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正要登上馬車回去，回頭看見孫嬤嬤沒過來，不得不開口道：“孫嬤嬤，您還認識這裏的人？”
孫嬤嬤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我就來。”
她嘴裏這麽說著，但眼睛卻死死盯在柳月女兒的臉上，盯在她眉心那粒鮮紅的胭脂痣上。
跟大老爺一模一樣的，長在眉心的胭脂痣。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但因為臉太長，笑得有些難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珍。”
“小珍啊，名字不錯，你今年幾歲啦？”
“快十五了。”
孫嬤嬤上下打量著李小珍，確認她的身量確實有十四五歲，眼中的懷疑更深了。她用銳利的目光看向柳月：“這孩子，該不會是……”
不會是大老爺的種吧？
柳月突然撲通朝她跪下，咬牙答道：“沒錯。”
孫嬤嬤大驚失色。
竟然是真的！
她又驚又疑：“那你怎麽不說出來……哦，是了，你肯定不敢。”
大夫人恨柳月入骨，若是知道了她這個女兒的存在，隻怕母女兩個，都要沒命。
李小珍看看她娘，又看看孫嬤嬤，有些不明白她們在打什麽啞謎。
但是，她能感覺得到，她娘今日特意跑過來，大概是想求這位宋家的嬤嬤救她。
宋家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對於生長於樟台村的她來說，那就像是天上的雲，連鎮上的大戶吳家，也隻配給
宋家當狗腿子。若是這位嬤嬤真肯幫她……
李小珍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捏緊了拳頭，暗道，我終於時來運轉了嗎？
她抬頭，一臉乞求地望向孫嬤嬤。
柳月也紅著眼睛看著孫嬤嬤，說道：“孫姨，我求求您幫幫我，不然的話，小珍就要被送到吳家當妾去了。”
“送到吳家當妾？”孫嬤嬤大吃一驚。
若這孩子真是宋家的種，那就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一手扶起柳月：“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柳氏緊緊抓著孫嬤嬤的手，哭訴道：“我是個苦命人，加上當年又做了糊塗事，遭報應也怨不得別人。但小珍她跟我不一樣，她本來可以活得更好，都是我害苦了她。”
“我在這世上舉目無親，隻她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推進火坑。孫嬤嬤，求求您救救小珍吧。”說著，柳氏又要下跪。
孫嬤嬤連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回去會稟告三夫人的。若真像你說的那樣，我想三夫人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緊緊巴望著孫嬤嬤的李小珍，聽了這話心中一鬆，頓時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孫嬤嬤，還有宋家的三夫人，應該真是她李小珍命中的貴人吧？
看來，那算命的說得不錯，她李小珍是個有來曆的，將來一定非富即貴！
柳氏終於停止了哭泣，千恩萬謝地朝孫嬤嬤道：“我家小珍若真能得救，您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以後定會報答您的。小珍，還不快給孫嬤嬤磕頭？”
李小珍連忙壓下波濤洶湧般的激動心情，撲通朝孫嬤嬤跪下了。
這可是能救她於水火的人，她磕起頭來別提多誠心了：“孫嬤嬤，多謝您的大恩大德。小珍今後若有出頭之日，定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孫嬤嬤笑眯眯地扶起她，又多看了她幾眼。見她雖長於鄉下，皮膚卻養得又白淨又細嫩，顯見是嬌養大的，心底的高興又多了幾分。
這姑娘的眉眼，比家裏那幾位小姐還要精致呢。
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如此動人，長大隻怕更不得了啊。
對於宋家這種世代經商的人家，姿容出色的女兒，向來是不嫌多的。
不論是用來攀附貴人，還是擴展關係網，漂亮的女兒都是可以替家族立功的。
她心裏啪啪地打起了算盤。
隻要能將這姑娘帶回宋家，她便算是立了一功，小珍姑娘就得欠下她一份恩情。
從剛才這幾話就聽得出來，這是個聰明伶俐有眼色的姑娘，人又美貌，若能成為宋家的女兒，將來還怕沒有榮華富貴嗎？
到時候，她作為小珍姑娘的恩人，好處也不可能少的。
但是……大夫人隻怕會因此恨上她。
孫嬤嬤皺了下眉頭。
雖然大夫人如今上了年紀，性子收斂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樣盛氣淩人，但這畢竟是柳月的女兒。
她總不可能為了一點好處，就雲得罪大夫人吧？
想到這裏，她眼中的喜色淡了些許：“我這回去，跟三夫人稟報此事，你們在這裏等消息吧。”
柳氏和李小珍連忙恭恭敬敬地將孫嬤嬤送上馬車，目送她離開。
直到馬車走得沒影了，李小珍才扶著她娘，一邊往家走一邊低聲說道：“娘，您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柳氏歎息一聲，說道：“小珍，不是娘故意瞞著你，而是這事兒實在是……關係到你我的性命，娘不敢說。”
她頓了頓，看看四下無人，這才附在女兒耳邊悄聲道：“你不是你爹親生的，你親爹是宋家大老爺宋永年。”
李小珍“啊”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她爹，竟然是宋家大老爺？
那個如天上的白雲一般高高在上的宋家？
她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嗎？
娘親不會是騙她的吧？
她爹怎麽就不是李青勇，而是宋家的大老爺呢？
柳氏憐惜地看了她一眼，歎道：“好孩子，嚇到你了吧？不過，娘沒有騙你，這事兒千真萬確。”
李小珍睜大眼睛看著柳氏，見她一臉肯定，眼眸便一點一點亮了起來，直到灼灼生輝。
懷疑、沮喪、痛苦和絕望像潮水般退去，她心中隻剩下驚喜若狂，還有難以抑製的激動。
原來，她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想起娘親告訴過她的，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們擁有的一切：住在帶有漂亮花園的大房子裏，吃著精致豐盛的食物，從小地位尊貴，奴仆成群，長大嫁一個同樣有地位的如意郎君，一生幸福順暢。
那美好的一切，原本就是屬於她的！？
可是……她怎麽就生到了李家，成了村姑李小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