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舟早早就與公司那邊打了招呼,這周日甭管天大的事兒,都得給他騰出來。
結果晚九點散工時,臨時給他接了個通告,某某電視台的一個特邀采訪。
宋輕舟氣得直接殺到了古南淮的家裏,遲露來開的門,見到他時表情驚詫:“宋哥?”
“古總回來了吧?”
“在呢。”
說著請宋輕舟進了屋,隻見古南淮穿著睡袍從浴室裏走出來,瞧了宋輕舟一眼,不以為然。
“一個星期前我不是同你說過,這周日必須騰出來麽?”
古南淮長歎了聲:“沒辦法,你也知道對方約了很多次,他們電台實力很強的,不就一個小小的專訪?也耽誤不了你什麽時間。”
宋輕舟:“隻是小小的專訪那麽簡單?你當我好糊弄?!”
古南淮:“齊洛最近帶的那小姑娘挺有潛力,之前又與你在戲裏有過搭當,你帶帶人家也算是積德的嘛,人小姑娘指不定得多感激涕淋。”
宋輕舟:“古總啊古總,你可真是要物盡極用,一點兒情麵都不講的了!”
古南淮撇嘴:“你想想,你跟我簽的這三年時間,我為難過你沒有?我哪兒對不起你沒有?我給你安排的工作,您大佛爺是想接就接,想走就走,我講過你幾句閑話沒有?你如今合約就要到期了,我想著讓旗下的新人趁著您大佛爺風華正盛時乘個陰涼我有錯了?”
“呸!你個喪心病狂的錢鑽子!!”宋輕舟沒好氣的啐了口,簡直不想再多瞧他一眼。
古南淮接過遲露端過來的茶,端端正正給擺在宋輕舟桌前:“來,消消氣兒。”
宋輕舟:“不喝!”
古南淮又是無奈歎了聲:“我也是沒辦法,我真推不了!那台長三番兩次找上門來,就一個專訪,真這麽為難?”
宋輕舟掄過茶杯,喝了口茶,才心氣平和了些:“時間改在下午四點之後,我明兒整個白天都沒空。”
古南淮知道不能再討價還價,先斬後奏已經碰到宋輕舟能接受的底線了。
“成,成吧!雖然免不了是要聽些閑話,但總比你大佛爺不去要強,對了,那小新人……多關照關照。”
宋輕舟對齊洛沒什麽特別好的印象,這個人太趨名逐利,當初見蘇宇沒什麽利用價值,轉頭便拋棄了舊人,捧了新人,做得太明顯。
見他神色陰情不定,古南淮聰明的岔開了話題:“明兒什麽重要的事情?值得你這麽謹慎當心的?”
宋輕舟暗自抽了口氣,睨了他一眼:“你真好奇?”
古南淮一臉真摯的點了點頭:“好奇得要命!”
宋輕舟一臉神秘地勾了勾手指:“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
古南淮笑著將耳朵湊了過去,宋輕舟一字一頓道:“關戚底事?!”
“噗……”一旁的遲露沒忍住掩嘴笑了出來。
說罷,宋輕舟起身,拿過長外套,抖了三抖套上跟遲露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古南淮的家。
古南淮靠在沙發裏,掏了掏耳朵,擰起了濃眉,低斥了聲:“完犢子的黑心皮蛋!三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麽老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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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宋輕舟回了自個兒別墅,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次日六點半他就趕早起了,親自開著車去水果市場挑了些時令水果,沐毅偉跟在他身邊看得直咋舌。
一條街的水果商店都走遍了,就為了買那幾個稱心如意的水果,至於嗎?
“宋哥,你幹嘛不送點別的東西?”再名貴的東西,以他現在的身家又不是買不起。
宋輕舟笑笑:“那位關老爺子什麽稀罕物件兒沒見過?我還能比他有見地有能耐?我不差錢,他老人家更不差錢,送禮送心意,挑撿些好的水果,也就數不出什麽大毛病。”
沐毅偉頓覺醍醐灌頂,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在水果市場轉悠了兩個多小時,打包好後裝進了後備廂裏,宋輕舟將沐毅偉送到了公司,說道:“你跟齊洛接洽一下,如果他們有什麽早已準備好的環節和台詞,第一時間發我郵箱,今天隻有下午四點的專訪,沒有別的安排。”
沐毅偉:“是,我知道了,宋哥開車小心。”
宋輕舟打開導航,路上沒有再停留,直接趕去了關家本宅。
此時,關家爺孫倆麵對麵沙發坐著,沉默不發一語。氣氛顯得十分凝重緊張。
關老爺子從未見過自個兒小孫孫這麽不淡定的模樣,時不時的抻著脖子往門外看,生怕會有啥變數。
“你給我坐直羅!”關老爺子斥了聲。
關崇遠索興叉開長腿,往沙發裏一癱,與老爺子大眼瞪小眼。
關老爺子那叫一個氣喲,恨鐵不成鋼:“沒出息的東西!他宋輕舟又沒長翅膀,還能給你飛了不成?!”
