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雙瞳者舜

握登生下舜剛一個月,瞽叟就被召到都城,任司天官,留下握登一人在家,既要耕田勞作,又要撫養兩個孩子,風裏來,雨裏去,身體日見消瘦,不久就病倒了。倔強好勝的握登,強拖病體,掙紮著苦苦撐持勞作。

在舜三歲時,勞累和疾病奪去了親娘握登的生命,父親也瞎了雙眼,再難任職,便回了家。

瞽叟雙目失明難以種田獵魚,帶著兩個兒子艱難度日。雖說堯王曾賜予他錢帛,怎奈入不敷出,坐吃山空,父子三人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困苦。鄰居們見瞽叟可憐,便四處打聽想為他找個繼室續弦,家裏沒‘女’人不行啊!

正巧,鄰村有個二十大幾的老姑娘,姓韓叫壬‘女’。此‘女’生的並不難看,腦瓜也很機靈,就是‘性’情古怪,脾氣暴躁,且十分任‘性’,與夥伴們都合不來,爹娘的話也不聽,到了待嫁的年齡,就是沒人要。好的人家不願要她,差的人家她不願去,所以一直耽擱到年近三十。

此番來人給瞽叟提親,她心裏著實不願意。她心想,自家一個黃‘花’‘女’子,嫁個二婚還是個瞎子,家中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卻有兩個能吃不能幹的孩子。但她一時又沒個合適人家,在家爹娘常數落,兄嫂常翻白眼,氣早就受夠了,好賴有人要,總算成了家,瞎子就瞎子吧,也是命該如此吧!

剛過‘門’,壬‘女’看在沒娘兒的可憐份上對舜兄弟倆還不錯,瞽叟心裏也很高興,時常誇獎壬‘女’的賢惠。

過了兩年,壬‘女’生下親兒,取名象,便把全部情意和心血傾注到親兒身上,看舜兄弟倆也越來越不順眼了,時常橫挑鼻子豎挑眼,動輒無端嗬斥責備。

後來又生下‘女’兒敤首,壬‘女’更是嬌慣寵愛,把舜兄弟倆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真想一頓打死,留下她一雙親生。

舜就是在這打罵聲中一天天長大。

大華則患了癡呆之症,離家走失,一直未能找見。

大華離家失蹤之後,壬‘女’從未找過,舜找過幾次,都找不到,也隻有無奈地作罷,現在的他,在家裏更加受盡淩辱。

一日,舜幫著村裏孤寡老人秦老伯耕完田回到家後要去給爹爹請安,壬‘女’攔住說,“你爹安歇了,不要驚動他。我們也吃過飯了,這是吃剩的,你爹說你這兩日幹活辛苦,特意留下讓你吃的。”

舜一看菜裏有‘肉’,杯裏有酒,真是受寵若驚,連聲感謝母親,加上又饑又餓,便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待舜用過飯,到廚房去洗鍋刷碗,壬‘女’叫來瞽叟說,“你兒子吃酒帶醉回來了。”

瞽叟一聽就來氣,喚過舜氣衝衝問道,“你幹甚麽去了?咋回來這麽晚?”

舜依實說,“替我秦老伯鋤了回田。”

瞽叟自然不信,說:“把你嘴伸過來!”

瞽叟用鼻子一聞,舜嘴裏果然有酒氣,愈發信了後妻的話,便大發雷霆,又打又罵,要把舜趕出家‘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要把舜趕出家‘門’了!

壬‘女’在一旁火上添油,攛掇挑唆,立‘逼’瞽叟與舜寫下斷絕父子關係的字據。舜死活不寫,壬‘女’就讓她的兒子象寫,象寫好之後,就‘逼’著舜按手印,舜死活不肯按,結果親生父親竟然以死相‘逼’。

舜無奈,隻好含著眼淚按了手印,被逐出家‘門’!

此時的舜,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一家人這樣對舜,可是舜心裏一點也不記恨,反而想著等有錢有糧之後回來照顧他們,他心中掛念父親,便沒有走遠,晚上在曆山的一個山‘洞’裏棲身,白天在曆山開荒種地,務‘弄’莊稼。

他劈荊棘,搬頑石,除雜草,開荒田。用鋤頭鬆土,擔泉水澆地,莊稼長勢真好!引得許多人都搬到曆山,與舜為鄰,學舜開荒整地種莊稼。舜都熱心相幫,教授技術。誰家缺糧缺菜,他都慷慨送去,人們都很喜歡他、擁戴他。

後來,到曆山種田的人多了,難免產生一些口角矛盾。有些人為多占田埂而爭吵,有些人為土地‘肥’薄而吵鬧,舜知道了,就把自己施過‘肥’種熟了的好地讓給別人,自己又到遠一點的地方重開荒地。

後來舜又開製陶坊,對用土和工序要求極為嚴格,取上等黏土,從配料、製坯、燒結、出窯、檢驗、出售,每一道工序都有詳細規定,寧願少出活,也不能出次品、粗品、劣品,廢品更不用說了。所以,舜製的陶器不僅質地堅硬、‘精’美光亮、棱角分明,繩紋清晰,而且質高價低,到市上賣得很快。近處買,遠方也來買,真是供不應求。

