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陌客來訪(13)

日上三竿,冬日裏的太陽今天罕見般地如此灼熱,透過小窗照射進一方小小窄窄的房間裏。而一個抱著被子大腿露出的人,正沐浴在如此陽光之中,眉眼含笑,好不恣意的模樣。

這人,自然就是雄曉宇。

小**僅剩他一人,與他同居一屋的薛冰琪不知去向何方。

應是晚上睡得太晚,大概天色漸明方才入了夢鄉,也因此到了現在,他都沒有一點要起床的意思。畢竟他失眠了不是,這是一個很強悍的理由。

許是夢中發生著美好的事情,他眉眼帶笑,很是享受的模樣。又或許是溫暖的陽光滋養,連帶他睡夢中的心情也是好了許多。也可能是兩者兼有。

不時砸吧著嘴巴,抱緊懷中熱乎乎的被子,那用力的模樣大抵和自己夢中情人相擁而眠不相上下。露出的大腿穿著一條暗藍色的秋褲,也不算走光。

就這樣浸於金色暖陽中,雄曉宇懷抱軟被沉沉睡眠,時間在緩緩流逝。某一刻,他眉眼間的笑容突然擴大,白白的牙齒展露於外,兩腮也是顯出幾個小坑窪,不是圓圓的酒窩,是那種麥粒輪廓的小酒窩。

雖然有些與眾不同,倒也顯出另類的可愛之處。

他這樣明顯展露笑顏,雖是在睡夢之中不受主觀控製,但也可以看出是由心而發,笑得像是個天真的孩子。身體同步也開始不老實,不再安靜祥和,開始左右翻滾。

大腿猛地甩向旁邊,撞擊到薛冰琪揉作一團的被子,許是有些詫異,差異與沒有踢到預想中的東西,確切來說是某個真實的人,也就是薛冰琪。

他終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沒有立刻睜開雙眼,而是想著和自己同睡一榻的薛冰琪開個玩笑,想要捉弄捉弄薛冰琪。

本以為薛冰琪也沒有醒來,卻不想自己腿腳踢了個空,雄曉宇睜開眼,提起頭來看向另一側的床榻,確定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他不禁納悶,薛冰琪何時這麽勤快,竟是比自己起得早。

也許恰好出去如廁了吧……

雄曉宇在心中開始自我安慰,想要維持心中自己的高偉形象,俗稱自戀。

揉了揉惺忪睡眼,而後又眨了眨適應奪目陽光的照顧,他開始起身,懷中仍是緊抱軟軟棉被,就好似粘到了身上一般。

坐正身體,雄曉宇雙臂展開,想要舒展自己的筋骨。隻聽一陣劈裏啪啦的脆骨敲擊的聲音響起,而雄曉宇臉上也露出猙獰又享受的矛盾神色。

歸根結底,還是舒爽得緊。

又開始扭動自己脖子,雄曉宇的頭顱左右開始擺動,小小房間裏的一切光景開始在他的視界裏重複展現。初時還不甚在意,忽地某一瞬,眼眸裏映照的某個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剛剛擺動過去的頭顱,猛地又還複回去,眼睛緊緊盯著那個吸引他注意的事物,是小桌子上的一個小鬧鍾。他重視的自然不是鬧鍾本身,而是鬧鍾時針指向的數值,也就是現在的時間。

時針指向的數值,是“二”。

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還有這麽溫暖的陽光照射,也就是說,明擺著的此時是下午兩點。他剛剛醒來,連衣服都還沒有穿,心中總感覺錯過了什麽。

不待腦子裏再想更多,他猛地抓起旁邊擺放的衣服,然後動作急促地將之套向自己的身體。慌忙的動作加之焦急的神色,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匆忙穿好衣服之後,他雙腳鑽進拖鞋就開始往外跑,出了房門後,就又衝進同樣狹窄的廚房。壓製著剛剛起床還未散去的懶意,雄曉宇動作麻利地開始製作飯食,來回折騰又鼓搗。

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白米飯,經過雄曉宇的雙手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而不久之後,又會進入到某些人的腸胃之中,也是“可憐”。

雄曉宇如此疾速,如此麻溜兒地準備好飯食,當然是因為他要贖罪,畢竟他起得實在太晚。搞不好另外兩人,也是那倆姐弟已是餓了肚子,正氣鼓鼓等待自己醒來,好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然而如此專注的他,卻是沒有琢磨到,在他睡覺的過程中,沒有人將他叫醒。在他做飯的過程中,廚房外麵也沒有任何響動。

