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棟沒想到賀宴城會站出來,低叫一聲:“將軍……”
胡知縣原本還想讓賀宴城趕緊下去別在這裏插嘴,這一聽也懵了。
何知府回過頭,目光如電看著賀宴城:“你,叫他什麽?”
梁棟哽住,眼神閃爍說不出話來。
賀宴城淡淡道:“下走不才,曾經任職昭勇將軍。”
“昭武將軍?”何知府身軀一震,看向賀宴城的眼神都不對了,“你居然曾經是三品將軍……”
賀宴城微微垂眸,不語。
何知府眼神晦明變化,看著賀宴城半天,喃喃自語著電驢:“我知道了,你是那個傳聞中出身極低卻極有將才、年紀輕輕便躋身將軍一流的賀宴城!”
賀宴城皺了皺眉,淡聲道:“什麽三品五品都已經是過眼雲煙,我現在隻是一個罪夫而已。”
何知府眯起眼睛看著賀宴城:“你現在是罪夫,但你以後也未必一直都有罪!你隻是缺乏一個機會,或許這個機會到了……你就魚躍龍門,重新榮耀加身了也說不定呢?”
何知府似乎話裏有話。
賀宴城瞥了何知府一眼,反問:“知府大人的意思是,我故意捏造胡人南下的消息來騙取重新獲得提拔的資本了?”
胡知縣咳嗽一聲,想站出來打圓場:“這倒也未必,主要是……”
“對!本官的確是這麽想的。”何知府推開胡知縣,正色站到賀宴城麵前、仔仔細細打量著他,“茲事體大,我不能聽你的一家之言就下決定。”
他就知道,結果果然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方才何知府帶著尤通判和胡知縣過來的時候,他才沒想著開口。
賀宴城收回視線,語氣冷淡:“我放任梁棟說出這些事情並非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西北邊境的黎民百姓,如果沒有百姓,我絕不會讓他開這個口。”
胡知縣一聽差點沒嚇死,連忙嗬斥他:“賀宴城!不可胡言,你別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將軍了。”
賀宴城別過頭去,冷淡道:“從未忘記。”
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何知府等人一眼。
尤通判一看賀宴城這做派就難受,一擼袖子自告奮勇:“知府大人,下官去替你收拾了這個不知好歹,不分尊卑的武夫吧!”
誰知何知府一聽,頓時嚴詞製止了尤通判:“你去做什麽?他說了什麽錯話,做了什麽錯事不成?”
“這……”尤通判一愣,“可是,他對大人您很是無禮。”
何知府瞪了尤通判一眼:“再無禮,那也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你還要為這幾句話去處罰人?本官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尤通判被何知府訓斥一頓,臊眉耷眼站到旁邊去了,沒敢再多說什麽。
何知府摸著胡子看向賀宴城,長歎一聲:“你放心!本官不是那等沒有容人之量的人,你心懷百姓,本官也不差!本官回去之後會讓人準備著防止胡人南下,既然如此,你也就能放心了吧?”
賀宴城微微垂眸,點了點頭。
何知府看了看賀宴城,又歎了口氣才離開。
如果賀宴城說的都是真的……那北方,怕是要大亂了!
胡知縣緊隨著何知府一起離去。
尤通判卻沒急著走,而是陰著臉怒瞪了賀宴城一眼,又惡狠狠哼了一聲才離開。
梁棟一看尤通判居然對賀宴城如此不敬,有些不忿,原本想站出來說什麽卻被賀宴城給按回去了。
尤通判走後,梁棟有點委屈:“將軍,你為啥不讓俺說話啊?”
“你想說什麽?你能說什麽?”賀宴城蹙眉,沉聲道,“如今在這個位置上,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說。”
梁棟張了張嘴,仔細想想方才還真是如此。
隻是,這個結果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接受!
梁棟咬了咬牙:“將軍,您當初分明就是被陷害的,您……”
“夠了!”賀宴城低喝一聲,眉眼之間已經有了惱怒的神色。
他不是沒有和梁棟說過,事到如今,再去糾結自己是否遭到陷害已經沒有意義!難道皇帝會不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嗎?即便皇帝已經知道一切,卻還是選擇隨波逐流犧牲他,這又說明什麽?
回頭看了看梁棟,賀宴城語氣放緩了些許:“從前的事情不必再說,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至於現在……恐怕,西北要不安生了。”
賀宴城搖了搖頭,走到城牆邊上,看著北方出起了神。
尤通判在何知府那裏吃了好一通掛落,臉色不太好。
一聽說尤通判等人回了靠山村,尤夫人立刻從轎子裏跑下來去找夫君,迫不及待地問:“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啊?”
“回家,回什麽家?怕是回不去了!”尤通判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道,“你還不知道麽,你相公我是在處理一件大事,事情沒處理完之前怎麽回去?”
尤夫人一愣:“大事,什麽大事?”
“這……”尤通判察覺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連忙咳嗽一聲,“沒什麽,你別問了。”
尤夫人不依:“到底是什麽事,怎麽你連我都不能告訴?”
尤通判不耐煩地一擺手:“好了!別羅嗦了,男人說話哪有婦人插嘴的份兒。”
尤夫人張著嘴呆呆看著尤通判,片刻後嚎了一聲:“你,你居然這麽說?我真是白跟了你!”
尤通判一個頭兩個大,想想今日在賀宴城那裏遇到的掛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灰溜溜念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扭頭直接跑了。
尤通判身邊的長隨原本也想跑,尤夫人卻臉色不善地叫住了他:“等等!你別走。”
長隨腳步頓了頓,小心翼翼回頭陪著笑臉:“夫人,您……咳,您有什麽事嗎?”
尤夫人冷聲道:“老爺在外頭到底是受了什麽氣,非得回家撒在我身上不可?你給我講,仔細講!”
尤通判敢違背尤夫人的意思,可是長隨不敢,雖然他也有點猶豫,最終卻還是選擇忍著。
“……哎,小人知道了。”長隨笑得比哭還難看,戰戰兢兢擦了擦汗,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