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兩名證人之後,李修遠又到案發的酒店看了看,也沒什麽新的發現。

韓小北的案子並不複雜,從案卷來看,陸芸芸的證據也不算充分。本來男女之間的事就是一對一的,誰也說不清楚中間具體的情況是什麽。立案的主要依據還是被害人的詢問筆錄,對陸芸芸的驗傷結果,以及涉事酒店工作人員的證人證言。能夠直接證明的事實是韓小北與陸芸芸當晚發生過關係,至於是否是違背陸芸芸意誌,尚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雖說陸芸芸身上有傷,但兩性發生關係時,身體表麵有些許傷痕也不是沒有的事。

在李修遠看來,整個事件韓小北唯一聰明的做法是一直沒有認罪。他不知道韓小北是真心不認為自己是犯罪,還是出於逃避懲罰的企圖。但不管怎麽說,韓小北的堅持,為法庭上的辯護提供了一個有利前提。而警方缺少被告人的認罪口供,也將是證據鏈上難以彌補的缺口。雖說現在常有在被告人不認罪的情況做出有罪判決,但對於性侵案,雙方的詢問筆錄和有罪供述的作用,明顯要大於其他案件。

現在,李修遠又“意外”地獲得了對韓小北有利的證人證言,那麽此案的勝算又要大許多。

“最好能做通被害人及其家屬的工作,如果能取得被害人的涼解,案件的後續處理會方便許多。”這是李修遠與餘強分開時說的話。

“工作一直在做,還在爭取。隻是對方態度比較堅決,特別是被害人的父親。很難辦啊!”餘強愁眉苦臉地回答,“還在想法辦找各種關係人,隻要對方願意和解,韓總說了,花多少錢都可以。”

李修遠聽餘強這麽說,不自覺地掃了他一臉,心裏生出幾許鄙夷的情感來。一個姑娘的清白怎麽能用錢來衡量呢?然而話雖這麽說,但現實中又有多少事實是不可以用金錢衡量的呢?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指責別人是容易的,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甚至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有多少人能經得過人性的考驗。

不是有一句話:不要考驗人性。

想到這裏,李修遠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自己接手這個案子,又何嚐不是衝著那高額的律師費去的。

看完案發的酒店,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李修遠辭別了餘強。

案子的情況基本清楚了,也沒有什麽好深入了解的。然而李修遠卻覺得有些胸悶。

一個人在鬧市閑逛,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車水馬龍的街市,李修遠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落寞的感覺。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時分,李修遠正趴在街中的環形天橋圍欄上。

“哥們,在哪呢?”夏海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

“哦,”李修遠環顧四周,“在X廣場附近,怎麽了?”

“要不要晚上一起喝一杯?”

夏海這時候邀他,大概也是為了韓小北的事吧。餘強一定是把他已經接受委托的消息告訴了夏海。見了麵也無趣,李修遠想。現在的他隻想一個人呆一會。

“算了,大家都忙,改天吧。”思忖片刻之後,李修遠說。

“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和哥說說。”夏海聽出李修遠語氣中的平淡,“難道和你那女檢察官鬧別扭了?女人這事你得請教我,我一定知無不言……”

“沒有的事,哪跟哪啊!”李修遠皺著眉打斷夏海的滔滔不絕,“有點累了,跑了一天。”

李修遠這麽一說,夏海也不好強求。估計餘強等人也在他身邊,要加強一下剛剛與李修遠建立的關係,對這樣的事,李修遠的心裏是厭煩的。

“累了就早點休息,周末一起打球吧,放鬆一下。”

李修遠與夏海是同一個網球俱樂部的成員,以前常約在一起打球。這兩年大家忙碌起來,打球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好吧,到時候再說。”

說完,李修遠掛斷了電話。

說是累了,但李修遠卻不想馬上回家。家裏也隻有他一個人罷了,早點晚點回去也並沒有什麽關係。

不知道方雨現在在做什麽?李修遠眺望著人群想。

於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方雨的電話。

“喂——”方雨溫柔聲音的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忙好了嗎?”