關崇遠眼神裏帶了點嫌棄:“你一個從土匪窩窩裏出來,連媳婦兒都搶來的,不會懂的。”
關老爺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掄起拐杖就要抽他。
恰好此時院子裏傳來了車子的引擎聲,關崇遠前一秒還癱得像個四肢不全,這會兒竄的一下跟火箭筒似的就往門外跑去。
“宋叔叔!”關崇遠難掩內心的激動,在宋輕舟麵前總是輕意的就露出小孩才有的天性。
宋輕舟靠著車門,看向小豹子時連眼神都帶了笑意,溫存得如四月漾開的陽春水。
“等很久了吧?”宋輕舟想上前抱抱他,但又突然意識到這是在關家,才改成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領。
關崇遠:“等多久都無所謂,我怕你突然不來了。”
“我買了點時令水果,在後備箱裏。”宋輕舟提了句。
關崇遠打開後備箱,懵了一會兒,這哪裏是一點兒?能買全的水果都在這兒了,而且個個都挑撿得珠圓玉潤,看上去就很甜的樣子。
關崇遠招呼了幾個人,將後備箱的水果提了進去。
老爺子瞪著虎目,看著並肩走進來的倆人,臉上冷峻得跟打了十二月寒霜似的。
宋輕舟對這位傳說已久的梟雄是存了很多敬畏心的,特別是道上混的那一幫子人,而他從小就有聽聞過關老爺子大名。
小時候,他以為管製他們那條街的惡霸一手遮天,一聲令下就能掀起腥風血雨,後來又遇到了最大名頭的幫派老大,這些老大管理著整片區,沒幾個人敢招惹。
而這些所謂的幫派老大,街頭惡霸在這位關老爺子麵前,又如同螻蟻般的存在,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可這麽多年,關家這座高山,還沒有人能翻過去。
“關爺。”宋輕舟鞠了一躬。
關老爺子拄著手裏的龍頭拐杖,動了動眼珠子,滿心不悅的應了聲:“你坐。”
“多謝關爺。”直到宋輕舟坐下,關崇遠才跟著坐到了他的身邊。
關老爺子本著形式問道:“你家住哪兒的?”
宋輕舟:“城南淮新區。”
關老爺子聽罷,意義不明的笑了聲:“我問的是你的祖籍,我管你現今住什麽地兒?”
宋輕舟想了想,努力思索著記憶中關於老家的一些零星記憶,“S市一個叫風塘縣城的小地方,具體街道門號,我也想不起來了;我十幾歲就離開了那裏,對那裏沒有太多的記憶。”
關老爺子緊抿著唇,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生得倒是一副好樣貌,劍眉星目,氣質沉著內斂,一看就知道是個在外頭混過的,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家裏還有哪些人?”
宋輕舟十指輕抵,維持著表麵上的笑容:“死光了,剩我一個。”
關老爺子又皮笑肉不笑了兩聲:“那你命硬得很。”
宋輕舟:“沒算過命。”
關老爺子:“不信?”
宋輕舟:“談不上信或不信,不管信不信,該來的總會來的。”
對於宋輕舟這份穩重與泰然,關老爺子有點欣賞,若不是以這種形式見麵,他甚至還想與他多聊聊天兒。
沉默了一會兒,關老爺子問了句:“吃過很多苦頭吧?”
宋輕舟低垂著眉眼,默了幾秒,隨後釋然一笑:“若不嚐人間疾苦,又怎麽能知曉這世間的甘甜是什麽滋味?”
關老爺子驀地抽了口氣,看了眼牆上的大擺針,對管家吩咐了聲:“時間差不多了,就叫廚房上菜吧。”
之後用餐還算順利,老爺子問的問題也沒有那麽犀利。
飯後,老爺子對關崇遠說道:“你去沏壺茶來,我跟小宋再多聊聊天兒。”
關崇遠沒有多想,起身去沏茶了。
待關崇遠走後,老爺子才撕破臉對宋輕舟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當著阿遠的麵反對你們的,可是你心裏得清楚明白。”
宋輕舟早知關老爺子以沏茶之名支開關崇遠,便是與他說明白話。
宋輕舟:“所以老爺子希望我怎麽做?”
關老爺子:“我不希望,我們祖孫倆之間的情份,因為一個宋輕舟就鬧得水火不容,不值得也沒必要,你如今也是個體體麵麵的人,何必做自毀前程的事?”
宋輕舟:“您的想法是好的,事實上在兩年前我也與您的想法一致,我也時常告戒自己,人活著得認清楚自己的位置與身份。”
關老爺子:“那你為什麽現在又糾纏著阿遠不放?!”
宋輕舟:“如果是我一廂情願也就算了,但您的孫兒,想必多少也該了解,他重情義,又認死理,我已經狠狠傷過他一次,真的不忍心再這樣傷他第二次。況且,我也是真心對他的。”
關老爺子:“第一次沒能死心,可能是傷得還不深,你要真是為了他好,就應該更絕決果斷一點!”
宋輕舟擰眉,難以理解:“他可是您的親孫兒,還有什麽是比他快樂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