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煙灰缸到底還是砸在了叢朗的額頭上,血從頭發縫隙裏沿著鬢角流下來,束明城瞪著他,父子兩之間劈裏啪啦的炸著火花。

“再說一遍。”束明城冷著臉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旁邊的管家還想再勸,一看自家老板的表情,霎時噤若寒蟬,隻一昧的給叢朗打眼色。

“老戚,你先出去。”束明城沉聲道。

管家應了一聲,退出去,帶上了門。

叢朗在性格方麵很大一部分繼承了束明城,但他沒有束明城這樣的暴脾氣,很多時候,即便心裏再焦急,再火大,他麵上都是穩穩當當的。

就算麵對自家老子真真的怒火,他也能笑的滴水不漏。

束明城看見他欠揍的笑容就氣的肝疼,他抽下褲子上的皮帶對折了指著叢朗怒道,“翅膀硬了,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要抽我啊?”叢朗彈了彈煙灰,手臂攤開了,懶洋洋的往沙發背上一靠,看著他道,“行,抽吧,抽完了我們再談。”

束明城一窒,小兔子崽子現在身高腿長,一米八幾的個兒往那一躺,那麽大一個人,他還真有點下不了手。

“不抽啊?”叢朗等了等,撩起眼皮看了束明城一眼,而後抬抬下巴,“那來做你的選擇題。”

束明城感覺自己的七竅都在冒煙,十八歲的年紀,果然是太衝動了,當時他怎麽就如此想不開,給自己弄出來個這麽操蛋的玩意?

“沒得選,”束明城冷著臉道,“你不放手,那小子就隻有死路一條,我現在就讓人殺了他。”

說完,他神色嚴肅的看著叢朗,“我沒跟你開玩笑。”

叢朗沉默,他知道老爸這樣說,絕對也會這樣做。

他點點頭,哢嚓一聲給槍上了膛,然後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臭小子,你敢!!!”

束明城麵容驟變,電光火石間他一皮帶抽了過去。

皮帶上的金屬扣打在叢朗的手腕上,叢朗吃痛,手一鬆,槍掉了下來。

房間裏的空氣突然變得冷凝而又沉默。

束明城臉色難看的盯著叢朗流著血的手,好半晌,他轉身出了門。

沒多久,Richie拿著自己的醫藥箱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

“給他看看,骨頭裂了沒?”束明城指了指叢朗,剛剛那一下,是他情急之下出的手,手上沒留力,這會兒叢朗的手腕已經腫了起來。

Richie跪在沙發邊,先給叢朗把血都清洗了,指腹在他手腕上按了按,叢朗疼的指尖一抽,皺了皺眉,沒吭聲。

“可能骨裂了,得拍個片子看看。”

“不去。”叢朗皺著眉說。

束明城看他一眼,對Richie道,“先給他包紮一下,待會我打發他過來。”

Richie點點頭,處理完叢朗的手腕,順手又給他把額頭上的傷口一並衝洗了。

等Richie走後,束明城在沙發上坐下來,從叢朗丟在桌上的煙盒裏摸了根煙。

他很少抽煙,不愛那個味兒,吸了兩口便停下了。

“你就非得跟他在一起?”

叢朗點點頭,“我愛他。”

束明城嗤了一聲,“愛到要陪著人家一起死了?”

“你不逼我,我當然想活著,”叢朗把他老子手裏的半截煙拿過來自己低頭吸了一口。

束明城指了指叢朗,氣的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的踱步,半晌他腳步頓住,然後轉過身來道,“你要跟他在一起,那也得看藍家那小子願不願意,我現在就 讓人去告訴他,你的老子是誰!”

“爸!”叢朗猛地沉下臉。

“怎麽,怕了?”束明城哼道。

叢朗擰著眉說,“我還沒有做好向他坦白的準備。”

“他對我恨之入骨,你坦白的那天就是他要你命的時候!”束明城怒道。

“那我也認了,”叢朗勾了勾唇,“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滾!誰要你幫我還債!”

叢朗歎了口氣,隨即緩聲道,“爸,藍家夫婦已經死了,藍家的小兒子還在醫院躺著,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來,你現在又要為了我而殺藍景,你讓我這後半輩子怎麽自處?你自己的良心又過得去麽?”

束明城沒說話。

叢朗繼續道,“我們家欠他的太多了,做什麽都還不起。”

束明城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下去了。

“藍小景……他吃了很多苦,我隻想對他好一點。”

“所以爸,”叢朗勾了勾唇,仰頭看著束明城道,“你還要逼我嗎?”

束明城糟心的看了自家崽子一眼,氣的什麽都說不出來,或許是自己太風流造的孽,沒想到兒子還是個癡情種。

“滾滾滾!”他沒好氣的一揮手,“那小子在客房裏,趕緊帶走。”

“他醒著嗎?讓Richie給他弄點藥,我在這裏見他,沒法解釋。”

束明城哼了一聲,給Richie打了個電話。

等那邊回複搞定了藍景之後,叢朗才從沙發上站起來。

“等哪天你被那小子一槍蹦了,我絕對不來給你收屍。”束明城看著他冷酷道。

“這感情好,想要兒子了,再造一個,多簡單的事,不過就怕某些人會哭。”

叢朗邊往外走邊笑眯眯地對身後的束明城擺擺手,“老束,我要死了,你可千萬別躲起來偷偷的哭。”

“滾!”束明城怒吼。

叢朗到藍景所在的房間時,Richie給他用的藥剛剛開始發揮效力,他陷入了深度睡眠狀態。

瞧見藍景蒼白的臉色,叢朗皺了皺眉,“他受傷了?”

跟他後麵進來的束明城哼道,“沒殺他就不錯了。”

叢朗看他一眼,然後轉過頭掀開被子檢查了一下藍景的身體,忍不住眉毛皺的更深了一些。

嘖,下手這麽重。

“給我找輛車,送我們回去。”叢朗道,藍景這樣子沒法坐飛機。

束明城臉色依然很臭,但還是吩咐手下去辦了。

“你手怎麽辦?”

“回去再弄。”叢朗無所謂道。

等要走的時候,束明城麵無表情的把一張紙遞給叢朗,“呐,我簽了。”

叢朗看著‘斷絕父子關係承諾書’上龍飛鳳舞的那三個字,嘴角頓時一抽,而後慢條斯理的把紙折了兩折,似笑非笑地對束明城道,“那我走了,爸,哦,不對,束先生。”

束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