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隻有景上一個人正在挨個挨個的整理從夏如冰那得到的有關蕭楚的喜好。

蕭楚在景上麵前永遠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恨不得在臉上寫著“我好養活”這四個字,可再結合紙上的一看,他的小毛病,小怪癖不比別人的少。

可光是這麽看著這些他在自己麵前故意隱藏的小缺點,景上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歡和心安——因為隻有這樣的蕭楚才是真正的蕭楚。

景上在車內翹著二郎腿等,等了好一會兒蕭楚才姍姍來遲,他卸了妝,換了衣服,整個人看起來清亮又利索,而不遠處夏如冰緊張的往這邊張望,似乎還在躊躇該不該過來。

蕭楚那張臉麵無表情起來總是給人一種冷凶的感覺,景上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招呼夏如冰上了車。

景上本來還想把趙千秋帶著,但是趙經紀是個大忙人,幫蕭楚應酬金主去了,隻剩下三個人,往最近大火的一家日料店出發。

越是到最後收尾的階段,工作日程越緊湊,景上的本意隻是想來探個班,卻沒想到蕭楚主動抽出時間陪自己,看著他頭乏了的將頭輕輕倚在靠背上,景上整個人都有些於心不忍,悄悄的湊近了些,將他的頭重新放好。

蕭楚似乎在這期間被她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頭,又睡了過去。

車遠遠的停在日料店外,景上率先下了車,夏如冰跟在她的身後,手裏拿著口罩和墨鏡,似乎等著給蕭楚帶上,蕭楚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著痕跡的躲開,夏如冰的手就這麽懸在了半空:“不需要,拍到也無所謂。”

景上走在前麵,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麽,等一回頭時蕭楚又恢複了麵對她時的那張笑臉,向她走來。

日料店裏麵氣氛清冷,景上坐在蕭楚的旁邊,夏如冰坐在景上的對麵,穿著灰色和服的店員輕輕的敲門,說了句“四姨媽SEI”後遞了本菜單過來。蕭楚接過來,遞給景上,溫和的問景上想吃些什麽。選擇恐懼症景上看了半天,最後還是蕭楚又接了過來,報了一些菜品。

夏如冰有些局促的坐在對麵,景上主動將菜單遞給夏如冰:“你想吃什麽,不用客氣的。今天蕭老板請客。”景上笑道,她想更多的了解蕭楚,更多的接觸蕭楚身邊的人,可夏如冰卻始終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整個過程沒有多說一句話。

大概是有些怕生。景上心裏想。

氣氛就這麽不尷不尬的流動著。

不一會兒,店員就端上了一盆壽喜鍋,還有一小碗的生雞蛋,景上想起今天夏如冰說蕭楚不愛吃生的,忘了壽喜鍋正煮的沸騰,伸手就要去接,幸好蕭楚眼疾手快用手替她擋了一下,否則估計受傷的就是她了。

服務員也沒想到,小跑著出去拿毛巾,景上一臉愕然,要去捉蕭楚的手看,對方卻不動聲色的藏了起來,蕭楚一臉的無所謂:“我沒事,你是醫生,被燙到就麻煩了。”

壽喜鍋“咕嚕嚕”的翻著泡,夏如冰本來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了下來,有些擔憂的看著蕭楚,小聲道:“明天有手部的特寫……”

蕭楚皺著眉頭,不滿的眼神掃過,對方立即沒了聲音。

景上去捉蕭楚的手也愣在了原地,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當即湧了上來。

她在幹什麽?

好像和蕭楚在一起永遠都是對方在照顧她,對方在變著法子遷就她,他了解知道她的全部,明白她所有的喜好。

可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連這種小事都沒有做好。

“我去要一條冷毛巾。”景上咽了口口水,倉皇的就要逃離,卻被蕭楚一隻手反扣了下來。

“不用,你在這陪我就好。”蕭楚輕輕一握,景上便坐了回來,他的手輕輕環上她的肩,有些疲倦的靠在她的肩上:“你就這麽陪著我就好了。”

月朧星疏,海港市的上空像是蒙了一層黯淡的薄紗,蕭楚應該是累極了,將她送到了家就匆匆上了車,一路趕著往片場方向去。蕭楚解釋道第二天淩晨五點就有拍攝。

大概是怕她多心,又摸了摸景上的頭:“很快就結束了,過幾天陪你。”

景上點點頭,擔心的看了一眼他的手,好一會兒才離開。

直到景上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蕭楚才閉上眼。

——為了加快整個拍攝進度,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蕭楚與夏如冰一路無言的到了酒店,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麽多餘的話題。小助理下了班,夏如冰就充當了一下助理的身份,默默的幫著蕭楚提一些東西,誰知道還沒進酒店,就撞到了蕭楚的背上,原來是對方突然停了步伐。

“我來吧。”蕭楚不容拒絕的拎過了夏如冰手裏的東西,繼續往酒店裏走。

夏如冰一慎,忙慢跑著跟了上去。

女孩清瘦,話少,跑起步來卻帶了一種如風的倔強,不一會兒就超過了蕭楚。蕭楚靜靜的掏出門卡開了門,洗完澡後躺在**,正準備抓緊這幾個小時好好的休息一下,卻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蕭楚的睡眠其實一直都是個問題,演員的職業本就要求比其他人要更敏感,更細致,這樣在角色的塑造上才能更貼近劇本,更真實。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神經衰弱和抑鬱症才是家常便飯。