中午的時候,李修遠電話裏告訴方雨,他已經接受了韓家的委托。既然已經成為了事實,方雨也隻能盡力支持了。

“嗯,下午見了證人,到案發地看了看。”

李修遠說得心裏發虛。

他知道方雨本意並不讚成他接這個案子的,可能是擔心案子本身的風險太高,亦或許對委托人的做事風格不甚放心。

“你下班了嗎?”李修遠緊接著問道。

“還沒有,晚上還要開個會,最近事特別多。”

方雨作為新任檢察官,除了工作,學習任務也很重。她對工作的熱情和標準一向是高的,對待感情和男人一樣。

“晚上我接你吧。”

“不用,可能比較晚,我和同事一道。”

“嗯。”

掛了電話,李修遠悵然若失,心裏空****的。他知道不是因為方雨,而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情緒籠罩在他周圍。

不知不覺間,李修遠來到不遠處的餐飲一條街。這裏以西式餐廳與酒吧為主,又稱老外街,是忙碌一天的都市青年放鬆休閑的地方。

李修遠路過一家酒吧式餐廳,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裏麵整齊的陳設和相互交談的客人。正是李修遠喜歡的愛爾蘭風格,他推門走了進去。舒緩的鄉村音樂在空間裏流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李修遠在長形吧台邊靠裏麵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吃完一份牛排之後,他要了一杯黑啤。正準備抽煙時,李修遠發現吧台邊與他間隔一個空位上坐著的女孩似乎有幾分眼熟。

轉頭看了一眼,沒想到女孩也正在看他。

“李律師,這麽巧。”女孩仿佛突然認出他來似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李修遠笑了笑,在腦海裏搜索著,卻怎麽也想不起對方是誰。

“不記得我啦,我是丁當啊,上次一起在料理店吃飯坐你身邊呢?”女孩笑著說,細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哦——”李修遠長長的吸了口氣。

終於想起來了,那次黃尋峰蜜月旅行回來後,夏海請他哥倆吃飯,有三個女孩做陪,除了顧新之外,還有兩個女孩。坐在他身旁的正是眼前的這名女孩,對她那雙細長嫵媚的眼睛,還有些的印象。

“這麽巧。”李修遠淡淡地說,既像是與丁當打招呼,又像是一種感歎。

丁當見李修遠認出她來,主動挪到他身邊的空位上。她穿著短裙,平底布鞋,有一股青春的活力。

“一個人嗎?”丁當撫弄了一下頭發說,“你那兩個哥們呢?”

“嗯,路過這裏,順道吃飯。”

李修遠當時對丁當的印象不錯,反正也沒事,有個人聊天也不錯的。他為丁當點了酒。

“你怎麽也一個人?”李修遠問。

“我住在這附近,在屋裏呆著無聊,過來坐坐。”丁當笑著說,端起酒杯,“cheers,大律師,為我們第二次偶遇。”

“嗯,幹杯。”

兩人喝著酒,聊了些不相關的話,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許久。後來李修遠回想時,隻記得兩人聊的很開心,不知怎麽自己就不記得後麵發生的事了。

李修遠再有記憶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大**。房間裏滿是女孩的用品,無疑這是某個女孩的閨房。

“你睡醒啦。”

正在李修遠驚駭之時,丁當推門而入。她穿著潔白的紗質睡袍,頭發披散在腦後,也是剛剛起床的樣子。

李修遠瞪視著她,不知所措,不明所以。

“早餐做好了,起來吃飯吧。”丁當從椅背上拿起李修遠的衣服,放到**。

這時李修遠才發現自己全身**。他下意識的用身上的薄毯裹緊身體。

“昨晚——?”他困惑地望著丁當問。

丁當看著他的表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昨晚你喝醉了,吐了一身。我又不知道你住哪裏,就把你收留回來了。吐汙了的衣服給你洗過,烘幹了,不影響你今天上班。”

丁當帶著幾分體貼的語氣說,好像她與李修遠是交往許久的女友一般。

聽了丁當的解釋,李修遠長長鬆了口氣,他真擔心自己做了什麽荒唐事,那豈不是對不起方雨了。如果僅僅是醉酒,那還是好說。

心理放鬆下來的李修遠這才感覺到頭痛欲裂。平日宿醉反應也沒有這麽強烈,他暗忖,同時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丁當轉身出門,不一會拿著水杯重新出現在房間內,走到床邊。

“喝點水,清醒一下。”

李修遠不好意思地又拉了下薄毯。

“謝謝,放在那櫃上吧。”李修遠瞅了眼桌頭櫃。

“行,我在外麵等你。”丁當放下水杯,出了自已的臥室。

見丁當的背影一消失在門外,李修遠迅速掀開薄毯,穿上自己的衣服。在係腰帶的時候,一個問題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昨晚是誰幫他脫得這麽赤條條的更換衣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