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吧,我媽說首都的教育資源好,如果我不好好努力的話就會被人比下去,所以我到那會好好學習的,一定不給咱們海港一中丟臉。”那邊直接跑了題,還似乎帶了些摩拳擦掌的勁頭,而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囑咐道:“上次給你寫的同學錄你寫好了嗎?咱們班的我就差你一個人了,明天下午五點半,學校後門不見不散啊,到時候記得給我啊。”
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景上媽媽的聲音,大概是喊她去收拾東西,景上又囑咐了好幾遍讓他不要忘記,蕭楚本來隻是點點頭,後來才意識到這是在打電話,又“嗯”了一聲,景上這才掛了電話。
又是一串忙音。
蕭楚從來沒有這麽過希望第二天再遲一些到來。
最起碼在當下來說,他和景上的距離還是近的。
蕭楚躺在**睡不著,翻箱倒櫃翻出來一張中國地圖,在地圖上從海港到首都的距離甚至還沒有他的手掌大,似乎隻要輕輕一跨,就能跨到山海的那邊,隨時都能見到她,可現實的情況是,如果要見她,坐飛機都要兩個多小時。
繁星如點,蕭楚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本來於他而言漫長寂寞的夜晚變得這麽彈指一瞬。
星期五上午,景上依舊沒有來學校。
等到中午的時候,蕭楚摸了摸自己一直放在抽屜裏日記本,決定把用了幾個小時才寫好的同學錄夾在裏麵,一起遞給景上。
最起碼,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哪怕是拒絕也好,厭惡也好,天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隻是那時的蕭楚沒想到,他與景上,注定是要錯過的。
景上本來與他約定的是下午五點半,不過第三節課下課,蕭楚就爬了操場的牆頭鑽了出去,青春期帶來的好處肉眼可見,身上原先的那些贅肉像是一團團泡沫,好像風一吹就不見了。
蕭楚跳過牆頭,走到學校後門,四點多的後門還沒有什麽人,連平日裏賣油炸和零食的攤位都沒擺齊,蕭楚忐忑的拿著自己的日記本,站在後門的邊上,緊張的盯著路過的每一個人,生怕一個不留神錯過了景上。
“蕭楚?”
身旁傳來了疑惑的聲音,蕭楚轉過頭正好對上了趙雷的臉,自從那次趙雷在他桌上亂塗亂畫被景上抓到後就安分了許多,在學校裏待到了初二,實在學不下去了就辦理了退學,如今他和一群流氓樣的青年站在不遠處,一臉的諷刺:“喲,這不我們班的好學生蕭楚嗎?好學生也會逃課啊,啊……忘了你也不算是什麽好學生,你的好學生同桌沒有管你嗎?”
蕭楚捏緊了手裏的日記本,沒有搭理對方。
“怎麽還不理人啊?”趙雷說著就伸出手推搡了蕭楚一把,蕭楚本想側著身子躲過,結果還是被撞到了牆上。
“這是什麽?”趙雷伸手就要去搶蕭楚手裏的日記本,本來沒有動作的蕭楚卻在趙雷碰到日記本的一瞬間絕地反彈,如臨大敵的抱著日記本往身後一退,正好撞倒了學校後門一排的自行車上,趙雷被蕭楚嚇了一跳,他本來就膽子不大,看見蕭楚這麽寶貝手裏的日記本本想就這麽算了的,結果身後那群染著五顏六色毛的小青年一看這樣,開始瞎起哄:“趙雷,你行不行啊?”
“要不要我幫你啊?”
“我就說這小子是個弱雞,沒想到又栽倒了這個人的手上……”
趙雷在蕭楚這吃癟的事情這群小青年也有所耳聞,當時趙雷瘦的像個麻杆,挨了蕭楚一拳去張豐田那告狀卻被張豐田壓了下去,去自己的“大哥”那邊告狀卻遭到對方的一頓譏笑——連個生病的小胖子都搞不定,以後怎麽在我們這裏混?