蕭楚睜著眼在**躺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起來給這個不速之客開門。

門外是抱著一個小醫療箱的夏如冰。

女孩大概也是剛洗過澡,發尾還有些濕漉漉的搭在肩頭,她不安的看了一眼蕭楚,有些窘迫道:“我…我……來看看你的手,明天,真,真的有特寫。”

蕭楚無聲的歎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的確是被燙的不輕,手腕處出現了一大片的紅斑,上麵不知道什麽時候長了一連串的小水泡,稍稍觸碰一下,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癢疼。

如果不及時處理,明天讓化妝老師看了估計會頭疼。

蕭楚拿過夏如冰手裏的箱子,低聲說了句“謝謝”,轉身就關了門。

順便把夏如冰有些驚慌的臉隔絕在了門外。

蕭楚對處理傷口這件事除了不擅長也隻有不擅長,所幸夏如冰送來的醫療箱裏麵工具倒是齊全,創口貼酒精棉一應俱全,蕭楚忍著痛把手腕處的水泡挑了開來,再用酒精棉挨個擦拭,等一切快結束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依舊是剛剛那種輕輕的,像是怕擾了對方的動靜。

隻不過這次比剛剛,多了幾分鍥而不舍。

蕭楚本來想這麽隨她去,可對方卻始終沒有放棄,一副要敲到第二天早上的架勢。

蕭楚有些心煩的打開門,一臉無語的對上夏如冰帶了淚花的臉。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蕭楚今晚的覺,是徹底被毀了。等到他打完電話給剛剛睡著的趙千秋時,已經是夜裏兩點半,夏如冰瑟瑟發抖的坐在沙發上,一副剛從地裏拔出來的苦瓜樣。

從她帶著顫音的敘述中,勉強可以拚湊個大概,也不知道是哪個製片還是演員喝多了,反正有一個男的一個勁的敲她房間的門,好不容易等到沒了動靜之後,她就飛一樣的跑了出來,直奔蕭楚的房間尋求幫助。

蕭楚被她求的沒有辦法,隻得先將她帶回自己的房間裏,然後打電話給趙千秋讓他來想辦法。

蕭楚不喜歡太熱的溫度,所以房間裏沒有開空調,夏如冰大概是坐在那有些冷了,於是想去拿離她最近的沙發上的那條毯子,沒想到蕭楚將放在沙發上的毯子一疊,扔了條酒店的毛巾給她:“這毯子是我女朋友最喜歡用的,如果被你用了她應該會不高興。”

夏如冰伸出去的手一愣,尷尬的縮了回來,既沒有去接蕭楚扔來的毛巾,也沒有再去拿那個毯子。

過了好久,夏如冰才帶著抽噎的聲音問蕭楚:“你手好些了嗎?”

蕭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該不放景上走,將她留下來,家裏有一個醫生不用,偏要逞什麽能自己處理,結果如今傷口似乎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沒事。”蕭楚回答道,

“我幫你看看吧。”夏如冰下了沙發,想去看看蕭楚,後者卻生硬的往後退了一步,重新的拉開了兩個個人的距離。

蕭楚直接拿了外套:“你一個人先待會吧,等等趙千秋就來了。”

“蕭楚!”夏如冰有些尖銳起來,她擦幹了眼淚。蕭楚腳下一滯,皺著眉頭回頭看她。

“我不會告訴她的。”夏如冰的聲線變得微微顫抖:“就這一次……你陪陪我……”

蕭楚這次連頭都沒回,直接走出了房間。

趙千秋這個春節過得是十分的忙碌。

前給工作室剛簽的一眾新人爭角色露臉,後幫蕭楚陪金主爸爸,好不容易得了空終於有一個好覺的時候,蕭楚一通奪命連環call直接將他從夢裏薅起來,睜著一雙熊貓眼到了片場。

其實像半夜誰誰被誰誰敲門這樣的事情在劇組實在是屢見不鮮,趙千秋本來是想讓蕭楚安撫一下夏如冰,然後把她送回房間去的,沒想到蕭楚簡直堪稱直男的典範,直接將人家姑娘扔到了自己房間,而他去保姆車裏睡覺了。

趙千秋迎著寒風淩亂的在保姆車裏找到蕭楚時,人家正躺在裏麵睡得正香。

“服了!”

趙千秋感慨良多,看著蕭楚最後由衷的,隻說了這一句。

他服了。

敢情他帶的這個藝人是當代的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趙千秋推開車門,裹著軍大衣擠進了保姆車,蕭楚這變態始終將車裏的溫度控製在23℃的恒溫,在外麵還刮著冷颼颼的寒風的環境下車內也沒讓人覺著有多暖和。

蕭楚將保姆車的車頂打開,隻留下了一層透明的玻璃,抬頭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一水的星光。

明天大概又是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