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兒院出來,顧律開車送寧可到律所樓下。

下車前寧可重重地歎了口氣,“又要回去麵對原來的生活了。”

從眉宇間,很清晰地看出她的不快樂。

“如果覺得累,索性別做了。”這句話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是顧律竟然會說出這麽感性的話,照他的思想不應該是“既然選擇了就要做好做到最後”才是嗎?

被這樣一說,寧可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句經典台詞。

《喜劇之王》中張柏芝對周星馳說的,帶著玩笑意味的一句話。

“你養我啊?”寧可照著張柏芝的語氣和神態,臨摹了一遍。

雖然沒有期待對方會有和周星馳一樣的答複,但這句話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寧可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願意為了他去放棄那些東西。

可惜著不是在電影中,所以對方沒有台詞,隻是笑笑,沒有像周星馳一樣說:好啊,我養你。

這種承諾本就不是一般人會給的,所以寧可開始後悔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糟糕的台詞。

無奈地甩了甩手,回到了律所。

看到鄭盈的時候,寧可的心情一下子又更加不平靜,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看著外麵城市繁華的夜景,腦子空白一片。

下班回到家,更是覺得心情複雜。

似乎這才發現在這座城市根本沒有什麽知心朋友,一直以來都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如今連一個可以聊聊天排遣心頭不悅的人都沒有。

這樣人生,不知道算不算很失敗呢?

寧可倒了一小杯紅酒,一口氣喝完後,倒在**呼呼大睡。

過了沒幾天,鄭可豪的案子立案的時候,鄭盈才發現自己被顧律狠狠地耍了,寧可剛進辦公樓就能聽到鄭盈的聲音充斥著整層樓。

“可惡,顧律你去死,你竟然耍我,把我耍得團團轉,你就是要把我爸爸置於死地才甘心麽?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鄭盈一邊罵著一邊把桌上的資料往地上砸,寧可發現辦公室人還不多,把鄭盈拉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寧律師,你知不知道顧律這次多過分?”鄭盈怒得說話氣都接不上來。

寧可給了她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說話放輕聲些,控製下自己情緒。

“我知道,他是做控方律師。”

“連你都知道?”鄭盈冷笑兩聲,“看來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寧可試圖安慰她,“其實他做控方律師,也未必不是好事。”

鄭盈不解。

“他和我說你爸爸的罪足夠死刑,但如果是他,至少能保住你爸爸的命。”

聽到這番話,鄭盈的麵部表情終於放鬆下來,但眉宇間還是看得出細微皺褶,“可是我不想我爸爸坐牢,我不想,我想他平安無事地出來,錢全部賠光傾家**產也沒關係,我不要他做牢吃苦。”

鄭盈越說越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把整個臉埋進手裏放聲大哭起來。

寧可看到她這樣也難免有些心疼,走過去拍著她的肩安慰道:“別這樣了。”

實在想不出更多的可以安慰的詞匯,因為在寧可心中,鄭可豪果真是罪有應得的。

手頭的案子還沒有處理完,最近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鄭可豪的案子上,一審開庭的時候寧可陪著鄭盈去旁聽,回歸的顧律這次說話更加天衣無縫,在法庭上的表現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完全沒有任何逆轉的可能,就連鄭盈最後都放棄了上訴的權利。

無期徒刑,就和顧律當初設想的一樣,完美地將他回歸後接受的第一個案子畫了個句號。

大家對這個案件和對顧律的關注度簡直到了頂點,律界在沉寂了那麽久之後,也終於有了一件所有人都津津樂道的話題。

似乎隻要主角是顧律,就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這次他的完美回歸,也是一封向律界發起的宣告書。

律界第一。

似乎已經是所有人給他按上的頭銜。

鄭可豪的案子結束後,鄭盈來到寧可的辦公室。

“寧律師,你助理的這份工作,我就做到今天為止了。”

雖然情理之中,但卻有些意料之外,“為什麽?”

