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哥你怎麽了?”黎青靈有點小慌張,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哭,從來都是稱霸孩子圈的。
大言舍不得用袖子擦眼淚,隨便用手抹了一下才恨恨道:“我…我隻是沒有想到這李知縣又長了入城費…”
“他…他不好嗎?”黎青靈不太懂,雖然入場費是挺高的,但不至於哭成這樣吧。
“他怎麽算得好人,昨年旱了那麽久,家家戶戶都沒有收起來幾粒糧食,可他還提高了賦稅,”周大言又抹了把眼淚,“我…我小妹就是這麽餓死的,要不是後來你家搬過來了,又分了好多糧食給大家,恐怕我也會被餓死的。”
所以說老村長才對黎家這麽照顧,畢竟是救命的恩情啊,還救的是全村,家家戶戶都承了黎家的情。
村裏的小孩子也是被囑咐過的,要好好和黎家姐弟玩,不許欺負他們,要保護他們,要不然憑黎青靈那點子爬樹的本事怎麽可能那麽輕鬆就當了老二。
黎青靈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沒有聽人說起過這事兒,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她也隻從書上讀到過一句苛政猛於虎也,但從沒具體感受過,不過到了秋稅的時候,要是她還沒有湊夠錢,估計也要感受到交稅的殘酷了吧。
大言看她小臉糾結成一團,反而開口安慰她:“都過去了,我娘說咱們活下來的人都要向前看的,你也不必太難過。”
黎青靈點點頭,眼睛突然一亮,就道:“那咱們把蘭草賣給他家怎麽樣?賺他的錢!”
“別別別,”周大言連忙阻止她的胡思亂想,”被他看見了,你這花能不能留住還是個問題呢,還想賣錢?”
“那好吧”黎青靈也不過是隨便一想,李知縣住在縣城裏,她現在可去不了那麽遠,就今天來鎮上都是大言去求了村長答應的,還立下了好多保證。
周大言一手抱著陶罐一手拉著她去大門那裏排隊,隊伍前進的很快,官兵身旁的竹筐裏很快堆滿了銅板。
而旁邊小門的隊伍都是黝黑幹癟的村民,各自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摸出銅板遞給官兵,官兵一般收了就放行,但有時候也會順手從村民的背簍裏摸兩個雞蛋什麽的出來,或是截下一隻雞鴨,村民們敢怒不敢言,隻得忍下這口氣。
黎青靈看的氣的不行,好幾次想開口,旁邊的大言緊緊扯住她,不讓她動作。
很快到了輪到了他們,大言尷尬一笑,他身上可是沒有錢的。
黎青靈從身上摸了四個銅板放進筐裏,看也不看守著的官兵就要走。
“等等,你們這盆草也要收錢的,再給一文。”
一個瘦長臉的官兵攔住他們,手指動了動示意給錢。
“哎喲,我們兄妹就隻有那麽多錢了,勞煩大哥通融一二,”大言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姿態放的很低,“我們這蘭草是家裏爹娘讓挖來送給大姐的,不是拿來賣的,等大姐給我們幾文錢買包子吃,我一定先拿來孝敬大哥。”
“你這小子會說話,”瘦長臉一揮手,“走吧,記得把孝敬給我帶來,不然,哼…”
“是是是,小子一定記得的…”大言一邊點頭,一邊拉著黎青靈進門,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黎青靈心裏難受,一句話也不說,大言也不開口,兩人就在集市裏慢慢走。
直到“咕~”的一聲從大言身上傳來,大言尷尬的紅了臉。
黎青靈就道:“咱們先去買點東西吃吧,這都午食了。”
正好旁邊就是一家包子鋪,白白鼓鼓的大包子整齊擺在籠屜裏,一看就很好吃。
黎青靈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好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更不用說旁邊的大言,那咕嚕咕嚕的聲音引的好幾個路人發笑。
“小兄弟要幾個包子?我這包子可好吃了,皮薄餡兒足,周圍沒一家比得過我。”攤主驕傲自誇。
“那你這包子怎麽賣的?”黎青靈估算著身上的銅板。
“素包一文錢一個,肉包三文錢兩個!”
“那就來兩個肉包,三個素包。”
“好嘞!”攤主麻利的撿了包子用荷葉包好遞給她,又從她手裏接過六個銅板。
黎青靈就和周大言找了個角落蹲下,一人一個香噴噴的大包子啃起來。
兩人吃的滿嘴流油,卻不知這一幕全被茶樓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楚榆關手裏拿著折扇指著那個角落,對一旁的人道:“煦和你看,那對兄妹真有意思,一個白白嫩嫩一個烏漆麻黑,哥哥穿著補丁的破衣服,而妹妹的衣服確是細棉布做的,而且剛剛買包子也是妹妹給的錢,也不知道這家家長是怎麽想的,難道這鄉下男娃子都不值錢了?”
被叫做熙和的男子不過十一歲大小,還是個半大少年,不過已初見日後風采,一雙眼睛燦若星辰。
“我看那根本不是兄妹,沒見著那個男子事事以女娃為先嗎?我看兩人應該是同村結伴出來玩的。”
楚榆關又細細看了看,喲,還真是,那男的一手抱著盆草一手捏個包子在慢慢吃,很珍惜的樣子,而小女娃吃的很隨意,就是當做平常東西再吃,想來一樣的家境應該養不出不一樣的習性。
“還是熙和你的眼力好,我差你一分。”
“要我說你晚上少躲被窩裏看話本子,眼睛就比現在好多了。”
“什麽話本子,那是兵書,兵書!”
熙和不以為意他的跳腳,不就是寫將軍小姐的話本子嘛。
旁邊的小廝見自家公子瞪眼,就陪笑道:“公子們都看的仔細,小的就沒有那麽好的眼力了,就隻覺得累得慌,那男子吃飯也不放下那盆草,又不是什麽珍貴東西。”
“咦…”叫熙和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對兄妹,正好兩人準備換地方,一轉身露出了半掩著的蘭草。
竟然是“素冠荷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