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貴女(女扮男) 第九十回
兩個人的思維已經不在同一條線上,赫梓言不想叫書湘知道自己過去和表妹的那一段事,其實那都過去好些年了,他本也沒放在心上,誰知道如今竟被書湘惦記起來。他是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自以為這樁事兒就此該這樣揭過去了,大不了往後不見表妹也就是了。
書湘卻另有想法,她晚上睡在床裏側,側撐著腦袋瞧著身畔的人。
他已經睡著了,手臂伸出來露在薄薄的鴛鴦被外,像個大孩子。書湘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黑暗裏她撇了撇嘴,他以為他能敷衍的了她麽,這件事沒完了,隻要表妹一日在家裏她一日都不會放心的。
也不是書湘氣量小,實在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頭一回做人妻子,她沒有經驗,更不喜歡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感覺。腦海裏不停運轉著。鑽進被窩裏,她翻身麵朝床裏邊賭氣地不去看他,漸漸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兩人坐在一處用早上飯,赫梓言瞧著書湘沒什麽異樣,也不哭鼻子了,也不追著他過問過去的事,便放下心出了門。
他一走書湘臉上淺淡的笑意就隱下去,她在寢屋裏不停地轉圈子,瞧著時候差不多了收拾妥當後便往赫夫人屋裏去。
今兒又是蜜蜂似的在婆婆跟前轉悠了一上午,婆婆坐著她站著,婆婆躺著她站著,婆婆吃著她站著,書湘一直站著,可是她的表現卻好極了,不驕不躁,同昨日那個心神不定的新婦仿佛有天壤之別,引得赫夫人頻頻側目。
抓不到媳婦錯處婆婆也是沒法子的,赫梓言不在的時候赫夫人對書湘態度上總是差了大半截,她猜度寧氏是曉得了兒子和外甥女過去的那宗事兒。有一點不得不提,赫夫人雖說是打心兒眼裏疼外甥女兒,卻沒有哪怕一秒想過把她許配給兒子,哪怕到了現如今,也不願意看到外甥女插足進兒子的婚姻裏去。
過去都沒有準許,現在更不會了,這麽說罷,書湘已經是正妻了,陳沐秋要嫁進來也隻能是個貴妾。貴妾也是妾,犯不著。陳氏還是十分關心外甥女的病症的,外頭也一直操心著她的婚事,再不嫁便真的晚了,越往後越難嫁。
她提點了書湘幾句,有意的給她吃定心丸,可惜書湘沒有聽明白婆婆高深的弦外之意。午後婆婆午睡,書湘徑自回了自己的小院裏。
這處院落是為了大婚特為布置建造的,一磚一瓦俱是簇新的,小花園裏處處透出別具匠心的巧思,從檻窗看出去可以看見長廊前精巧的水榭,遠處湖裏遊動著點點金黃的錦鯉,廊上掛了三四隻鳥籠子,色彩不一的鸚鵡排了一列,在鳥籠子裏跳來跳去。
這樣美好靜謐的景兒,書湘卻無心觀賞,她想著怎生能再見一見碧荷,話不用多說,隻把她沒講完的話聽完就成,否則聽一半不知道後麵的事兒叫人幻想得心慌,越想越心裏不如意。
……
茗渠如今同來信兒打得“火熱”,已是十分熟悉了,聽了書湘的話便把在外院的來信兒叫了進來。
這來信兒是最最懂得他們爺心思的,心裏早已預料到了七八分,他跨門檻時縮了縮脖子,抬眼隻看了坐在首座上的少奶奶一眼,請了安就馬上低下頭垂手立著。
來信兒是赫梓言的貼身小廝,他既然在赫梓言身邊跟了這麽多年,想必別人知道的他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書湘撣撣袖子上壓根兒不存在的灰塵,笑著道:“你不必拘著,說起來咱們也是舊相識,早在我還跟書院裏念書的時候你知道你,禦都身邊的事這麽些年了都是你在張羅,難為你了。”
少奶奶這麽樣溫聲軟語同自己說話他怎麽就這麽發毛呢?來信兒誠惶誠恐地往上覷一眼,公式化地自謙了一番,話才說完茗渠就捧著一個小托盤走到他跟前,首座上少奶奶溫柔的音色又響起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進門還沒賞過你,外人知道該說我吝嗇了……”
雖不知道盤子裏到底裝了多少銀錢,來信兒卻曉得此番若是收了銀子那可就必須聽少奶奶差遣了,他沒立時道謝,把手摸進蓋著紅綢的托盤上,手抓過裏頭的兩個銀包掂了掂分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興許隻是動一動嘴巴的事,爺又疼少奶奶,想來即便被少奶奶知道了什麽不能知道的也不見得會處理自己罷。
他若有所思地想著,為了兩包沉甸甸的銀子決定暫時賣了他們爺,跪下磕頭道:“謝過少奶奶的賞,您可真是咱們大懿體貼大度舉世無雙的少奶奶!”
跟上道的人說話就是方便,茗渠在邊上暗笑他嘴上抹了蜜,隻聽書湘開門見山道:“其實我今兒找你過來也並不為別的,我聽到些不好的傳聞,是關於禦都和陳表妹的——來信兒你在你們爺跟前都伺候了這麽久了,倘若此事是真的,你能否將經過大致說一遍與我,我單是好奇罷了。”
來信兒眼珠子轉了轉,他不會相信少奶奶大費周章的隻是滿足自己的好奇,縱使心裏邊一清二楚,卻仍舊將他們爺那段無疾而終甚至可能沒有開始過的感情經曆刪減了說與書湘聽。
書湘聽得臉上微微皺起,末了立起身走至門首,突然開口道:“帶我去見見碧荷,那丫頭到底是爺身邊伺候了幾年的大丫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說是不是?”