新仇舊恨一疊加,趙雷的臉一陣火燒似的紅,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伸手就要去奪蕭楚的日記本,蕭楚本來就往後退沒有站穩,被這麽蠻橫的一奪,直接倒在了自行車裏,趙雷順理成章的拿到了日記本,裏麵一張同學錄“簌簌”的掉了下來。
“我來看看,這寫的是什麽……她是這個班裏第一個願意和我說話的人,哪怕是我明知道在我文具盒裏放蟲子的就是她……嗬,還是個情種!我就說你是她的狗!”趙雷大聲的朗讀日記裏的文章,引發身後一群小混混的一陣爆笑。
趙雷順手翻到最後一頁,戲謔著讀了起來:“……一想到景上明天就要走了,海港與首都隔了那麽遠的距離,不知道她到了新的城市會不會想起我……”
蕭楚手掌撐地,艱難的爬起來,手腕卻不小心擦到了一輛自行車的車軸,瞬間劃出了一道血痕。
“還給我。”蕭楚神情陰鶩,一張臉如雪似的白,死死的盯著趙雷,一字一句的重複道:“我——讓——你——還——給——我。”
如果說原先的趙雷還有些底氣的話,那現在真的是一把火燒了膽子——隻剩下灰了,趙雷遲愣的站在原地,已經沒有多餘的想法去思考自己如何在“兄弟們”麵前扳回一城,他手上的力量一鬆,手裏的日記本“砰”一聲掉在了地上。
蕭楚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直接彎下腰拿起了日記本。
——這是要給景上的。
那天景上姍姍來遲,直到了五點四十才到後門,她不停的催促開車的景泰陽,等到了後門時等來等去卻沒見到蕭楚的聲音。
放學鈴早已經打響,背著書包的學生魚貫而出,接學生的家長們紛紛翹首在人群中找自己的孩子,堵在後門的小吃攤主們則是忙的不亦樂乎,一時間煙火氣,吵鬧聲都圍繞在了景上的身邊,她也學著那些大人們墊著腳,伸長了脖子去人群中找蕭楚的身影。
結果,卻是一次次的落空。
他沒來。
景泰陽看準了時間,直到人群漸漸散去,天都快黑了的時候才從車裏伸出頭喊景上的名字。
景上既失望又不舍的又往校門裏看了一眼,隻是沒想到這一眼,便是十多年的離別。
被全世界都誤解成失戀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所有人都會對你好。
主任那裏的假十分好請,景上剛發了信息給科室的主任說自己身體不舒服,那邊就發來了回複,說讓她好好休息,醫院的事情不用她操心,還順帶問了一嘴,醫院有駐外開分院的打算,他們科室有一個名額,問她有沒有興趣。
自從景上進醫院實習後這個主任就一直帶著她,自然也十分了解她,後麵還默默的加了一句:工資大概是如今工資的基礎再上調50%。
——天降好事!
一時間心裏所有的不痛快都煙消雲散了,景上關了手機就開始睡大覺。
等到半個小時後,家裏的門鈴被人按響了。
睡著了還好,一醒來肚子又開始磨人的疼。
“誰啊!”景上摘了眼罩,不情願的去開了門,結果正是蔣易那張人畜無害的大臉,提著水果一臉斯文的衝著她笑。
……
蕭楚這次的緋聞動靜鬧得實在不算小,一眾吃瓜群眾估計覺著“蕭楚戀情”前麵跟著一個“沸”字已經形容不了如今的熱鬧程度了,於是直接將微博服務器給擠爆了。
景上將蔣易放進了門,自己懶散散的坐到了沙發上,身體力行的告訴蔣易:我們家是自助模式,別拿自己當外人,要喝水自己倒。
蔣易早就習慣了她這個樣子,將手裏的水果放到了餐桌上,又摸索著給自己倒了杯水——當年景上剛搬新家時邀請了院裏的一眾妖魔鬼怪來自己家暖房,好幾年過去了,當初來的時候景上的家裏是什麽樣,如今就是什麽樣。蔣易深深的懷疑,當年他吃飯時在沙發拐角處掉的飯粒也還在原地。
蔣易又給一副被蜘蛛精吸了精氣神的景上倒了杯水,順便斜了視線去看沙發的拐角——果然,不負所望的,那裏還真有一個已經變黑的飯粒。
再抬頭看看景上那一身堪稱惡趣味的撞色係的睡衣,蔣易突然有些後悔來了。
蔣易:……
“你來做什麽?”景上有氣無力的看了一眼蔣易。
景上這個樣子已經不僅僅是失戀的樣子了,她病懨懨的癱在沙發上,整個人就像是靠著一口氣吊著一樣,蔣易探究似的看了一眼她,熟門輕路的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果然,裏麵還有半包紅糖。
“沒過期吧?”蔣易衝著客廳喊道。
“沒有。”景上喃喃道:“應該沒有吧。”
……
不管有沒有過期,家裏也隻剩下這個了,蔣易將剛剛給景上倒的溫水倒掉,重新給倒了一杯熱水,紅糖氤氳在杯裏,漸漸散開,一杯紅糖水放到了景上的手裏。
景上小心的啜飲了一口,腹部頓時湧上了一股暖流,整個人說不上來的好多了。
“真的,蔣易。”景上垂死病中驚坐起,給蔣易豎了個大拇指:“如果我們醫院要評什麽婦女之友的話,我一定第一個投你,你真的神了。”
這實在不是什麽好的誇獎詞,所以蔣易聽著也高興不起來,景上家的沙發上簡直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所有亂七八糟的毛絨玩具,毯子衣服一應俱全,蔣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地毯上,又從沙發上那一堆裏摸出了個厚的毯子扔到景上的身上:“你可拉倒,你這一投我這輩子估計都找不著女朋友。”
“要女朋友幹嘛呢?你看我,剛談個戀愛沒幾天,全世界都認為我失戀了。”玻璃杯的水冷的快,景上天生不怕燙,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了。
西醫都說紅糖水是治療經痛的玄學,可大概是從小被景泰陽的那個中醫館子熏陶久了,這一杯甜津津的紅糖水下去,整個人都好多了。
蔣易目不轉睛的看著景上,直到後者將水喝的一幹二淨了才放寬了心,他接過話茬說道:“那你表妹還好嗎?”
景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