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華的案子正循序漸進地進行著,拍賣行給出的價格雖然不是那麽權威,但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所以原本看似沒什麽勝算的案子竟變得有看點,加上當事人是文藝界小有名氣的蔡瑞華,所以這個案子的關注度也在逐漸增加,大部分媒體認為這些畫作對蔡瑞華家人來說還是無價的寶貝,銀行的一再推脫責任實在太無人情,所以民心所向也給了法院很大的壓力。

開庭前幾天,寧可收到蔡瑞華的電話,說想最後商討一下案件的細節。雖然覺得根本不可能會有新的進展,雖然知道這一次去一定是白做功,但對於當事人的要求,做律師的實在無法拒絕。寧可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把地點安排在了電影院。

“怎麽來這裏?”寧可站在電影院門口有點迷茫地問道。

“想帶寧律師來放鬆一下,想必你平時工作這麽忙,也應該很久沒有看過電影了吧,最近有部很紅的搞笑片評價不錯,一起去看看吧。”

如果以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份邀請,寧可一定一口拒絕,但麵對的是她的委托人,多少有些難以開口拒絕,隻得答應下來。其實蔡瑞華說得並沒有錯,寧可的確有好久都沒有去過電影院了,一是沒時間,二是沒人陪,總覺得一個人去電影院顯得太過寂寥,那些匆匆掠過的畫麵沒人一起分享也不過是沒什麽意義的風景。

蔡瑞華倒也紳士,任何時候都秉持著“女士優先”的原則,讓寧可覺得自己備受照顧,在電影院兩個人並排坐著,寧可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味道。這種距離讓寧可覺得尷尬,跟自己委托人有這種私下不必要的交往,讓寧可多少有些心虛。

寧可看電影的時候總是習慣把一隻手支在一邊的扶手上,另一隻握拳指著下巴,由於不想靠坐在右邊的蔡瑞華過近,所以寧可選擇了用左手支著頭,整個人也向左傾斜。

電影中笑點連連,也不缺感人,打著喜劇片的旗號沒想到演的是愛情片,影片中接二連三出現了曖昧的畫麵讓寧可覺得渾身不自在,而這樣的不自在的感覺在男女主人公接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本以為這樣的鏡頭一兩秒就會過去了,沒想到兩人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寧可覺得盯著屏幕看很尷尬,就把視線往旁邊移去,發現周圍大多數都是情侶檔,甚至還有人模仿起屏幕裏的動作來,讓寧可看得嘴角有些抽搐。

“寧律師。”蔡瑞華驀地握住寧可的手,“寧律師,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寧可被這一舉動嚇得立刻縮回自己的手,握緊拳頭看著他,“蔡先生請自重。”

蔡瑞華沒有對剛才突兀的舉動表示歉意,反而更加湊近過去,“寧律師難道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情生活麽?我對寧律師很有好感,不知道寧律師怎麽想?”

寧可拿起身邊的包,“這個電影不想看下去了,我們還是回去談案子吧。”

蔡瑞華覺得有些丟麵子,跟著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蔡先生,我想起晚上還有些事,如果你沒有什麽問題的話……”

“我的問題剛剛已經問過了,如果寧律師覺得公私有別的話,那可以等這個案子了結了再說,我不急,我可以等。”

幸好對方沒有咄咄逼人,寧可對他的退步表示滿意,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不過我的父親對你很有好感,讓我今天再帶你回家吃一頓飯,我保證就陪我演演戲給他看,不會有什麽過分要求的。”

寧可麵露難色,蔡瑞華接著說:“今天他生日。”

終於忍不住心軟的寧可答應下來,陪著蔡瑞華來到他家裏,蔡國恩十分殷勤地迎了上來。

“喔唷寧律師,快進來坐進來坐。”

被這樣熱情地招待,讓寧可反而更加拘束。

“今天是我的生日,寧律師能賞臉來我特別高興,來,我們一起喝一杯。”蔡國恩掩飾不住高興,直接從酒架上拿下一瓶酒來。

寧可搖著手說:“不我不喝酒了,我一喝酒就會醉。”

“醉了沒事,我讓瑞華送你回去,這是法國進口的拉菲,喝了不上頭。”

寧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推脫,蔡國恩也不會善罷甘休,隻得妥協,“那我就稍微喝一兩口。”

“好好好。”蔡國恩聽到她這麽說更是來勁,“直接住這裏都沒關係。”

寧可尷尬地陪著笑,才喝了沒幾口就覺得臉開始發熱,雖然意識還很清晰,但總覺得人有些搖搖欲墜,覺得再下去可能會失態,寧可便準備去衛生間稍許用冷水潑潑讓自己清醒清醒。

而趁他去衛生間的時候,蔡國恩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粒藥丸似的東西,以迅雷似的速度扔到寧可的杯子裏並對蔡瑞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爸,這是什麽?”