來信兒仰天長望,心話兒,少奶奶真是不白使了銀子,她果然還另有目的。來信兒沒有辦法,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他一麵在前頭引路把書湘往書房院後罩房裏領,一麵在心裏給自己默哀,這下是完了,爺回來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卻定然不會原諒自己的!
可他是真沒了退路,掏出鑰匙開了門,見少奶奶進去了便在門外緊張兮兮地守著,不想少奶奶很快就出來了,臉上神色明顯同才進去的時候不同了,就好像別人欠了她銀子沒還似的。
初夏的天氣,風吹在臉上已經暖的過頭了。
聽完來信兒和碧荷兩人的話,把自己所知的拚湊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鬆了一口氣,唇線拉得直直的,幸而他們表兄妹之間並沒有她先前想象的那麽不堪。
她揚了揚唇,暗笑自己的多心和猜疑。碧荷言之她那時太匆忙其實並沒有看清楚,摔碎了東西拔腿就跑了,想來那時候兩人並沒有更進一步,萬沒有青天白日在亭子裏苟且的道理。
來信兒一晃眼,驚詫地發現少奶奶竟然笑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叫人著實的猜不透啊…!
“知道怎麽禦都打算怎麽處置她麽?”書湘朝屋裏看了一眼,可憐見的,年輕輕的姑娘才關了一晚上就形容憔悴成那樣,日後也不知道會如何。
她問的來信兒還真就知道,便回道:“依著我們爺的性子,碧荷這回是沒有轉圜的餘地的,早晨出府前還叫我出去尋了人牙子來,明兒就給賣出去,眼不見心淨……爺是這麽的交待的。”
“會賣到哪裏去”
“這個麽,嗐,您問小的做什麽,我同牙婆接觸的不多……”來信兒犯了難,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說的,碧荷要是幸運沒準兒還能被挑中送進哪家裏做丫頭去,再不濟也有口飯吃守著幹淨的身子,但要是被黑心的人牙賣到風塵場所去自此便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也不能怪誰,是她自己個兒作出來的,要肯好好的過安穩日子,爺原還想為她找個好人家,畢竟伺候了這麽多年,總歸是有些主仆情誼的。
書湘點了點頭,她倒覺得直接將碧荷逐出府去便盡夠了,但也沒再說什麽,匆匆回了內院裏。
居家過日子,總有點波瀾的,兩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坦誠,她知道自己要適應的還有很多。
今兒沒睡午覺,這會子眼皮向下耷拉,書湘要睡不睡的模樣,倚在水榭外的欄杆前,池塘裏水波**漾碧波萬頃,涼爽的風仿佛夾帶著水汽襲到人麵上,清清涼涼,撩起裙裾隨風輕晃。
荷花占了大半個池塘,小荷才露尖尖角,頂上淬著一層粉,下邊環著一圈圈的大荷葉,蜻蜓遊戲其中,放下心事了仿佛才瞧出這小花園的寧靜清幽的美。
橘色的夕陽籠罩下來,書湘仰麵躺在長凳上,麵上蓋了一塊半透明的薄紗香帕。在這樣的視線裏看出去,天空是白蒙蒙的,周圍的景致亦是白蒙蒙的,人間仙境一樣。她逐漸闔上眼睛,懶懶地歪著身子,和風舒緩,愜意無比,隻等著記掛的人家來。
可惜書湘太舒服,以至於天色半黑了她還睡在那裏,荷塘裏有此起彼伏的輕微蛙聲,遠處的腳步聲被這蛙聲覆蓋住,來人漸次走近,他停下步子佇立在石凳前,廊上的燈籠漸次點起來,蒙昧的光線**著水光照亮他眸底的繾綣溫柔。
他傾過身揭去她覆在麵上的香帕,寬大的袖襴垂掛著半蓋在她胸前。書湘皺了皺鼻子,棱形小唇微微地嘟著,一隻溫熱的手掌撫摸上她的麵頰,她眼睫忽地眨了眨。
赫梓言將書湘攔腰抱起,她渾身軟綿綿的,每走一步都能聞見她身上叫他魂牽的馨香。走出水榭上了曲折的長廊,懷裏的人動了動,他低頭看她,她卻在曖昧的燈影裏驀地仰起臉,在他猶帶著短短胡渣的下巴上響亮地“啵”了一口——
“其實你一走過來我就醒了。”她望著他虛頭八腦地笑,眸光璀璨得像夏日裏天幕上鋪陳的漫天繁星。
他聽罷唇際的笑弧竟加深了,低頭在她唇瓣上用力地吸吮,借著昏暗的夜色為隱蔽,沒羞沒臊一路親到了鎖骨下頭,“我早知道了好麽?”
赫梓言緩慢地舔了舔唇,搖曳的燈光裏視線火一樣凝視著她。書湘生受不住,一點點偏移開目光,麵龐臊得紅撲撲,竟覺出他的魅惑來。
作者有話要說:婚後的主旋律一一赫赫和湘湘從此過上了沒羞沒噪的生活。一/,一捂臉-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