“我決定再去深造,雖然家裏的錢都被政府沒收,但是我之前的學費爸爸都已經付完了,所以我還是想好好讀書,考出個法律研究生,回來做律師,然後終有一天要贏過顧律。”

寧可很讚揚她的豪氣,回想起當初那個看到顧律會臉紅的她,一下子覺得時間飛速,歲月無聲,在不知不覺間,一切的變化看上去都那樣猝不及防。

“那好,祝你成功,將來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寧可遞上了自己的名片給她。

鄭盈接過的時候,覺得很感動。

一個人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時候對自己好,那是阿諛奉承,但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對自己好,才是值得感恩的。

鄭盈忍住眼淚點了點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是踩著高跟仰著頭,一步一步有力地踏著。

寧可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剛準備打開案子研究,就被敲門聲打斷。她捏了捏眉心,無力地說道:“進來。”

抬頭撞見的是前台美女的臉。

“寧律師,這裏有位先生要找你。”

“我不是說接案子要預約的麽?”寧可閉著眼手握著拳頭敲著額頭。

“這位是陸海欣律師說要帶給你見麵的。”前台似乎是怕做錯事,立刻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

“師傅?”寧可的態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轉變,點了點頭,“好吧,帶進來。”

前台殷勤地點了點頭,關上辦公室的門,不久後又推開。

“寧律師,這位是蔡瑞華蔡先生。”前台一板一眼地互相介紹著,“蔡先生,這位是陸律師推薦的寧律師。”

“你好。”寧可站起身,朝對方伸出手去,“久仰寧律師大名,初次見麵略顯失禮。”

在短暫的一瞥時間內,寧可確定了麵前的人一定是大戶人家出身,身價不菲。無論從他的談吐穿著還是從師傅這麽關注的程度上來看,都斷定麵前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你好,寧律師。”男士的聲音非常低沉,有著特殊的魅力。

把前台招呼走之後,寧可給蔡瑞華倒了杯水,“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麽?”

“哦,是這樣,最近我這裏有一些麻煩,想請寧律師做我的代理律師。”

“請問是什麽案件?”

“是這樣的,我家是書畫世家,我爺爺有八幅很珍貴的畫,放在銀行的保險箱內,但是由於銀行漏水,畫全部都浸濕損壞,可能對別人來說它的價值並沒有那麽高,但是這畢竟是爺爺傳下來的,而銀行方麵一直推脫責任給物業公司,我現在也很難辦。”

稍許了解了一下案情的寧可整理了一下思路,點了點頭,“好的,具體的細節,我們還是以後再商討,一會你可以給我銀行和畫的相關資料,我會去調查的。”

“好,我也對寧律師略有所聞,相信你的實力一定會給我滿意的答複。”蔡瑞華笑得很是儒雅。

接觸多了財大氣粗的人,突然和這麽一個出生於文學世家的人談話,讓寧可覺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蔡瑞華走了之後寧可走進陸海欣辦公室,像是知道了她來的目的,陸海欣先開了口,“那個蔡先生,你見過麵了吧?”

“恩。”寧可點了點頭,“是什麽來頭?”

“文化界的人,正好有個案子叫我辦,我就讓你接手了。”陸海欣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他家來頭的確不小,博物館的青銅館裏麵,一半是他家給捐的。”

“哇,那果然不得了啊。”寧可驚呼道。

“是啊,你知道這次被銀行弄壞的那幾幅畫價值有多少麽?”

寧可知道陸海欣也是見過世麵的人,能讓她這麽說,一定價值不菲,於是小聲地問道:“難道是幾個億?”

陸海欣伸出食指搖了搖,“是無價的。”

寧可想想似乎也是,從那時候蔡瑞華的口氣就聽得出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銀行的那些賠款,而是對銀行的態度非常不滿。

“你知不知道富春山居圖?”

