆上，下巴靠在上頭，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因為省賽沒有參加上嘛，心裏還是有點小負擔的，覺得對不起你們平時跟我一起訓練付出的辛勞，可現在我能上場全國賽了，又害怕自己會不會沒有趙敏打的好，帶垮了你們。”她眼皮上抬，視線往上，去看紀寒凜，有些怯怯，問，“凜哥，如果我失誤或者真的實力不濟，你會怪我嗎？你們會怪我嗎？”
已是秋末，即將入冬，紀寒凜伸手拍死了一隻垂死掙紮的蚊子，然後問，“那你會怪你自己嗎？”
夏霜霜點了點頭，“我會很內疚、很內疚。”
“我們是你的隊友，因為彼此信任才選擇了對方。這是大家互相選擇的結果。比如，我們倆打架，然後頭破血流，進了醫院。這是我倆打架的後果。所以，這個結果，是應該我們一起承擔。”
夏霜霜眼角跳了跳，“凜哥，你打比方就打比方吧，為什麽要這麽血腥暴力？而且，我為什麽要跟你打架？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我單方麵被吊打吧？”
紀寒凜輕咳一聲：“那我換個吧。比如一對小夫妻，結婚生子再離婚，一定是互相選擇的結果。”
夏霜霜盯著他看，目光一瞬不瞬。
紀寒凜也不知道腦子被什麽給敲了，兀自解釋說了句：“但是我以後是不會離婚的。我會對自家媳婦很好。”
夏霜霜：“？”為什麽突然搞這種莫名其妙的真情告白？
但想了想紀寒凜的話，刨除那些奇怪的比方，實際言之在理。
夏霜霜仿佛被打了一劑良藥，灌了一碗雞湯，她興奮地坐直了身子，平視紀寒凜，“我懂了！凜哥！我也會跟你們一起承擔，你們也是我選擇的好隊友！”說完，喝了一大口可樂，然後感慨，道，“唉，凜哥，你年紀輕輕，為什麽就懂這麽多啊？氣質特別像那種歸隱山林的得道高人！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厲害！”
紀寒凜平靜回答：“天生的吧，智商不夠模仿不來。”
夏霜霜撇嘴：“凜哥你又羞辱我哦！”
紀寒凜淡淡：“這是你應得的。”
夏霜霜：“……”
看見小姑娘又能一本正經地被懟，紀寒凜的心終歸是妥帖地放下了。
心裏那些鬱結難舒的東西，說出來，總是比憋著好。
就同他下午那會兒把悶在心裏很久的東西一股腦兒傾倒出來一樣。
夏霜霜注意力轉移的很快，這會兒又在跟紀寒凜侃大山了。
他有點懊惱，伸手抓了抓頭發。小丫頭真把自己當閨蜜了？講這麽午夜少女的話題？
但他沒有喊話讓她住嘴，意外的，他竟然還挺喜歡聽。
他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小丫頭口若懸河地講，有時候托著腮，有時候跪在凳子上跪得累了就站起來抖抖腿。
他看她講得渴了，就把水遞過去給她，小丫頭自然地接過去，瓶蓋都給她擰好了，貼心得像個金牌的保姆。
小丫頭仰頭咕咚咕咚喝上一大口，然後笑盈盈地把水遞回去，舌尖伸出來，舔了舔嘴唇上殘餘的水漬。
紀寒凜忽然心間一動，覺得有些恍惚，耳中忽然出現嗡嗡的聲響，已經聽不清小丫頭絮絮叨叨在說什麽，每一個動作都像放慢了播放速度，渡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夜風悠悠，額間有汗。
他把目光移開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有一些莫名的衝動。
那種衝動，他其實已經克製很久。
夏霜霜看紀寒凜把頭撇開，突然停下不再說話，她在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哪裏講得不對，衝撞到隊長大人了。
她伸手過去，半副身子撲在欄杆上，細細長長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輕輕撓了兩下，酥酥麻麻，像逗狗兒子時一樣。
“凜哥，你看什麽呐？！”
紀寒凜被她撓得轉回頭，目光幽深地將她一瞪。
夏霜霜手一頓，忙縮回來，訕笑道，“哦嗬嗬嗬嗬，凜哥，你沒有雙下巴哦。你看，我有。”
紀寒凜：“……傻叉。”
夏霜霜坐回去，手肘就碰翻了剛剛沒蓋上蓋子的水，瓶體一翻，水瞬間泄出來，淋了紀寒凜滿身。
夏霜霜有點懊惱，半副身子撲過去，趴在欄杆上，一麵抽了紙巾出來幫紀寒凜擦水，嚷嚷著，“凜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擦幹！”
夏霜霜手一通**，紀寒凜就看見眼前白色的小爪子一直晃啊晃，然後開口喊住她，“我把衣服脫了，進去換一件就行了……你幫我手機先拿出來，在褲子口袋裏……”一麵自己剝開衣扣，準備把外衫脫下。
他站起來，夏霜霜的手剛好伸進他褲兜裏，她手輕輕在裏頭翻撿，觸到他大腿時，一陣細微酥麻，紀寒凜解扣子的手一頓，脖子上青筋都起了。
夏霜霜未察覺有異，念叨著，“左邊沒有啊，是不是在右邊？”
紀寒凜沒轉身，整個人僵在哪裏，那手上的溫度淬起一股旺火，直燒到頭頂。
陽台上的門忽然一拉，鄭楷蹦躂著跳出來，然後就看到畫麵定格的二位。
鄭楷崩潰大喊：“臥槽，我看見什麽了！辣眼睛，不堪入目，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夏霜霜：“……”
紀寒凜：“……”
紀寒凜：“鄭楷，你別他媽瞎叫喚，我們就找下手機。”
鄭楷喊得更賣命了，“臥槽，都到要用手機的地步了！表臉！我要掛你們！！！”
夏霜霜：“……”
紀寒凜忙側了側身子走到鄭楷跟前，一邊罵他，一邊把他往房間裏推，“別教壞小孩子！”
小孩子？誰是小孩子，我嗎？
夏霜霜愣了愣。
紀寒凜好不容易把人弄走，回來的時候，夏霜霜氣鼓鼓地看他，“凜哥，我才不是小孩子啊，我懂的可多了！”
紀寒凜氣岔了，“你懂個屁！”除非是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