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新的熱情似火,立刻在李修遠的臉上產生了反應。他明顯地流露出厭惡與尷尬,但又不好發作。顧新像是沒看見他表情似的,依然笑顏如花

“走吧,兄弟們都到齊了,就等著你們了。”夏海拍拍李修遠的胳膊,樂嗬嗬地說。

四人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推開包間的門,黃尋峰兩口子還有幾個朋友都已經就坐了。見李修遠等人進屋,大家起身相迎。方雨與黃尋峰的妻子是好閨蜜,自然是鬧到了一處。

包間裏氣氛溫馨而熱烈。

寒暄過後,李修遠被讓到了主賓的位置上坐了。環視一周,基本上都是熟悉的麵孔,隻有一位青年男子未曾見過。他安靜地坐在夏海的下手位。

“修遠,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一個小兄弟,餘強,久聞你的大名,特意拜托我向你引見。”夏海拍著陌生男子的肩膀給李修遠介紹道。

餘強三十來歲,中等身材,油頭,膚白,微胖,看不出什麽特點的臉,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樣。

“你好,李律師,請多關照。”餘強滿臉堆笑地用雙手遞來了名片。

“你好!”李修遠笑著說。

雙方交換了名片。對方名片上寫著某貿易公司總經理的頭銜。既然是專程要結識自己,那一定是有法律方麵的事情相求。邵懷玉案子公開報道後,來找自己辦案的人一時絡繹不絕,這個餘強應該是托夏海的關係,委托自己打官司吧。李修遠一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餘強,一麵想。

宴席上大家說著有用沒用的應酬話,酒過三巡之後,氣氛更加熱烈了。

顧新今天的表現與往日有些不同,原來一直蜜糖般粘在夏海身邊的她,好像刻意地與夏海保持著些距離,但卻頻頻地向李修遠大施殷勤。

席間,餘強端杯來到李修遠身邊。

“李律師,小弟敬你。”餘強一臉崇敬的表情笑著說。

李修遠客氣地起身。

“謝謝。”

“這次邵懷玉的案子,李律師贏得漂亮,也是一戰成名。”

“您過獎了。這隻是我們律師的本職工作而已,談不上什麽名不名的。”李修遠對於這種阿諛之詞並沒有多少興趣。但他知道,對方下麵的話才是關鍵。

果然,餘強並不急於碰杯,繼續說。

“有幸結識李律師,實不相瞞是有事相求。”

“哦,您說。”

“我有個兄弟遇到了些麻煩,想請李律師幫幫忙。”餘強一麵說,一麵觀察著李修遠的反應。

“什麽麻煩,人在哪裏?”

“人在看守所,說是欺負了人家小姑娘。”餘強輕描淡寫地說,好像在說兩個孩子間的惡作劇。

李修遠思維飛快地運轉。“強奸案”,這是閃現在他腦海裏的第一組詞匯。對於強奸案件辯護的難度,他是清楚的。

“餘先生,這裏不是說事情的地方,回頭你到我們律所具體再談。”李修遠攔住話頭,禮貌地微笑著。

他沒有再往下深談。一是場合不適合,另一方麵他對案情並不了解,一時間也也做不了什麽決定。至於對方的為人以及與夏海的關係,也不是一下就可以看出來的。但是從表麵的接觸來看,餘強顯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那好,改日必當登門拜訪。”

兩人碰杯之後,餘強一飲而盡。

李修遠看了一眼夏海,夏海正認真地品嚐一道新上桌的菜肴。可能是感覺到李修遠的目光,他一抬頭,見李修遠走出了包間,於是自己跟了出去。這也是多年好基之間的心有靈犀吧。

出了包間,李修遠點了一根煙。

“怎麽樣,今天這菜還行吧。”夏海嘿嘿笑著說,一臉想要叫好的表情。

“自然不錯,你的品味和標準,一向是高的。”

兩人走到落地玻璃幕牆邊,從這裏可以看窗外的夜景。

“修遠,現在可以稱你為著名律師李修遠了。”夏海說話聲調很高,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好像是他自己成名了一般。

“名不名的,就是越來越忙了。”李修遠抿了抿嘴唇。

他本是淡泊名利的人,最近老是被人捧著,才發現成名與不成名之間的區別,不僅是外在的,經濟的,更是影響到人內心的。平日裏那份恬淡的生活態度,也會被名氣所影響。就連看事物想問題的思路也會發生改變。而這種變化又是潛移默化的。人在往高處走的時候,不覺得姿態也就高了。

“你那朋友是什麽情況啊。”李修遠挑了下眉毛問。他要找夏海摸摸那個餘強的底牌。做刑事律師的風險,讓他自然的多幾分警惕。

“他啊,他們老大的孩子惹了官司,幾個年輕人和女孩一道出去玩,玩過火了,被人家告了。”夏海說著話,接連向空中吐了幾個煙圈。

“哦,怎麽找到你的。”

“生意上的朋友介紹唄,聽說你是我朋友,死皮賴臉的要來。”夏海撇了撇嘴,“我想人家不缺錢,案子你也對口,就給帶來了。能不能接,你自己掂量。”

看來夏海對此人並不了解,李修遠多問也是白搭。

兩人抽著煙,聊了一會閑話。

“你和方雨現在是正式交往了吧,有沒有去她家?”