寧可搖搖頭。

“中國一共有兩幅超長畫卷,一副是清明上河圖,還有一副就是富春山居。而富春山居後來被燒成了兩段,一半在蔣介石手裏,還有一半就在蔡瑞華爺爺手裏,他爺爺用畢生的功力把燒掉的那段臨摹了出來,完成了一副富春山居的臨摹畫,這次也被一並燒掉了。這次燒掉的八副畫都是蔡瑞華爺爺畢生的精華,所以對於他們來說,這幾幅畫真的是無價的。”

寧可似乎很能感受那樣的惋惜,這種自己想珍惜的東西被別人破壞的感覺,一定難受至極。

“總之這個案子你一定要好好放在心上,其他的可以先放一邊,專心打這個官司,要打得漂亮,一定有好處。”

寧可仔細地聽著陸海欣的話,點了點頭,“知道了師傅,我稍後就會去銀行方麵詢問的。”

陸海欣看她似乎想走,叫住了她,“對了,鄭可豪的案子怎麽樣了?聽說鄭盈走了?”

“是啊,她去深造了,說回來的時候要打敗顧律。”

陸海欣笑了笑,帶了些嘲諷,“打敗顧律,就憑我都不可能。”

聽到一向自信的陸海欣說出這樣的話來,讓寧可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師傅,你了解顧律有多少?”

陸海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怎麽?顧律是你的對手,不是我的對手,需要了解他的人不是你麽?”

“我的確有去調查過他,但是越是調查,就越是覺得不了解他。”寧可說話的時候失神地看著地板。

作為過來人的陸海欣看到寧可的反應,有些擔憂,“怎麽,好像對他很上心的樣子。”

“沒有,隻是一直把他當做是一個目標來看而已。”寧可為了掩飾心虛,不停地用手指卷著自己的發尾。

“總之你是個聰明的人,應該也明白師傅的意思,如果你在律師這條路上想走得更遠更長,就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感情和想法,所以以同行的欣賞是可以,但是如果有過多私人情感摻雜進去,很容易影響你的判斷。”

似乎從很早以前,每次提到顧律,師傅的態度都那樣鮮明,寧可聽懂了其中的意思,隻好識相地閉了嘴離開她的辦公室。

反正其他的案子也先丟到了一邊,寧可決定好好研究之前蔡瑞華遞來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準備去銀行和對方正麵交鋒。

在遇到問題的時候,人會很自然地把錯誤像踢皮球一樣提到別人身上,銀行方麵表示自己並未有過失,要寧可去找大樓物業,說是水表出了問題,寧可按照銀行所說的來到物業所在的地方,想看當天的水壓表,卻吃了個閉門羹。

“對不起小姐,我們無法給予正麵回複,請你們找銀行方麵解決。”

被這樣回答後弄得寧可有點火大,她也不是什麽好脾氣,對著物業門口的人就說:“這樣,你給我五分鍾時間,隻要五分鍾,您再決定給不給我看水壓表行麽?”

門衛被寧可盯得實在沒辦法,轉達了負責人。

負責人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的男人,穿得西裝筆挺,見到寧可第一件事就是抬起手表,說:“五分鍾計時開始。”

寧可拿出包裏事先準備好的兩張起訴書說:“是這樣的,銀行方麵想把責任全部推卸到你們頭上,說是當天你們的水壓表有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將起訴你們物業公司,而相反,如果當天的水壓沒有問題,那這件事就完全不需要你們物業進行任何賠償。你應該知道那八幅畫的價值,賠償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我在這裏擬了兩張起訴書,一張的被告是你們另外一張是銀行,您看怎麽辦?”