也就是說,現在的小喝吧裏僅剩他一人。

做好飯菜後,雄曉宇氣喘籲籲把碗盤端至櫃台之後,才發現了這一點。開始他還納悶,以往他一做好飯菜,另外兩人便自動而至的景象沒有發生。

仍舊這般空寂,隻餘他一人,好不孤獨。直到發現了櫃台上的紙條,雄曉宇這才知道了緣由,這張紙條是薛冰凝所留,上麵娟秀的字體清清楚楚轉達了她的信息:

我出去辦點事情,不用給我準備飯菜了,還有不要想我。

落款:小宇子,你凝姐。

雄曉宇不禁露出苦笑,當他在房間裏看到薛冰琪留的一張紙條後,這苦笑再一次展現而出。他不由感歎,這倆姐弟不愧是一家子,都愛給人留那麽一張字條告知自己出去的事實。

從這兩張紙條,雄曉宇得出:薛冰凝和薛冰琪都有了急事需要出去,但兩人不是一路,薛冰琪應是早於薛冰凝出去的,不然他一定會看到櫃台上的那張紙條,也就不會寫出要給雄曉宇和薛冰凝創造一個二人世界的字樣來。

而薛冰凝也是不知薛冰琪出去的事實,不然也不會留下隻讓雄曉宇不給她留飯吃的字條。

如此,也就隻剩下雄曉宇孤家寡人一個,留守在這個喝吧小店,也是有些悲苦。

回到櫃台旁邊,再看著擺放整齊的碗盤,心中的酸澀再次放大,孤寂的氛圍更加濃重。不理會這些個悲觀的負能量,雄曉宇的心仍舊苦澀。

這麽多的飯菜,他怎麽吃得完?

不過又不能浪費,他還是秉承著節約的良好習慣,咬牙切齒開動雙手,前去消滅麵前的飯菜。應是這麽晚的時間才吃上飯,雄曉宇的肚中也是空空,於是那三人量的飯食竟也被囊入腹中。

嘴巴鼓鼓,喃下最後一口香噴噴的米飯,雄曉宇放下碗筷,撫了撫自己飽脹的小肚子。心中一陣自豪,畢竟自己拿下了這近似不可完成的任務。

雖然苦了自己的肚皮,舒展到它從未達到過的麵積,也算一種突破。

艱難咽下口中鼓囊囊的飯食,雄曉宇稍緩了一會兒,方才站起身來,準備收拾麵前的碗筷。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敲門聲不急不緩,很有節奏感。

雄曉宇抬眼望向門口,但見玻璃門外站著一人。

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

有人來了?雄曉宇嘖嘖稱奇,這個地方竟然有人來了,一如耗子舒城和薛冰琪來時的驚奇,雄曉宇對門前這個中年男人的到來也是訝異的不行。

當然,也由於舒城和薛冰琪兩人在前的“驚擾”,雄曉宇也是鍛煉出來了些許的免疫力,不再像前兩次那般異常的驚訝。畢竟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嘛,即便他看見生人還是那般緊張。

手腳再次麻利地將櫃台上的碗盤收拾幹淨,隨之送入廚房,雄曉宇已是耗用了非常大的經曆。任誰挺著個臌脹非常的肚子,幹什麽事情都是吃力的。

將櫃台抹得幹淨,然後再請人進來是很有禮貌的行為。雄曉宇並沒有讓外麵的中年男人等待太久,收拾完畢後跑去恭敬開門,將中年男人放了進來。

男人身穿拉風的黑色大衣,將近裹住全身,頭部、腳步以及半截小腿展露於外。圍著條灰色的圍脖,戴著個黑色的圓禮帽。

大衣眼看很是嶄新,平展的沒有一絲褶皺,卻帶有某種說不出的韻味。給雄曉宇的感覺,就好像這大衣存在了很久,誇張來說,比他自己的年歲還要久遠許多,很有古樸的意味。

中年男人踏步走進,步履亦是異常地穩健。雄曉宇觀察到對方背部有著些許的佝僂,不過這不影響對方在他心中的形象,反而更加能夠接近。

顯露而出一些小小的遺憾,反而可以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是一種平衡。中年男人貴氣的打扮,還有嚴肅非常的麵容,都給了雄曉宇很大的壓力。

當看到對方這小小的一個遺憾,也就是些許的駝背,雄曉宇不由找到了一個點,一個支撐自己麵對對方的點。不由挺直自己的背脊,幸而平常看書都是用的規整姿勢,他才沒有含胸駝背。

尋到了這個支撐點,雄曉宇跟在中年男人身後,眼見對方徑直走向櫃台中央的一個椅凳,然後衣擺一撩,大氣非常地坐到了上麵。

隨後雄曉宇就見對方有神的雙眼看向自己,他不禁怔了一秒,方才緩過神來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來人。他兢兢然開口問道:“先生,您……是?”

