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皺著眉毛,看著李修遠與方雨兩人在門前的表演,有些莫名其妙。終於,李修遠示意可以進入屋了,中年男人像鬆了口氣一般。

中年男人開了鎖,擰轉把手,推門而入,伸手掀開燈,爾後側過身子讓到一旁說:“進來吧。”

李修遠和方雨不自覺得交換了一個眼神。好像在說,這就是命案發生的現場了。

兩人走進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李修遠禁不住皺起了鼻子,方雨條件反射式的伸手捂了鼻口。

“這屋子不錯了,全裝全配,小兩口住相當適意。”中年男子一邊推介著房子,一邊再次將目光投到方雨身上,恣意地上下打量。

不知道是屋內的氣味,還是這位油膩大叔色迷迷的目光,把方雨徹底惡心到了。隻見她臉色泛白,呼吸急促,眼前一黑,險些暈倒。李修遠眼明手快,伸手扶住方雨。

“怎麽了,方雨,不要緊吧?”李修遠焦急地輕聲問道。

方雨睜開眼睛,正遇到李修遠關切的眼神,神智在順間的暈眩之後,恢複了清醒。她趕忙站直身體說:“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說著,她從包裏摸出一塊水果糖含在口中。

“你晚上沒吃飯吧,瞧我這事辦的?”李修遠自責地拍了拍腦袋。

“沒事,可能和這屋裏的氣味有關。”方雨笑了笑,臉上稍稍泛起了些許紅色。

“黃梅天,有點黴味是正常的,開窗通通風就好了。”

中年男子見兩人的反應,一邊解釋,一邊連忙走到窗邊,撥開插銷,推開窗戶。一股相對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

或許是鼻子慢慢適應室內的味道,剛進房間時那濃重的黴味漸漸淡了些。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間屋,被分成了三個部分。進門是廚房,再往裏是客廳,床在最北邊的位置。李修遠環視一周,已經看不出有命案發生的痕跡了。

“這附近都住著什麽人啊?”李修遠從口袋裏摸出得煙,遞了一支給中年男子,一麵點煙一麵問。

中年男子接過香煙,眼睛瞟了一下煙盒,這樣高檔的香煙,讓他禁不住又偷眼打量李修遠一番。或許在他心目中,能抽得起這種香煙的人,是不應該租住在這種貧民窟似的公寓的。

“都是在這附近打工的。”中年男子含糊其詞的說。

“屋子裏收拾的還挺幹淨,就是濕氣和黴味太重,沒法住人啊。”李修遠嘴吧裏味出藍白色的煙霧,一邊向臥室方向走,一邊說。

房間地板有被明顯被刻意清洗的痕跡,老式的木製家具漆麵早已斑駁,唯有臥室裏的雙人床是簇新的,簡約風格的大鐵床。

“這床挺新的,剛換的吧。”李修遠站到床前,兩眼放光的看著眼前的白色大鐵床。案卷裏寫道,被害人駱漢就陳屍在邵懷玉租住房間的**。現場的照片記錄裏顯示,這裏原本是一張低沿的木床。

中年男子跟在李修遠身後,隨時準備介紹。方雨貌似隨意地在房間裏走動,用手機不時的拍攝室內的照片。

“是啊,剛換還沒人睡過呢?”中年男子說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沒有防盜窗,這窗戶從裏麵能鎖死嗎?”李修遠撇開床,走到北麵的窗戶邊,伸手拔開插銷,推開窗。從窗戶看出去,遠處是鱗次櫛比的新式大樓,有寫字樓,也有住宅。新式高層住宅的窗戶漏出的光,遠遠看去,如星星一般,變成一個個小點。

“可以的,可以的。”中年男子應著,一麵走到窗邊,伸手撥弄窗戶插銷,“你看,這插銷都是新修過的,絕對好使。”

李修遠和方雨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這裏怎麽樣,窗外看起來還挺空曠,可以看到都市的夜景。”李修遠笑著對方雨說。

“還行吧,就是有點陰森森的感覺。”方雨打量著屋子,仿佛不經意地說。

“怎麽可能。”中年男子,聽方雨這麽說,連忙否認。

“弄堂裏沒什麽人氣,沒看見有幾戶住人的。”方雨好像在自言自語。

中年男子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中年男子的表情,李修遠心知肚明,他知道對方本來想說的是什麽。

“啊——”李修遠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著中年男子說,“師傅,您貴姓?”同時又遞給對方一支煙。

“我姓唐,叫我老唐就好。”老唐點著火,吸了一口。

“唐師傅,這一直都是你在管理嗎?”方雨問。

“是啊,怎麽了?年紀大了,也幹不了別的,看看房子還可以。”或許是香煙拉近了他與李修遠二人的距離,談話的氛圍也慢慢輕鬆下來。

“不知道住在這裏,安不安全?這是我最關心的事。”方雨微皺著眉,表現出擔心的樣子,

“小姐,怎麽說呢?你也看到了,這裏是棚戶區。業主們都搬走了,我們老板把這些房子承包過來做轉租,治安確實比不上新式的住宅小區。”

