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這話紛紛答應，臉上也見了笑模樣。
今年的秋收，他們是有盼頭的。
原以為今年定會歉收，卻沒想到，在沈驚語找到水源和麥田保水之法的雙重發力之下，今年的成果居然還不錯，至少吃飽穿暖還是不愁的。
等秋收下來，他們交了農稅便吃上一頓飽飽的飯，再去盼著來年的豐收。
蘇裏正揮揮手：“行！都散了吧，回去路上小聲點。”
眾人紛紛點頭，黑燈瞎火的回了家。
豐書生家在村子最角落的地方，這幫人回家的時候，沒一個路過他那邊的。
所以，縱然這幫人在黑夜裏先是集結、隨後又離開，豐書生和楊玉軒也照樣不會知道。
沈驚語看向蘇裏正：“裏正叔，我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
蘇裏正點點頭：“沈娘子你說吧，啥事兒？”
沈驚語道：“我夫君他怕是不能來秋收了。”
“啥？”蘇裏正一愣，“這秋收可比修城牆輕鬆多了，賀大郎他真不來？”
沈驚語笑了笑，半是暗示：“他也是愛莫能助。”
也不知道蘇裏正聽懂了多少。
反正沈驚語覺得，月光之下，蘇裏正一張幹巴橘子皮一樣的老臉變得有點苦澀。
蘇裏正歎了口氣：“那就沒法了，隻是今年這情況著實是有點嚴峻，哎……”
沈驚語問：“為何嚴峻？”
蘇裏正解釋道：“這段時間天上時不時就要飄來不少雲彩，怕是要下雨，收割麥子要趕在麥穗成熟後的晴天，一旦淋雨，麥子就不能收了，即使勉強收割下來也要發黴……咱村裏又有不少人家都是老弱病殘，比如村東頭的老朱家，隻有一個寡母帶個腿殘的兒子討生活，他家有好幾畝地呢，下雨之前肯定收割不完，以前村裏年年都安排人手幫他們家收割的，隻是今年大家都自顧不暇，恐怕沒這個功夫。”
沈驚語點點頭：“我記得朱家人。”
朱家人為人不錯，先前還幫過原身一把。
原身不記這個情，她卻覺得自己該幫幫朱家。
蘇裏正頓了頓又忍不住自嘲地笑，“嗨，瞧我這老頭子，沒事跟沈娘子你說這些做什麽？你連麥田保水的法子都知道，又怎麽會不知道這個。”
沈驚語歎了口氣。
她以前是在實驗室工作的，從來都沒收過麥子，這事兒她還真不知道……既然收麥子是跟老天爺搶時間的活計，就怪不得蘇裏正這麽著急了。
“既然裏正爺這麽急，那我也來幫村裏人收收麥子吧。”
蘇裏正有些意外，連忙擺手：“不成不成，沈娘子你皮嬌肉貴的，又是個女子，咱村裏不差你這點工。”
沈驚語笑笑：“我力氣大得很，沒事兒。”
蘇裏正連連推辭，沈驚語堅持要去。
推讓再三，蘇裏正沒法子，隻能長歎了口氣：“哎，沈娘子，你這可讓我怎麽謝你才好喲。”
沈驚語笑笑：“不礙的。”
若是她花上一把子力氣，就能多讓村裏幾個人活下來，那倒也值得了。
雖說沈驚語自認不算聖母，但來自文明社會的她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覺得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文明的意義正是如此。
“裏正叔，我先回去了。”
“哎，哎，謝謝沈娘子，咱全村人都得謝你。”
沈驚語擺擺手，回到家裏。
賀宴城不知何時醒了，在門口皺著眉頭看沈驚語：“你方才這是去哪兒了？大晚上的，夜路不安生。”
沈驚語有些詫異：“夫君，你怎麽醒了？我去裏正叔家裏了。”
賀宴城“噢”了一聲，頓了頓：“你是，去說我無法參加秋收的事兒了？”
沈驚語點點頭，有些感慨：“原來秋收隻能在晴天，麥子一進水，村裏人就要吃不上飯……這真是和老天爺搶飯吃。”
賀宴城沉默半晌：“種田向來都是靠天吃飯。”
沈驚語嗯了一聲：“對，我方才和裏正叔說了，秋收的時候我去幫個忙。”
賀宴城皺了皺眉：“你去？”
沈驚語笑笑：“對，我去。”
賀宴城又沉默了。
他在黑暗裏，神色不明地看了沈驚語許久，歎了口氣。
沈驚語原本還想調侃賀宴城幾句：“夫君，你……”
賀宴城卻沒搭她的茬，直接回了自己房裏，還把門給關上了。
砰的一聲，門板差點碰到沈驚語鼻子。
沈驚語，“……”
她嘴角抽了抽，這家夥怎麽回事，犯病了？
真是！
沈驚語沒跟賀宴城計較，回了自己屋裏睡下了，賀宴城卻是輾轉了半天才睡著。
次日一早，豐長明和楊玉軒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準備找個麥田去好好看看。
既然提出了麥田保水法的沈氏不肯說出這法子的秘密，那他們就自己去看看，她到底是怎麽做的！
誰知他們剛一上田，就被村東頭的吳老三給攆下去了。
“哎哎，幹什麽的？出去出去！”
豐長明臉上掛不住了，上前笑了笑：“老三，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豐書生。”
吳老三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豐書生啊。”
“正是。”
豐長明矜傲一笑。
吳老三擺擺手：“你是豐書生也不行，明兒個就要秋收了，今天正是田裏著緊的時候，你走吧。”
豐長明，“……”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在吳老三這裏掛不住麵子，憤憤地哼了一聲便走了，轉道去旁人那裏，卻沒想到旁人給出的答案也一樣。
不能上田就是不能上田！你是書生怎麽了？你是畜生也不行！
漸漸的，楊玉軒看著豐長明的眼神也變了。
“長明兄，你不是說你在村裏被這幫人捧著哄著，奉若神明嗎？這……”世上有這麽丟份兒的神明嗎？這怕是瘟神吧！
豐長明咬咬牙：“這定是出了什麽差錯。”
沈驚語挎著個籃子從不遠處走來，籃子裏都是宋大嬸子給的蔬菜水果。
她一看見豐長明便挑了眉頭，笑了笑：“喲，原來是兩個書生啊，你們在這兒幹什麽呢？”
豐長明一看是沈驚語，便明白了幾分：“沈氏，是你？是你讓村裏人對我們避如蛇蠍的，是不是？”
沈驚語嗬嗬一笑：“聰明，怪不得能考上童生，可惜這點聰明大概是不夠撐著你考上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