寧可用著清晰的口齒一字一句地說著,一邊把兩張起訴書並排推到負責人麵前。

負責人掐了掐手表,五分鍾還不到,他就做出了決定,馬上換掉了嚴肅的表情,轉為奸猾的笑,“是這樣的,銀行方麵事先和我們溝通是讓我們不要配合你的工作,我這就去拿,這就去拿啊。”

寧可看到他拿來的表後仔細查核了一下,證明當天的水壓的確沒有問題,所以全部的責任都要歸於銀行頭上。

寧可從銀行那邊拿回了被弄壞的畫,就連她這個從來不懂欣賞藝術的人都覺得可惜。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寧可手裏拿著這些畫有些沒有頭緒,如果要去鑒定它的價值的話,到底哪裏才能給出最權威公正的說法呢?想到這裏,她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畫麵。

記得曾經去顧律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過他模仿王羲之的書法,覺得可能他對這方麵應該比較了解。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用這個做借口再見他,寧可毫不猶豫地拿起電話撥了他的號碼。

在響了很久後對方接了起來,聲音聽上去略顯慵懶,“怎麽了?”

好像是那種很熟的人之間的對白一樣,讓寧可一下子緊繃的線條放鬆了下來。

“嗯,是這樣的,我這裏接手一個案子,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谘詢一下你。”寧可似乎第一次說話那麽細聲細語。

從電話那頭似乎聽到一陣短促的笑聲,“好的,什麽時候有空來我律所吧,我都在。”

“那我現在就過來方便麽?”

“沒問題。”

掛上電話,寧可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明明沒多久之前才見過,卻好像已經有種淡淡地思念起對方來。

這種感覺讓寧可有些不知所措。

來到顧律辦公室的時候,寧可把手中的幾幅畫遞過去,“我想讓你幫我看看這些畫值多少錢。”

顧律看著麵前一堆遭殃的畫卷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什麽時候我變成鑒定家了?”

“隻是覺得你懂的東西很多,這個應該難不倒你吧。”

顧律稍微撇了撇畫卷,輕哼一句,“這個還真難倒我了,不過我可以找人幫你鑒定。”

“是博物館麽?”寧可似乎想表現出一副“我之前就猜到”的樣子。

“不是,和銀行掛鉤的話,博物館的鑒定成果一定是傾向於銀行的,而且我之前做過一個案子也是保管的畫被燒掉,那時候銀行說按照博物館修複一幅畫五千元來賠償,這樣的話你八幅畫隻能賠到四萬元,你的委托人能接受嗎?”

“怎麽可能,四百萬都不止。”

顧律聳了聳肩,一臉“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那你是要帶我去哪裏?”

“拍賣行啊。”顧律說著拿起那些畫卷領路往前走。

寧可一邊跟在後麵一邊問道:“你沒有自己的事忙麽?”

“既然你來了,那就先處理你的事咯。”

覺得對方很重視自己,讓寧可不由得意起來。

兩人來到了拍賣行樓下,在樓梯口,顧律輕聲地問寧可,“有沒有想好自己心理價位?”

“心理價位?”

“就是你打官司最後希望銀行賠多少錢?”

寧可皺了皺眉,然後小聲詢問,“五百萬?”

顧律點點頭,指了指拍賣行的門說:“到時候開價的時候,乘以個四。”

“要乘以四,兩千萬這麽多?”寧可大喊。

“你開的價不過是心理價位,讓他們大致也有點數,但絕對會被斬一半的,到時候上庭又被斬一半,那想拿到自己心理價位的數,當然要乘以四了。”

寧可像是受益匪淺,一個勁點頭。

兩人來到了拍賣行內部,裏麵坐著幾個看上去有點歲數的老頭,看到他們兩個來,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寧可把畫拿了出來,“是這樣的,我想讓你們鑒定一下這些畫的價值。”

似乎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幾個老頭紛紛摘下眼鏡走了過來。

寧可看得出他們眼中掠過的欣喜,想必一眼就能識出這畫的價值。

到底是專業的人,看畫的樣子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並沒有把畫卷全部展開,而是一段一段慢慢地、仔細地看。看完一段卷起來看下一段,看完再卷起來看後麵的。