“那——”方雨為難地望著李修遠。兩人在不知不覺中,扮演起要租房的情侶來。

“其實也沒什麽的,偶爾有點小偷小摸的人,有我們管理的人看著,也不敢進這個弄堂,比其他弄堂好很多。你們要住,我幫你們多看著點就是了。”老唐翻著肥臉上的一對小眼,打量著兩人的神色。

“以前發生過入室偷竊的事嗎?”李修遠聽老唐這麽一說,腦袋裏靈光一亮,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

“這裏沒有探頭,又沒有防盜窗,如果沒人看著,就容易招賊。”老唐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現在李修遠明白了,為什麽二零八號房間窗戶的插銷剛剛修過。這說明,翻窗入戶,對於這種房間,是常有的事。那如果駱漢不是邵懷玉所殺,會不是遇到了入室的賊,發生爭執被殺呢?但案卷中現場勘察的資料中並沒有提到有人翻窗入戶的痕跡。

想到這裏,李修遠看了方雨一眼。方雨也正做思索狀。

“這插銷剛換的啊?”李修遠看著窗戶上的插銷,明知故問的說。

“嗯嗯。”老唐抽著煙,點點頭。

“是不是之前的不好用了,還是壞了?”

“這個麽,”老唐猶豫了一下,瞅了眼李修遠,爾後像是下了好大決心式地說,“之前的確實不好使,銷不住,為了安全起見,老板讓我們都修了下。現在可以了,外麵怎麽也打不開。”

“對麵住的是什麽人啊?”李修遠接著問。

“現在沒人,剛剛退租。”老唐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李修遠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這裏住的人真少啊。”

在不同聲色地表達遺憾的同時,李修遠沒有忘記在他們剛到二樓時,老唐還說二零七號房已經被人租住了。從這前後矛盾的說法來看,老唐無疑更想把二零八號房先租出去。畢竟這是一個“凶宅”。

老唐好像又被戳到了痛處,張了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嗚——嗚——嗚”李修遠的電話在口袋裏震動了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對著老唐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然後邊向房間的另一頭走,邊接起了電話。

幾句簡單的應答之後,李修遠走了回來,帶著歉意地說:“唐師傅,我們有點急事要先去辦,回頭再過來看。”說完他向方雨丟了眼色。

“是不滿意,這裏條件是差一點,可位置好啊,周圍都是大商圈,離寫字樓很近,之前住的人可是很多的。”

“哦,那現在為什麽都走了呢?”方雨跟了一句。

老唐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想一想,說:“反正出了點事吧,不過和你們沒關係,現在正好租金便宜,要是入住最合算了。”老唐還是沒把邵懷玉案子的事說出來,估計是怕嚇跑眼前這兩個可能的租客。

“行吧,要是合適我們可以考慮的。”李修遠說著,示意方雨向屋外走,“晚點我們再聯係,可以嗎?”

“行吧。反正我都在。”老唐帶著失望的口吻說。

李修遠和方雨走出弄堂,外麵的小路依舊靜悄悄的。在那盞昏暗路燈的照亮下,更顯得有些荒涼。

“看出什麽來了沒有?”方雨問埋頭直顧向前走的李修遠。

“感覺這地方有點邪氣。”李修遠抿了抿嘴唇說。

在這片被城市遺忘的角落裏,讓人感覺發生什麽事都是正常的。這裏被城市的文明所拋棄,一種腐朽墮落的氣息包裹,讓人喘不過氣。

走出這段小路,來到西望街,重現繁華的街景。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現場看完了,我想聽聽你有什麽高見。”方雨仰著頭,看著李修遠的側臉。

“你先說,我還沒有想好。”李修遠點燃一支香煙。

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步伐也明顯緩慢了些,流連逛街的人們,或是情侶相伴,或是姐妹相隨,邁著輕鬆的步伐,不時在誘人的廚窗前停留。

“出租屋我倒是沒看出什麽來,就是覺得簡陋。管理員也不願意說什麽。你幹嘛不直接亮明身份,詢問起來不是更方便嗎?”

剛才方雨配合李修遠和管理員兜圈子,心裏一直納悶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和管理員說清楚呢?

“我也是將計就計唄,”李修遠調皮的笑了笑,“他不說‘你們小兩口住挺合適’嗎?那我就當自己是租客了。”說著,他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甚至笑得有些得意。

“去你的。”方雨感覺自己被李修遠取笑了,她把頭扭向一邊,不讓他看自己有點發燒的臉,可能已經有點紅了。

見方雨扭過頭不理他,李修遠清了下嗓子,故作嚴肅地說:“說真的,我的身份說出來,管理員可不埋帳的。我一不是警察,二不是檢察官,要是被他知道我是律師過來調查的,怕早被他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