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的李修遠耳邊還縈繞著方雨的聲音，還有那吹氣如蘭的感覺。
前麵向下的斜坡上，方雨向前邁著輕快地步伐，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她那纖細的身姿在樹陰中穿過，宛如電影畫麵般的一幕，讓李修遠看得癡了。
“看什麽呢，還不快走。”方雨在前麵轉角處回過身來，朝李修遠揮手。本來因為害羞而逃到前麵去的她，突然發現身後空了，李修遠久久沒有跟上來。
“哦！”李修遠應了一聲，順著斜坡，緊走幾步，來到方雨身旁。兩人並肩走出天文博物館，重新來到山頂處的那片空地上。
李修遠看了下表，已經到了午飯時間，要不是方雨帶的早點，他恐怕就是饑腸轆轆了。
“餓了嗎？”李修遠問。
“我還好，你怕是早餓了吧。”方雨笑笑說。陽光下她的臉，白的透明耀眼。
“多虧你帶的早點，要不要在這吃點東西？”李修遠向便利店處揚起了下巴。那家便利店前支起了關東煮的攤子，幾名遊客站在攤位前挑選著食物。
方雨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還是算了吧，我還不餓，對這些東西更沒有胃口的。”
李修遠頗感意外，他扭頭看了眼方雨，隻見她以手捂鼻，仿佛怕被隨風飄來的關東煮味道熏到似的，快速走過。大多女孩喜歡零食過於正餐，關東煮更是流行的小吃，沒想到方雨竟然嫌棄到這種地步。
兩人走到上風的位置，這裏一片樹陰，留下了一絲清涼。
“那就歇一會，下山再吃吧。”李修遠重新建議。
“嗯。”
樹陰下有一張木製的長椅，兩人就勢坐了下來。李修遠拿出水，方雨從包裏神奇地變出幾包零食，交到他手裏。
“打開，打開，我們先墊墊肚子。”方雨咧開嘴，笑著說。
和女人一起出門你就別操心沒東西吃。李修遠不記得哪位“得道”的高人說過這麽一句，這次他算是深有體會了。
方雨輕咬了一塊點心，慢慢地嚼著，再啜飲一口水，然後像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好了，下麵是我的建議。”
看得出來，方雨以一名檢察官的身份幫助辯護律師出主意，對她來說確實是有難以克服的心理障礙，然而是什麽讓她決定為對方出謀劃策呢？可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建議？李修遠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方雨說話時他正仰著脖子喝水，耳朵裏都是“咕咚，咕咚”飲水的聲音。
“如果我是邵懷玉的辯護律師，發現如此重大的線索之後，我會向警方或者檢方及時報告，請他們根據新線索繼續偵查……”
哦，她又跳回了之前的話題，李修遠明白過來，趕忙放下瓶子，作認真傾聽狀。
“……這樣做有幾個好處：其一是符合法律規定，刑法上就辯護方發現新的重大線索應及時向警方或檢方報告作了明確的要求；其二可以解決你剛才說的證人不願出庭作證的問題，通過警方行使的偵察權，會讓證人更有義務的壓力感，也會更加配合；其三……”
方雨展開論述，大有滔滔不絕之勢。但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李修遠，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修遠正聽得津津有味，對方雨的說理能力和強悍的論辯功夫，他是早有領教的。此時的方雨，散發出一種知性的光茫，與她剛才活潑的，柔和的女性之美，相得益彰。兩種形象在李修遠心目中重合成一個完美的女性形象，似曾相識，有幾許熟悉。
“其三怎麽了？”他微笑著說。
“其三，如果警方或檢方對你提供的線索不以理彩的話，在卷宗背書之後，你完全可以在法庭上實施有力地攻擊，就像—— ”
這時，方雨把眼睛望向前方，略一停頓之後接著說，“就像上次你在法庭上對我一樣。”
李修遠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一次他是耍了個小花招，以語言的模糊性加上時間的緊迫性給方雨造成了錯覺。
當時的場景他記得一清二楚。
李修遠在臨開庭前敲開檢察官室，假意有情況要向檢方通報，方雨因為經驗不足，在法庭工作人員催促開庭的情況下，以為李修遠要通報的情況並不重要，從而拒絕聽取他的通報。從而在法庭上當場出了方雨的洋相，李修遠也贏了一個漂亮的官司。
其實，如果李修遠更早一點，以誠意的態度向檢方通報情況的話，那個因年齡問題，免於追究刑事責任的案子根本就不需要開庭了。但這樣一來，案子的轟動效應就會差許多，對於李修遠在業界的成長作用也就小了。
說的明白一點，當時李修遠是存了私心的。而這種私心的結果，成就了他自己贏了一場漂亮官司，但卻使方雨在法庭上手足無措。
案子贏了，李修遠勝利的喜悅和得意之情，僅僅止於他看到方雨的難堪與尷尬之時。庭審剛一結束，他就後悔了。
現在，兩人在討論新的案子時，方雨無意中又提到了那次讓他們不打不相識的案子。李修遠多少是有些愧疚之感。這是他們在案子結束後，第一次再提及到它。可能在他們的心目中，都有意無意的回避那不愉快的記憶吧。