幾個人一邊看著一邊交流著什麽,頻頻互相點頭。

比起顧律的沉著冷靜,一邊的寧可則有些焦慮。

全部看完後,那些老頭果然如同顧律所說的,先詢問了她的心理價。

寧可和顧律對視一眼之後歎了口氣,說道:“兩千萬。”

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幾個老頭的眼裏都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會搖搖頭,一會又點點頭,最後說道:“兩千萬還是有些偏高,一半價一千萬還是值的。”

寧可一邊為了比自己實際的心理價高而大舒一口氣,一邊又小幅度地肘擊著顧律給他使眼色。

“這些畫看得出來都是有點年代,並且是大家的作品,十分稀有,所以一千萬的價值,我們還是能擔保的。”

從拍賣行走出來,手裏拿著鑒定書的寧可覺得很舒坦,不由感謝起身邊無所不能的顧律來。

“這次真是謝謝你幫忙啊,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顧律搖搖頭,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突然下起了雨,出門的時候略顯匆忙也沒有帶傘,隻得站在大樓裏躲雨看天,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唉,天灰蒙蒙的,總給人感覺提不起精神來。”寧可半仰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下雨天不是挺好,給人感覺懶懶散散的,可以把手上的事情放一邊,找個公園坐著聽雨聲。”

寧可聽到顧律這番話有些想笑,克製不住,發出了聲音,“這麽詩情畫意,搞了半天你是文藝青年啊?”

“不是文藝的問題,有感而發而已。”

正在這時,身邊有個人撐著一把紅色的雨傘,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紅色的雨傘,好喜歡哦。”寧可看到不由自主地叫出聲。

“紅色?”顧律不解。

“是啊,和陰暗的天氣有著強烈的對比,你不覺得大紅色的雨傘特別顯眼麽,在雨天裏能一眼認出來。”

“我向來喜歡黑色雨傘。”

“沒情趣。”寧可哼了一聲,“如果你撐別的顏色的雨傘,我在下雨天和你走散了就找不到你了。”

顧律笑了笑,沒當回事,岔開了話題,“對了,你的委托人是什麽樣的?”

“委托人啊,叫蔡瑞華,背景好像很了得的樣子,從舉止談吐都看得出氣宇不凡。”

“多大?有老婆麽?”

“你怎麽突然八卦起這個來?”寧可被他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隻是想看一下你身邊接觸的一些人,是不是都是成功男士而已。”

被問得有些竊喜,寧可的語調變軟,“才沒有,我身邊接觸的都是一些有家室的成功男士,倒是你,據說仰慕者很多啊。”

兩個人互相調侃著,絲毫沒有發現時間的流逝。

等雨終於小了點後,兩人決定小跑去附近的飯店填饑。

“誒,你知道嗎,如果在法國電影裏,你現在應該脫下你的西裝罩在我頭上,然後背景音樂放著,然後拉一個冗長的慢鏡頭,最後屏幕放著我們兩個越來越渺小的背影,直到變成THE END幾個字……”寧可說著說著控製不住情緒,臉上露出少有的少女般的憧憬。

雖然覺得很幼稚,但顧律覺得眼前的寧可突然變成了一個女孩子,和往常的犀利形象不同的是,她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燦爛笑容。

“那讓你圓一次夢好了。”顧律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西裝遮在兩人頭上。

身邊有突如其來的香氣,讓人猝不及防。

寧可稍稍一抬頭,發現顧律的臉近在咫尺。

細致的皮膚透著晶瑩的光澤,唇齒間呼吸出的香氣也帶著芬芳。

在顧律的驅使下,寧可不自覺地往外走。

似乎自己現在正是浪漫電影的女主角,每個女生曾經都做過這樣的夢,如今能夢想成真,對寧可來說真是大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兩人小跑到附近的小吃街的時候,雨也一下子小了不少。習慣吃大飯店的寧可倒是覺得這裏的環境特別熱鬧,停下了腳步。

“好像是傳說中的大排檔,黑暗料理界啊。”寧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扇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油煙。