“這是以前我一個醫生朋友給我的,說女人吃了會迅速分泌大量性激素和多巴胺,有催情的作用,不過對身體無害,你放心吧。”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放在寧律師杯子裏做什麽?”

蔡國恩朝蔡瑞華挑了挑眉,“兒子,你和寧律師都是害羞的人,但我知道你們對彼此都有感覺,我隻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爸。”蔡瑞華用力地喊了一聲,後來怕在衛生間的寧可聽到,才放輕了音量,“我知道你非常欣賞寧律師,但你這麽做是不道德的,而且就算按照你的預算走,也未必會達到你想要的結果。”

“我還指望你給我傳宗接代呢,可到現在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談過戀愛,讓我怎麽放心。”

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擦臉的寧可怎麽都想不到此時外麵兩人正進行著這樣的對話,她拍了拍臉頰,回到座位的時候略微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對勁,兩個人不僅突然變得默不作聲,甚至沒有對視。

“那蔡先生,我把這最後一口酒給幹了就回去了,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寧可拿起酒杯,卻被蔡瑞華的手下意識按住。

“你幹嘛?人家寧律師要走,你還要留住人家不成?”蔡國恩的話中帶著明顯的威嚴,說完對寧可笑笑舉起酒杯,“那寧律師喝完這杯就讓瑞華送你回去吧。”

寧可點點頭,慢慢拿起酒杯。

蔡瑞華的視線從頭至尾都緊緊盯著寧可手中的杯子,似乎正糾結著什麽,但還沒有來得及製止寧可就已經一飲而盡了。

蔡瑞華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瑞華,你就送寧律師回家吧,一定要送到家。”

寧可隻覺得聽到的話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自認為是酒精在起作用,還是用最後的力氣笑著走出了蔡瑞華的家,但一到車上就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來。

她覺得身上開始冒起莫名其妙的熱度,渾身不舒服,思緒也開始有些混亂。

“我送你回家吧,寧律師家在哪裏?”

“不好意思,我可能喝醉了,地址的話你可以幫我打電話問一下顧律。”寧可把手機遞給蔡瑞華後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拚命搖頭,卻隻覺得越來越意識渾濁,怎麽都想不起自己家裏的住址,情急之下想起似乎曾經告訴過顧律,他應該記得。

蔡瑞華接過電話後沒有直接打電話,而是再開了很長一段路之後在路邊停下車,看著後座表情略顯扭曲的寧可。

其實蔡瑞華在接過寧可手機的時候腦子裏也曾經做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似乎每個人的腦子裏都存在著天使和惡魔,此時蔡瑞華也能聽見自己腦子裏的兩個聲音在爭執不休。就連一向自認為光明磊落的蔡瑞華,也會在這個時候猶豫不決。

雖然知道有百分十九十的可能寧可會恨自己一輩子,但還是不想放棄那百分之十的希望。

他緊握著手裏的手機,沒有其他動作。

“寧可?”蔡瑞華試著叫了叫她的名字。

寧可隻是皺了皺眉頭,沒有應聲。

終究做不出什麽違背自己正義感的事情來,蔡瑞華最終還是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顧律的電話。

簡單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和所在的地點後,對方表示馬上趕到。

果然沒過半小時,顧律就趕來了,從他臉上看得出明顯的焦慮,他下車過去拍了拍蔡瑞華的車窗,“寧可呢?”

蔡瑞華指了指後座。

“寧可?”顧律的叫著她名字時候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

“顧律?”寧可朝他抬起手,“帶我回家吧。”

顧律點點頭,給了蔡瑞華一個感謝的眼神就抱著寧可上了車,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她帶回了自己家,小心將她放到沙發上給她喝了些水。

似乎意識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寧可漸漸有了意識和反應,隻是身體還是依舊不舒服。

顧律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如何?”