閑暇時,舜便會來到雷澤捕魚,將捕到的魚和種植的蔬菜瓜果依舊陶器見天的往家裏送,可是每每都是送的東西被留下,人被趕出。

但是舜卻依舊如此,一年年過去了,他的孝行終於感動了父親和繼母,一家人總算能夠和睦相處了。

不過,舜依舊在曆山上耕種。

賴不死和堯帝等人過了河,不久便來到了河東曆山,曆山位於蒲阪城西南、中條山龍頭處。此處山不算高,風光秀麗;地不算平,坡勢不大,且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有人讚曰:人間美景數曆山,野‘花’綻放,百鳥聲喧。山風撲人麵,‘花’香沁心田。昔日荊棘遍野,今成層層良田。清泉奔流繞田疇,林木茂密長滿山。霜葉如火層林盡染,‘迷’人佳境讓人留戀。

曆山腳下,但見茅草屋相連,均屬新修建。內砌有石灶,擺有陶罐;前搭‘雞’舍,後有羊欄;牛吼豬叫,熱鬧非凡。這都是舜幫助鄉親們新建的,這裏開荒種地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好。

堯帝看得不禁暗自點頭稱讚。

賴不死也從心中佩服舜,原本這裏隻是荒山野嶺,如今卻變成了如此熱鬧的地方,簡直不扶風鎮還要熱鬧。

賴不死隨堯帝來到曆山的日中集市,隻見人來人往,有買有賣,也很熱鬧。賣陶器的,擺著陶盆陶碗;賣山貨的,挑著獸皮‘藥’材。有以糧換‘肉’的,有用山果換青菜的,互通有無,皆大歡喜,倒也其樂融融。

經打聽之後,有人告訴他們說舜在南坪上耕田。

於是賴不死和堯帝隨著那人踏過田間小道,來到舜的地頭,那人想要呼喚舜,結果被堯帝微笑著阻止了,謝過那人,那人便離去。

巧的是,舜正好扶著犁杖徐徐走來,他套著一黑一黃兩頭牛。奇怪的是犁杖上綁著一個荊條編的小簸箕,舜每吆喝一聲,就用鞭子在簸箕上“啪”地狠敲一下,兩頭牛便低著頭,弓起腰,邁開木碗大蹄奮力拉犁。

堯帝見舜耕到地頭,便微笑著揮手打招呼說:“小夥子,且歇息片刻,過來敘敘話吧。”

“籲——”舜一撇韁繩,喝住牲口,紮穩犁杖,過來見禮道:“幾位好,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堯帝見舜彬彬有禮,心中先自滿意。再看大舜生得濃眉大眼,頭圓麵方,皮膚雖黑,卻健壯有力。黑紅的臉膛,透著勃勃生氣,炯炯有神的鳳眼閃著靈光。

賴不死看到舜,不由得感到驚奇,他發現了舜的雙瞳,這目生雙瞳,讓舜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於常人。

堯帝笑嗬嗬地往了那兩頭牛一眼,問舜:“方才見你駕牛耕田,為何不鞭打牛身,而是敲打簸箕?”

舜拱手說道:“老者有所不知。這兩頭牛每天伴我辛勤耕作,供我衣食所用。我再用鞭打它,於心何忍?再說耕地時,我打黃牛,黃牛負疼用力,黑牛則無動於衷;我若打黑牛,黃牛又不用力,二牛力氣使不到一搭,豈不誤了耕地?我今在犁杖上綁個簸箕,我猛敲一下簸箕,黃牛以為打黑牛,黑牛以為打黃牛,二牛同時用力,勁能使到一塊,耕地又快又好,又不傷牛身體。故而我鞭打簸箕,不打耕牛啊!”

堯帝和賴不死都不禁暗自稱讚舜的聰明和仁愛。

堯帝問道:“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舜恭恭敬敬答道:“我姓姚名重華,字舜,乃有虞氏部落,人們也叫我虞舜。家在諸馮裏姚墟村,現在曆山種地,就在山下搭棚居住。”

堯帝滿意地點點頭,此人果然名不虛傳,生得魁梧剛健,相貌堂堂;說起話彬彬有禮,樸實無華;對牲口都是這般愛惜善待,對黎民百姓將更是仁慈愛憐。我沒有看錯人,是棵好苗子,如果替朕執政,必然施行仁政仁心,何愁天下不國泰民安歌舞升平呢!

舜見堯帝半晌無語,便躬身說道:“老人家,有話快講,我還要抓緊時機耕田哩!”

堯帝笑笑,說:“農時珍貴,一刻千金。誤你耕田,實在不該。”

舜又次謝過,扶起犁杖,吆喝一聲,用鞭朝簸箕上一打,兩頭牛又奮力拉起犁來……

而堯帝也不離去,而是笑眯眯地看著舜的背影,不住地點頭微笑,在一旁的賴不死突然有種錯覺,他發現堯帝看舜的目光仿佛像是丈母娘看‘女’婿那樣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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