“恩,看上去吃得很香啊。”顧律把西裝拿下來,拍了拍頭發上的水珠。

“是啊,感覺好熱鬧啊。”寧可被提起了興致,“晚飯就在這裏解決了吧,燒烤啊油炸的垃圾食品我最喜歡了。”

地麵的潮濕與陰暗根本影響不了寧可的心情,耳邊傳來各種吆喝聲,空氣中混雜著雨後的清爽和各種食物的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最後寧可選了一家人不是特別多的燒烤店坐下,環境不算很好,但是卻讓人充滿了胃口。

“你吃什麽呀?我很久沒有吃過燒烤了,點不來菜了。”寧可看著菜單有些不知所措。

顧律雙手握拳支在下巴上,“無所謂,聽你的吧。”

寧可抬起頭,用眼睛輕瞄他,“這麽聽我的話?還是說這麽聽女士的話?”

顧律沒有給出正麵回答,隻是笑笑,用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上菜後寧可完全不顧及形象,拿起來就直接猛吃。

似乎男人一直覺得女人這種毫不做作的表現才是最真實最自然的,所以顧律的視線更加被寧可吸引住。

相對的,在美食麵前,顧律似乎變成了透明的,她在吃完第三隻雞翅的時候才發現顧律還沒怎麽動過。

“怎麽了?太油膩吃不下去?”寧可終於發現自己剛才的表現太失態,克製著想吮指的衝動,收斂了一下。

“沒啊,怕吃了你喜歡的。”顧律頓了頓繼續說,“我吃你剩下的好了。”

這句話很窩心,不管是誰聽到了,都會覺得很窩心,也許因為顧律天生就是這麽溫柔得體的人,所以總會顧及到別人的想法。

“最近有沒有接什麽新案子?”或許是職業病,寧可總是聊著聊著就聊到工作。

“有。”顧律說,“幫一個無家可歸的老人打官司,沒收律師費。”

寧可聽了,突然小小地嗆了一口,瞪著顧律,“顧大律師開始幫窮人打起官司來啦?很少見麽。”

顧律沒有在意她的諷刺,而是大方地回答,“是啊,是時候該積點德了。”

寧可小聲地笑,“怎麽樣?還習慣吧?”

“怎麽說呢,感覺他很可憐,能幫到他,倒是比打贏官司還高興。”

“你也終於有心有肺起來啦。”

“是啊,你送給我的。”

寧可的嘴角微微上揚,“那你現在免費打官司,怎麽賺錢?”

“我平時會做律師谘詢,價格是一分鍾兩百元。”顧律說的時候並不帶著炫耀的口氣。

寧可對這個數字暗自震驚。

稍許停頓了一會後,顧律眼神閃爍了一下,繼續說:“不過他們就算向我谘詢,但最後不找我做代理律師的話,官司也未必能贏。”

“你的口氣太霸道了吧。”寧可長歎一口氣,“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很有壓力的。”

“你是女的,不一樣,大部分的女人不都希望自己找個好老公嫁了在家相夫教子麽?像你這麽有事業心的工作狂,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哎,男人靠不住,還是得靠自己。”寧可搖搖頭,“再說了,哪裏去找個好老公啊。”

顧律的嘴巴張了張,最後沒有發出音節。

“吃完早點回家吧工作狂,否則怕是又要看案子看到睡著。”顧律看了看時間,覺得不早了。

“誒?你怎麽知道我總會看案子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著?”

“感覺你就是這種人啊,完全不知道怎麽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會讓人擔心。”

寧可吐了吐舌頭,不得不承認。

被送到家中後,寧可的確又開始悶頭研究起案子來,做律師的,就是要抓住細微到別人不留心的錯誤,然後將之無限擴大,所以對於人的觀察力有極大的要求。

寧可在腦中反複斟酌著銀行方麵給予的回複和態度,覺得實在有些欺人太甚,決定無論用什麽方法,也要讓銀行方麵付出應當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