“不、不,不算有吧。”李修遠不知道上次送受傷的方雨回家算不算,他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與方雨的關係剛剛確立,至於她父母的態度似乎並不明朗。

“什麽叫不算有啊,到底見過她父母沒有?”李修遠吞吞吐吐的樣子激發起夏海的興致,他兩眼放光的問。

“怎麽說呢,去過不次,但不是那個身份。”李修遠別別扭扭地說。

“嗨,你一大男人的,害哪門子臊啊。”看李修遠的樣子,夏海簡單都要笑出聲來了,“不過,你也別著急,這說明方雨是個極慎重的人,真不錯,我怎麽就遇不上一個靠譜的女孩呢?”

“你啊,你不是整天和那個誰麽粘在一塊麽。”李修遠也笑了,他下巴朝包間的方向揚起,示意著顧新。

“她啊,純粹朋友,模特麽,動作看起來親熱一點,其實在她們那行裏算不了什麽。不過……”夏海說到這裏,拿眼看李修遠,“本來最近一段都沒什麽接觸了,前兩天電話裏專門問你的事來著。”

“哦?”李修遠有點意外,“問我什麽?”

“說在電視上見到你,挺帥氣啊,什麽時候一起再吃個飯什麽的。”夏海說的輕描淡寫,“這個顧新你可別小看她,三教九流認識不少人,做個朋友,總是有些幫助的。”

夏海一向是八麵玲瓏的,看上去粗枝大葉的樣子,實實在在是處處有著考慮,但對於李修遠與黃尋峰兩個兄弟,還算是掏心窩子的直率。

相對於夏海來說,李修遠的交際圈要單純許多,總體來看,他還保持著讀書時的樣子。

窗外臨著濱江的步行道,不時有一對對情侶相伴著路過。

“最近你都在忙什麽?”

“我啊,最近對美食有興趣,想弄個私家菜館什麽的,隻是還沒想好。”夏海望著空中的一點,一臉向往的樣子,“你不是說小時候對廚藝特有感覺麽,要是我的菜館真弄起來,你可以大展身手啊。”

李修遠小時候,隔壁鄰居是位有名的大廚。他沒事就到鄰居家去玩,大廚也喜歡弄些新式菜品送給鄰裏嚐鮮。李修遠邊看邊學,也學了大廚不少手藝。

一次大廚到李修遠家,對他父母說,李修遠有做廚師的天分,想收他做徒弟。當時李修遠父母就急了,在他們心目中是要把清秀俊朗的兒子培養成讀書人的,所謂萬般皆下貧,唯有讀書高,可從來沒把兒子和“廚子”粘過邊。

為了避免大廚對李修遠的影響,李修遠父母當月就搬了家。從此也絕了李修遠想當“廚子”的念頭。

這事,平時閑聊的時候,李修遠與夏海說過。

“大展什麽身手,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別把你的客人嚇走就算好的了。”李修遠笑著說。雖然他沒有當成“廚子”,但平時朋友們到家做客,他也樂意露上一手,也算是過一把“廚子”的癮。他的菜品也是常常給人以驚喜的。

“我對你有信心,你可以一麵做專業律師,一麵兼職廚子。兩廂互不耽誤”

夏海誇張地笑了起來。

兩人正聊著天,窗外的步行道上遠遠走來一對情侶。女人挽著男人的臂彎,頭靠著男人的胳膊,樣子十分親密。

李修遠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突然覺得那男人的身形似乎有幾分眼熟。他定睛再看,朦朧的月色中,怎麽也看不清男人的臉龐,但他確信這人一定是在哪裏見過的。

“嗨,你倆在這幹嘛呢?”

方雨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李修遠聞聲,趕忙掐滅了煙頭。這已經是他出來後抽的第二支煙了。

“好久沒見,哥倆說說悄悄話。”夏海笑著說。

“大夥等你們呢,都酒足飯飽了,等你們埋單。”方雨一臉滿足的表情,揶揄道。

看見方雨,李修遠突想起了剛才窗外那對情侶,男人的身影似乎與吳明有幾分相像。可轉念一想,又好像不對,吳明不是一直大張旗鼓地追著方雨嗎?也許是自己看走了眼,這朦朧的夜,這微熏的酒。

李修遠搖了搖頭,不禁自嘲式地笑了笑。

“傻笑什麽呢?”方雨挽住李修遠的胳膊,側著臉問。

“笑你臉紅得好看。”李修遠盯著方雨因為喝酒而微紅的臉龐。

方雨低了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