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叢朗訝然,“開車還是?”
“騎車吧。”藍景扭了扭脖子,摩拳擦掌道,“一直還沒跟你比一次呢,今晚試試?”
叢朗走過來看了看天,今天是陰天,有霧霾,能見度很低,不適合賽車。
“真要去?”叢朗指了指外麵,“感覺過會要下雨了。”
藍景的興致卻出奇的高,聽聞擺擺手,不在意道,“我們還害怕這個?”
而後他轉過頭來慫恿似的看著叢朗,每一分神情都恰到好處,“去不去?”
叢朗一看藍景眼裏撲閃的挑釁和鬥誌,也不禁有點熱血,他過來親了藍景一口,然後順勢攔著他的肩膀往房間裏帶,“走,換衣服。”
紅色的ICON Sheened與黑色川崎H2R一起駛出車庫。
“去哪?”叢朗問道。
藍景想了想,勾起唇,“天峰山。”
於是紅黑兩頭金屬怪獸悄聲跑出市區,然後轟鳴著上了天峰山頂。
“沒規則,”藍景手遙遙往下一指,“誰最先衝過山腳下的那棵歪脖子樹誰贏。”
叢朗表示OK,兩人各自戴好頭盔,彼此對視一眼,叢朗目光含笑,對他無聲的說,“加油。”
藍景看他一眼,沒說什麽,轉過頭,上半身慢慢俯低,盯著前方的路,叢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夜色下藍景的眼神有些冷,但他來不及細想,川崎H2R發動機如野獸嘶嘯般的聲浪轟然撕破了長空。
叢朗壓下心中沒來由湧上的怪異感覺,也發動了引擎。
經過三分鍾的熱身,兩頭鋼鐵巨獸並頭齊驅衝了出去。
天峰山共有三十六道彎,其中十七條緊急急轉,最危險的地方是那六個近乎一百八十度,麵臨懸崖的U型彎道。
川崎H2R馬力強,扭力能達到165Nm,可操控性非常好,即便速度衝到極度殘暴的頂峰,它的穩定性能也非常的強悍。
藍景駕駛著它完美的衝過每一段彎道,叢朗緊咬在他身後,他對藍景的車技又有了個全新的認識——完全不輸賽車場上的頂尖車手。
每一次的超車,壓彎,控速都堪稱教科書級別。
叢朗在心裏忍不住為他豎起了大拇指。
然而由衷的讚歎還沒落下,在前方一個本該減速緊壓內圈通過的一個彎道前,藍景機車的速度沒有降下,反而又轟大了油門。
叢朗不禁眼皮一跳,猛地轉頭喝道,“藍景!”
黑色機車如一頭狂怒的野獸,而坐在其上的人隻是偏頭看他一眼,再一次加速。
厲風從身邊猛烈刮過,飛速倒退的路邊景物在視野裏化做了虛影。
“藍小景,我挺喜歡你的。”
“別怕,我在呢。”
“我沒有母親,我爸天生就是個gay,我是他找人代孕生的。”
“爺爺跟束明城的父親是舊識,他幫我去要人,束明城不敢不給麵子。”
“下次行動,務必要告訴我。”
……
一句一句話像是一條條帶著強烈電流的鞭子抽打在四肢百骸,那些過往的甜蜜與纏綿在風中撕裂成無數的碎片,一股腦的向後飄遠,而仇恨仿佛燒紅的鐵水灌入了每一根血管。
藍景赤紅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前方那個非常凶險的急彎,嘴唇緊抿,臉上是豁出一切的決然。
彎道越逼越近,藍景閉上眼手緩緩地鬆開,機車如預料中脫離向心力,失控般朝著外側的懸崖飛去。
“藍景!”叢朗瞬間失聲,整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而後他猛加油門,調轉車頭,從斜刺裏直衝上去。
叢朗對自己機車的熟稔程度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千鈞一發間以一個極度刁鑽的角度控製著機車硬生生插入川崎前輪與車身的罅隙之間,兩隻鋼鐵巨獸在黑暗裏劇烈碰撞摩擦,爆發出刺眼的火星。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一整個世紀,又好像僅僅隻是短暫的一秒,黑色川崎被撞偏一個角度,終於朝著公路裏側滑去,而那輛火紅色的ICON Sheened最終被擠到了懸崖邊上。
機車跌落懸崖的瞬間,叢朗果斷棄車,但他已經來不及跳向路麵,隻能在電光火石間先一步跳開。
叢朗跌向懸崖,身體下滑了兩米,然後指尖扣住旁邊凸起的石頭,才堪堪穩住身形,而機車油箱著火,還沒落到地,就轟隆一聲巨響,爆炸聲震動天地。
全身的骨骼好像都斷了,劇烈的撞擊讓耳朵暫時有些失聰,腦中轟轟巨響,叢朗甩了甩頭,胸肺間血液翻騰,忍不住哇的嘔出一口血來。
但他顧不上自己,吐掉嘴裏的血沫,仰頭急切的叫藍景的名字。
“你怎麽樣?藍小景?”
“說話!藍景,你怎麽樣了??”
靜悄悄的空氣讓叢朗心裏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手腳冰涼,差點抓不住救命的石頭。
“藍景!!”
叢朗一邊喊一邊忍著劇痛奮力向上攀爬,同時心裏在不住乞求,藍小景你不要出事,你千萬不要出事。
“嘶——”
叢朗抽著氣好不容易抓住上麵的石頭,要再往上時,他的手頓住了。
一支冷冰冰的槍管對準了他的額頭,他沒法再向前一步,而讓他憂心如焚的人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叢朗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掛在懸崖邊,喘息著望向頭頂巨大的黑影,半晌喃喃的喚了聲,“藍小景。”
藍景麵無表情的與他對視,森寒的氣息從他身上源源不斷的發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風裏帶著微涼的濕潤,似乎快要下雨了,叢朗喉頭劇烈滑動了兩下,輕聲問,“藍小景,你怎麽了?”
憤怒和仇恨到了極致,人反而會平靜下來,藍景握著槍,聲音幾乎毫無起伏的陳述出一個事實,“束明城是你的親生父親。”
在藍景話出口的一瞬間,叢朗就知道完了,他欺騙的惡果終於要成倍百倍的反噬回來了。
“我……”叢朗咽下嘴裏的一口腥甜,仰起頭的姿勢讓他的呼吸格外的吃力,不知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是心裏不知道如何開口,頓了將近半分鍾,他才自食其果似的苦笑道,“我本來打算,從老宅回來就向你坦白的。”
藍景沒吭聲,站在陰影中的身體紋絲不動,而後他拇指輕扣,窒息的靜默裏響起哢噠一聲輕響——格洛克手槍的保險栓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