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宴轉頭便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有一個明顯的掌印,氣血翻湧。

陳王妃氣焰愈盛,聲音憤怒尖銳,“嶽母?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嶽母嗎?謝長宴,你現在又在做什麽?你還敢跟我去陸太後那裏評理,臉都不要了嗎?”

“你在這花前月下,繾綣纏綿,你真當我陳王府沒人了嗎?你對得起我的長樂嗎?”

林婠婠想起來了,恐怕陳王妃的女兒長樂郡主便是謝長宴的亡妻。

提及長樂郡主,謝長宴的臉上果然出現了幾分內疚,轉瞬即逝。

他神色一冷,一字一句,“陳王妃,斯人已逝,你在此鬧事是想敗壞嫋嫋的名聲?還是想要長宴守節一輩子,終身不娶?”

陳王妃冷笑,指的林婠婠的鼻子大罵,“謝長宴,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林婠婠一個卑賤的罪臣之後,她何德何能,值得你用情?

你就是看上了她那張妖豔的臉!這等身份怎配做我外孫的繼母?教壞我外孫怎麽辦?我看你就是色令智昏!”

林婠婠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難怪,謝長宴還有個兒子,所以陳王妃真正擔心她傷害到她的外孫。

謝長宴陰鷙的眸光掃過眾人,攝人的壓迫感好似沉重的烏雲,又好像暴雨立馬就會傾泄了而來。

陳王妃本就是一個鼠目寸光的內宅婦人,若不是搭上陸太後,在陳王府早差點被陳王的側妃韓氏治得死死的。

她不可能手眼通天,派人盯著自己,哪怕是陳王也不會有膽子來故意找他的不痛快。

他寒意森森,“嶽母大人非要在這裏談?我在這畫舫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陳王妃冷哼一聲,沒有搭話。

謝長宴麵罩寒霜,語氣嘲諷,“陳王一直都想改立世子,可廢嫡立庶難如登天,若嶽母大人不小心犯了錯,讓韓側妃鑽了空子,你說陳王的願望能不是實現?”

陳王妃猝然一驚,神色淒然,“好!好!好!謝長宴,算你狠!還敢威脅我呢?可憐我的嫋嫋,癡情錯付,毀了終身!你敢動我,就不怕嫋嫋半夜找你算賬嗎?”

林婠婠半邊臉還火辣辣的痛,麵無表情地注視這一幕,店夥計小心翼翼地給她拿了些冰來,問她要不要冰敷一下。

林婠婠頷首,接過冰塊稍微敷了一下,臉實在太腫了,就這樣出去,被會人笑話的。

陳王妃轉身氣呼呼地朝外走,驀然回頭惡狠狠道,“林婠婠,你以為謝長宴是真的喜歡你嗎?他不過是利用你,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跟著他,遲早會後悔的!”

林婠婠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謝長宴臉色難看極了,眸光越過那一籃子精心準備的荔枝落到她的臉上,聲音有些急促,“婠婠,你聽我解釋——”

林婠婠把裝著冰塊的錦袋輕輕擱在桌案上,起來福了福身子,“謝大人,多謝今日款待,勿需解釋,我們都是俗人,有點麻煩再正常不過,天色已晚,我先回王府了。”

說罷,她起身下了畫舫,很快便上馬車。

皓月當空,星光璀璨,波光粼粼的湖麵映著各色的燈火,湖光一色,令人沉翠醉。

可他覺得此時的燈光格外刺眼,偌大的湖麵反而讓他感到一陣孤寂和落寞,他難道真的薄情的男人?

**

馬車剛到靖南王府的角門,林婠婠一下來,便看到傅羿安就倚在石頭獅子旁,慵懶而隨意。

他的聲音帶著寒氣,“怎麽?出去吃得不開心?”

林婠婠目不斜視,直直看著他,“所以你派人盯著我?我的一舉一動,你都了如指掌?”

“畢竟你可是我的好堂妹,我不多照顧你,照顧誰?”傅羿安輕笑出聲,“小姑娘,就是容易被一些表象迷惑,他的事,他沒給你提前交底?”

林婠婠其實今天挺高興的,除了陳王妃的那一巴掌。

她又不是把謝長宴當做共渡餘生的人,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坦誠!

傅羿安驀地看到她臉上的指印,聲音篤定,“誰動的手?”

林婠婠不想理她,徑直朝裏走。

傅羿安起身擋住她的去路,拉住了她的胳膊,仔細又看了看,“說話!謝長宴不知道護著你嗎?”

林婠婠猛地抽出手,抗拒極了,她徹底怒了,“四哥!你太無恥了!陳王妃明明就是你故意派人叫來的,讓我承受她的怒火,你不是早就應該算到嗎?何必在此惺惺作態,裝什麽好人!”

傅羿安神色一僵,“我隻是想告訴你,他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還委屈上了?”

林婠婠掙脫他束縛,加快了腳步一路跑回了衡蕪院。

腦海裏全是謝長宴的話語,岑長青東躲西藏了多年,卻因他們莽撞地尋他,喪失了性命。

大師兄徐聘也差點遭難。

難道先帝的死真有蹊蹺?

越是害怕人揭露,才越是會想法設法把當年涉事的人員一一處置。

陸太後又在害怕什麽?為何誰碰這件事,誰倒黴?

難道......

她心中湧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可不敢對任何人言。

謝長宴卻直擊要害,表示想要和她一起麵對。

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可以輕易迷惑他那樣冷靜的人,那他所圖的又是什麽呢?

**

傅羿安一回到墨韻堂,就看到傅世嘯端坐在正堂喝茶。

傅羿安心底一沉,“父親,尋我所謂何事?”

傅世嘯把茶盞重重地擱在桌案上,麵帶薄怒,“羿安,你還說你不是針對謝長宴,他今日下午派人送來了兩框荔枝進府。你卻吩咐外院張管事,但凡他送來的東西,都得先行留下,等你定奪?

那荔枝本就吃個新鮮,離了冰塊,極易損壞,如此大半框都白白壞了。張管事遲遲沒見到你,怕擔責,隻得把這些荔枝送到王妃那裏。

你還說你不是在阻撓這樁婚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嗬!謝長宴還預判他的行為?

傅羿安由衷佩服起謝長宴來。

他是故意給他挖坑呢,大張旗鼓用這兩框荔枝,讓傅世嘯察覺他的心思!

好手段!

好一招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