“方雨，那次我，我，”李修遠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在升高，他用低沉的聲音說，“我有點過分了，對不起！”
也許是李修遠聲音的變化，讓方雨覺察出異樣來。她收回目光，直視著李修遠的眼睛說：
“其實沒什麽……”
方雨話沒說完，李修遠的雙手已經繞到方雨雙臂之外，將她輕輕環住，拉向自己的身體。此時，他幾乎可以聞到方雨氣息的香味。
李修遠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了：“對不起，但我感謝那次相遇……”。
兩人四目相接，臉離得越來越近了。
就在兩人雙唇就要相觸之時，方雨突然清醒似的，輕輕推開李修遠，說了一句：“該下山吃飯了。”同時轉身逃出他的懷抱。
“我餓了。”她帶點撒嬌的表情說。
“嗯，嗯，現在就去吃飯。”
李修遠心中好生失落，但也隻能如此。他背起包，將垃圾裝入袋中，小跑著丟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裏。再回到方雨身邊時，發現方雨漲紅的臉，還沒有退潮。
從現在起，李修遠知道，他與方雨的關係已經進入另一個階段了,就從他把她擁在懷裏的一瞬間開始。這一刻，李修遠眼裏的方雨是發光的。
“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李修遠用有力而堅定的聲音說。
“嗯。”方雨無限溫柔地應了一聲。
李修遠自然而然地輕輕挽起方雨的手，兩人並肩順著來時的路，向山下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急著吃飯，還是心情的愉悅，讓兩人腳步變得輕快了，一口氣下到了山腳的入口。
在入口的平台處，兩人氣喘籲籲地相視一笑。運動和興奮催紅了他們的臉。汗水滑過麵頰，濕透了衣服。
方雨拿出紙巾，遞到李修遠手裏。
“擦擦汗吧，都濕透了。”
李修遠接過紙巾時，發現方雨素色的T恤也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女人凹凸的誘人曲線一覽無餘。李修遠再一次湧起想要去抱抱她的衝動。
可能感覺到李修遠灼熱的目光，方雨輕輕轉過身去。
“討厭，看什麽呢？”她嬌嗔地埋怨道。
“我去車上給你拿件換了吧。”李修遠傻傻地笑了笑說。
“嗯，不用，”方雨一隻胳膊放在胸前，“這是速幹衣，一會就會幹的。剛才下山汗出的太多了些，才會……”她害羞地低下了頭。
“今天我請客，”李修遠爽朗的笑著說，“占了這莫大的便宜。”
“還說，”方雨杏眼圓瞪，“沒個正形的。”說著，伸手輕輕推了李修遠一把。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李修遠跳開來，拱起手，連連討饒，“我也隻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方雨緊追兩步：“你還說，你還說……，哎喲！”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李修遠心裏一驚，回頭看時，方雨已經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右腳腳踝，臉上露出極痛苦的表情。
“怎麽了？”李修遠撲到方雨身邊，單膝跪地，雙手捧住她的右腳，神色慌張。
“扭了一下，應該不要緊。”方雨帶著呻吟說。
李修遠看到剛才自己跳開的位置，正好是一個低低的台階。方雨應該就是在追打過來的時候，踩在台階邊緣才崴到了腳。他記起兩上在江邊散步時，方雨也險些摔倒，當時自己在她身邊，伸手及時扶住了她。看來方雨的平衡性要稍差一些。既然有前車之鑒，怎麽就沒想到呢，李修遠在心裏自責著。
“痛嗎？”李修遠憑著他對跌打傷的了解，輕輕按壓下方雨受傷的腳。
“有點。”方雨皺著眉，“應該沒事的，我緩一下就好。”看來是個要強的姑娘。
“我背你上車，直接去醫院。這個要及時處理的，不然很麻煩。”說著李修遠把背包轉到身前，轉身蹲到方雨麵前。
“不用，背著多難看啊。何況我也沒那麽弱不禁風的。”方雨堅決地說，“你扶我起來，我試一下。”
李修遠站起身，一臉擔心地打量著倔強的方雨。
“來啊，扶我起來。”方雨伸出手。
李修遠趕忙扶住方雨，方雨嚐試著將受傷的右腳放向地麵。
“哎喲。”右腳條件反射似的抬了起來，方雨此時臉色蒼白，汗珠大滴往下滴。
“可能骨折了。方雨，聽我的。”李修遠心疼地看著她說。
方雨看著來往的遊客不時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她還在猶豫。
李修遠心裏一橫，把背包重新轉到身後，伸手將方雨橫著抱了起來。
“背著難看，那就抱著吧。”
然後不容分說地快步向停車場走去。
方雨橫臥在李修遠懷裏，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一會，她的雙手自然地環住李修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