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丫頭毫不客氣的譏笑道：“你說你，臉皮咋這麽厚呢？你一個鄉下來的窮疙瘩，也陪得起我家小姐的裙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快走快走，別在這兒礙眼。”
林婆子聽了這話，那個氣呀，張口就朝那粉衣丫頭罵道：“呸，你一個倒痰盂、刷馬桶的下人，又比我們鄉下人家高到哪裏去？這事兒本是你們宋家的錯，倒怪到顧客身上，還要不要臉？走走走，大家都走吧，別跟這不要臉的人家做生意。”
這話一說，可把那宋掌櫃氣壞了，他趕緊左看看，右看看，見鋪子裏的顧客並沒有因為這老婆子的話而離開，這才鬆了口氣。
他一回頭，想找那對讓人不省心的祖孫倆，結果，卻看見那老婆子已經拉著黑炭丫頭退到了門口，那黑炭丫頭還舉起手朝三小姐大喊：“一個月，下個月的這一日，我過來找你，要是你的裙子沒洗幹淨，我就賠你一條新的。”
嗬！臨走還不忘吹牛。
現在的小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
外邊的街道上，林婆子邊走邊扯了扯明秀的衣袖：“秀秀，不是說真的吧？這事兒又不怪你，憑什麽讓你賠？”
明秀笑而不答，一雙鳳眼異常明亮，就好像，有光要從裏頭耀出來似的。她興奮的說道：“奶，我找到一個掙錢的好法子了。”
路上人多，有些吵，林婆子好像沒聽清楚：“你說啥？”
“回去再說吧，奶，除了這宋家商行，還有別的大商行不？”
這話林婆子聽清了，她笑著一指前頭：“那個劉家商行也挺大，前幾年才開的，新來乍到，生意也隻比宋家鋪子差一點點。”
“說起來，宋家鋪子是咱們鎮上的老字號，生意一直做得挺好，也不知什麽時候換了掌櫃。依我看，比原來的掌櫃可差多了。”
明秀對剛才那個宋掌櫃也沒好感，附和一聲，抬頭看像斜對麵的劉家商行。
看門臉，跟宋家商行一般大，也是二層商鋪。
隻是招牌不如宋家的舊，裏頭也不如宋家鋪子熱鬧。
她拉上林婆子，邁進劉家商行的大門，四處一看，發現這裏的布局，還有賣的東西，跟宋家鋪子差別不大。
她走到櫃台前，朝那個穿著藍色團花綢袍的，掌櫃模樣的中年人問道：“掌櫃的，宋家在賣低價布，熱鬧的很，你們家怎麽沒有？”
那中年掌櫃沒想到一個鄉下丫頭會問自己這個問題，詫異了一下，笑答道：“本店向來薄利多銷，踏踏實實做生意，不敢那般虧本掙吆喝。”
這意思是說，宋家故意降價，想將劉家擠走，並不是長久之道嗎？
明秀心中暗笑，能在幾年之內，把老字號逼到狗急跳牆的掌櫃，果然不是吃素的。
說起來，這兩大商行最賺錢的生意，卻不是鋪子賣的這些貨物。
明秀將目光移到掌櫃的身後牆上貼的那張畫：一包袱瑩光閃閃的天蠶繭，對應著米麵糖酒，鍋碗瓢盆。
那掌櫃見她對畫感興趣，連忙招呼道：“姑娘，今年的天蠶繭，可以送到我們鋪子裏來，新出的布料和胭脂，還有米麵糖酒，凡是我們鋪子裏的貨，都可以低價兌給你。”
沒錯，這些大商行最掙錢的生意，是天蠶絲生意。
他們依靠著旺盛的人氣，雄厚的財力，收走了山民們手中大部份天蠶繭。
他們不僅是大商行，同時也是大絲商。
能夠長年做這天蠶絲生意，手裏肯定擁有成熟的天蠶絲生產技術。
明秀估計，他們的天蠶繭出絲率，就像那粉衣丫頭說的，在兩成左右。
而她參觀的那個天蠶放養基地，擁有先進的現代化的生產技術，天蠶繭出絲率超過四成。
那個技術，她當然不記得了。
但她可以在叮鐺的幫助下，從夢中找回來。
這就是她找到的掙錢法門。
隻是，她生產的天蠶絲，要賣給誰呢？
明秀看著那中年掌櫃，鄭重問道：“掌櫃的，您貴姓？”
“鄙姓劉，這位姑娘，我看你好像有事要說？”
明秀認真的說道：“劉掌櫃，我姓李，叫李明秀。我想問你，你們商行收不收天蠶絲？”
劉掌櫃愣住，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敢冒著破產的風險，做天蠶絲做生意的，就隻有劉家和宋家兩大絲商，像秦家、吳家等小絲商，也隻敢撿些他們不要的小生意做做。
這姓李的小姑娘……
看模樣也不像在開玩笑。
他想了想，問道：“小姑娘，你確定？”
“確定。”
劉掌櫃沉吟一下，警告道：“李姑娘，你可知道，天蠶絲生意的風險很大，沒有過硬技術的人，鐵定是血本無歸。要不然，這麽多年下來，怎麽就隻有四家做天蠶絲生意的？”
林婆子也早被小祖宗膽大包天的想法驚呆了：“秀秀，劉掌櫃說的沒錯，做天蠶絲生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風險大的很哪。”
明秀一臉自信：“奶，你別擔心，我敢做，自然有我的本事。劉掌櫃，你就說你收不收吧？”
“收，不管是繭，還是絲，我們都收。”劉掌櫃幹脆利落的應道。
“那價格？”
劉掌櫃笑說道：“價格，自然是隨著天蠶絲的成色來定的。”
明秀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又說道：“我聽說，市麵上的天蠶絲，至少四兩銀子一兩？”
“那是上等天蠶絲的零售價，一般品質的天蠶絲，一兩絲也隻賣三兩銀子。”
明秀這才知道，敢情那粉衣小丫頭剛才吹牛了，把她家小姐質量一般的天蠶絲，說成了上等天蠶絲的價格。
劉掌櫃看明秀一臉認真與堅定，又加了一句：“若你的天蠶絲成色不錯，量也大，我保證給你那兩家小絲商的價格：二兩五錢。”
說完，他又暗自笑了。
何必說這麽多呢。
這姑娘就算勉強折騰點兒天蠶絲出來，成色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擁有成熟技術的小絲商，數量上就更不可能跟他們比。
明秀有些激動。
一兩天蠶絲，值二兩五錢！
若她能提高天蠶繭的出絲率，那豈不是賺翻了？
她用力點了點頭：“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林婆子愁眉苦臉的看著這不省心的小祖宗，心中暗道，壞了，那次摔破頭，還真把這孩子摔出毛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