“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種什麽感覺。”寧可拉了拉衣領,“就是突然很想……”

“很想什麽?”

寧可看著顧律近在咫尺的俊臉,聞著呼吸的香味,突然有種想要親吻他的衝動。

而這竟是她此刻唯一在想的事情。

見她不回答,並且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眼神看著自己,顧律突然有些慌張起來。

“顧律。”寧可輕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氣流就飄在他的耳邊。

顧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是看著他。

寧可慢慢捧起他的臉,親了下去。

這個意料之外的舉動讓沒有準備的顧律一下子失去重心,兩個人一起往後倒了下去,栽在柔軟的沙發裏。

寧可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一旦貼到了他的唇,反而更加欲求不滿地親下去。

空氣中飄散著旖旎的味道和聲音,似乎再堅強的人都會變得不知所措。

顧律的腦中似乎一直在掙紮著些什麽,握著寧可腰的手時重時輕,呼吸也異常不均勻。

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寧可整個人頓住,往後傾了傾,眼中顧律的臉漸漸清晰起來。

“顧律?”好像是失憶的人突然回想起什麽來一樣,寧可的腦中充滿了不解,就連剛才發生的事情也沒有辦法確定是真實的,還是隻是自己的想象。

顧律清了清嗓子,試圖緩解氣氛,“要不要泡個澡睡覺。”

寧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張望了一下周圍,“這是你家?”

顧律點點頭。

“我怎麽會來你家?”

顧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剛才的緊張和尷尬氣氛一下子被淹沒,他舔了舔嘴唇,“我剛去接你回來的。”

寧可又皺了皺眉,表情帶著些疑惑,“我剛剛是不是親你了?”

這個問題讓顧律好不尷尬,向來回答任何問題都泰然自若的顧律也說話結巴起來,“這個……我……我不……沒關係……”

覺得他的表情很可愛,寧可緩緩笑了起來。

“總之你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叫我即可。”

顧律說完剛想轉身,寧可卻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撒嬌地說道:“陪陪我吧。”

露出這麽小女孩的一麵來,讓顧律在吃驚之外有些欣喜,他點了點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兩個人靠著這麽近的距離,倒是顯得很相配。

“我人不舒服,頭暈暈的沒有力氣,但腦子卻很清楚,我很清楚我在想什麽,而且我現在根本控製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和你說話,想把什麽都告訴你。”寧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扇子不停朝自己扇著風,“我覺得好熱啊,怎麽會這麽熱呢?”

顧律自知是剛才蔡瑞華下的藥出現的效果,又不知怎麽告訴她,拿過一邊的靠枕墊在她的頸下,“身體不舒服就早點休息。”

“啊呀,不是那種不舒服啦。”寧可皺起眉,“是……是那種……啊呀,我不知道怎麽說,就是雖然難受,但是好像靠近你就會感覺好一些。”這當然不是寧可心中所想的台詞,但過於難以啟齒,所以還是用婉轉的方法表達了出來。

但即使是說得如此婉轉,顧律還是能徹徹底底地理解她的意思。

“顧律,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有沒有喜歡我?”不知道是不是借著膽子,寧可不帶停頓地把整句話說完。

“我……”反而輪到一向巧舌如簧的顧律語塞。

“哎,你一定沒有吧,你這麽優秀的人,到底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寧可攤開手,有些無奈地嘟起嘴。

“就是你這樣的。”顧律身體向前傾,呼吸幾乎都撲到了寧可臉上。

“我這樣的?”寧可有些不相信地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這樣算什麽樣的?”

“就是你這樣的,獨一無二的,說不上有什麽特別好的地方,但就是讓人不能忽視,就是哪怕我有再重要的事情,也能為了你暫時放到一邊的人。”顧律慢吞吞地說著,似乎是想讓這個表白聽上去顯得更加正式。

寧可的腦袋其實並不能完全把剛才顧律的話給吸收,但總是下意識覺得顧律剛才說了誇獎自己的話,所以寧可也沒有經過思考,直接雙手環上了顧律的脖子。

或許一向自尊心甚強的兩個人隻有在藥物和酒精的催化下才敢放鬆下自己,享受著此刻所有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