他拖了長音,有些結結巴巴。

實在是對方氣勢太盛,即便那麽坐著,眼睛平實盯著自己,也能感覺到莫大壓力。對方就好像古代久居高位的官員一般,一雙眼睛好似具有穿透人心的魔力一般,雄曉宇有些心虛。

淡淡低沉的嗓音響徹此間:“鄙人姓夏,你不要緊張,我隻是路過,想要討個熱水喝罷了。你們這裏不是叫什麽喝吧嗎?我看見外麵牌子上可是寫著應有盡有的,莫不是你們說了大話,連個熱水都供不來嗎?”

來人終於展露了笑容,手指門外侃侃而談,也是說明了來意,最後還來個反問調笑了雄曉宇一下,算是活躍了此間的氣氛。

雄曉宇緊張的情緒,在中年男人說出這番話語之後,也是稍稍緩解,不過他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至於具體是哪裏還真說不出來。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來了一名顧客,一名實實在在的顧客。

這是絕無僅有的,畢竟這麽偏僻的地方竟是有人尋到,並且走了進來。在雄曉宇印象裏,嚴格來說這絕對算是頭一遭,喝吧小店頭一次有人光顧。

這決然是跨裏程的一次,雄曉宇心中也是感慨萬分,當年自己親筆寫就的招牌終於發揮了作用,都要熱淚盈眶了有木有。

當然,這有些誇張了。

但第一單生意絕對要做到完美,雄曉宇心中信心滿滿,力爭要做好這個開門紅。畢竟也許就這麽一次了,以後他是不指望有人能夠發現這裏。

“那就給您來杯熱茶。”他自然而然再次踏前一步,靠近端坐的中年男人稍許,頓了頓又探頭問道:“你不來點兒其他的嗎?夏先生。像您說的,我們這裏可是應有盡有的。”

雄曉宇語氣熱忱無比,殷切吐出了店小二標誌性的台詞。還真別說,配合著他那展露的笑容,添一個白色的圍裙在腰間和毛巾搭在肩,就完美了。

而認識他的人,譬如發小舒城,看見他這幅模樣,大概嘴巴大張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實在是雄曉宇此時的表現與平常可謂大相徑庭,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其實雄曉宇也很是訝異與自己的表現,怎的如此……跳脫?當他吐出這般接待顧客的話,全身汗毛都要豎起。眼睛緊緊盯著麵前之人的一舉一動,生怕對方有個什麽不高興。

中年男人倒沒什麽不快,反而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笑道:“哦,那你說說你們這裏都有什麽,我聽聽有什麽自己想喝的,就順便點了。”

雄曉宇的心像是猛然疏通,呼吸都要順暢,中年男人的回話當真如春風一般撫向。其實這是他自己嚇自己,把什麽都看得太重導致而成的心理。

他眼看對方,心情放鬆下來,悅然道:“您可以隨便講出一個飲品,我們這裏都可以為您提供。”

中年男人有些不信:“真的?”

雄曉宇挺直背脊,不知為何眼前之人的表現很得他的胃口,不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竟也說出了大話。麵對對方的質疑詢問,他也是笑容不減,傲然回道:“當然。”

瞧見雄曉宇天真笑容,中年男人似覺好笑,又似被雄曉宇莫名的自信搞得興趣驟起,也是露出笑容,一手托著下巴開始沉思起來。

想是要琢磨出一個雄曉宇絕對拿不出的飲品來,好打壓一下雄曉宇“傲然囂張”的氣焰。

雄曉宇自然是看得出來對方是作何打算,已是篤定自己會出醜。僅僅看對方的衣著談吐,他就可以得出,兩方絕對不是一個階層的。不談階層,單看兩方的年紀,也就是閱曆,雄曉宇也是被碾壓的一方。

這很顯而易見,兩方也都清楚。如此,結局也是明朗。雄曉宇靜靜等待對方的“刁難”,也許會有嘲笑,嘲他大言不慚,笑他自不量力。

雄曉宇隻能悶聲接受,這也是他自找的,無怪乎其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