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在灶間裏悶頭折騰了一小時做了兩盤子點心，既沒有什麽玫瑰鬆子糖，也沒有砌香櫻桃。
沈驚語沒在家裏備下太多的食材，雲娘的點心也是因陋就簡，不過是拿黑糖調了味、又用了些許糖桂花做調劑的的米糕而已。
但不得不說，雲娘做點心的廚藝當真不錯，不過是一味平平無奇的米糕罷了，在雲娘手裏居然被折騰出了花兒一樣的芬芬馥鬱，還有溫軟而糯糯的口感。
沈驚語去過長青樓，她可以負責任地說，就連長青樓的白案廚子都沒有雲娘的手藝好！
梁棟坐在旁邊悶頭苦吃，牛嚼牡丹一樣吭哧吭哧吃個沒完。
而賀星和賀月牙的眼睛也亮了，賀月牙更是少見地左右開弓，左手一塊右手一塊，吃得小嘴唇旁邊都是糯米渣渣也不知道。
雲娘看著賀月牙吃飯的模樣，情不自禁就笑了：“月牙兒慢點吃。”
“嗯嗯！好吃，真好吃。”賀月牙抬頭，眼珠子亮晶晶地落在雲娘身上，“雲姨，你怎麽這麽厲害呀！”
雲娘被誇得一陣臉紅，有點害羞地笑笑：“我有什麽厲害的，不過是會點兒做點心的活計而已，月牙兒，你娘親才是真厲害呢。”
“娘親也很厲害啦，嗯，可是……”賀月牙歪著腦袋想了半晌，眼前一亮，奶聲奶氣，“娘親厲害，雲姨也厲害！你們都厲害。”
雲娘更臉紅了。
沈驚語咬著糯米糕點點頭：“月牙兒說得沒錯，你能做出這樣的米糕，那可真是厲害得很，話說回來，雲娘，你的米糕怎麽做得這麽好？真好吃！”
“不過是一點兒老手藝罷了，真算不上什麽。”雲娘連忙擺手，笑容真心又羞澀，“以前我在府裏的時候學過……”
雲娘說著說著，忽然就不說了。
她臉色微微白了白，緘口不言。
剛才她臉上那點高興勁兒，現在就好像太陽底下的冰雪，太陽一出來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梁棟覺得氣氛忽然尷尬了，抬起頭來左看右看。
還是沈驚語輕咳了聲，拉回了話題：“雲娘，你還會不會做點別的菜了？常吃我夫君做的家常菜，我也有點膩了，雲娘你要是會做菜，剛好做來給咱們換換口味，你看怎麽樣？”
雲娘鬆了口氣，赧然搖搖頭：“沈娘子，我隻會做幾樣點心。”
“原來如此。”沈驚語點點頭，笑笑，“那也不用折騰。”
雲娘想了想，又表示：“沈娘子要是想換個口味，那雲娘就去學，雖然未必能學好，但一定會用心。”
沈驚語笑道：“你要是有興趣呢，就跟我夫君去學學，你要是沒興趣，那也不必強求。”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雲娘臉色漸漸有所好轉，也鬆了口氣。
梁棟吃完了點心，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要是點心再做多點兒就好了。”
雲娘忙道：“我再去做。”
沈驚語白了梁棟一眼：“好了雲娘，你先歇歇，還有梁棟，你猜點心為什麽叫點心，不叫朝食也不叫飧食？”
梁棟直愣愣地問：“為啥？”
“因為點心本來就是淺嚐輒止，墊墊肚子的東西。”沈驚語扶額，“吃得太多，那就不叫點心了。”
梁棟還是頭一回聽見這個說法，但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麽個道理：“……哦。”
雲娘看看梁棟，有點欲言又止。
她想說自己能幫梁棟做點心，但仔細想想材料柴火都是沈驚語家裏的，這話她也沒法說。
更何況她現在隻是沈驚語家裏一個幫傭而已，主人敬重她，那是主人為人厚道，可主人若是不開口，她一個幫傭越俎代庖，那就未免過於不識抬舉了。
沈驚語看看雲娘就知道，她肯定是太謹小慎微了，有自己在麵前不敢說話，既然如此她倒也懶得杵在這，給雲娘一個更自在的環境也沒什麽不好的。
沈驚語白了梁棟一眼，打了個哈欠，誇張地伸伸懶腰：“得了，我疲了，先回屋去歇個午覺，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
雲娘趕緊點頭：“好，沈娘子，我明白的。”
說著說著，賀星和賀月牙也困了。
兩個小奶娃跟沈驚語梁棟等人禮貌告別之後，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歇下。
折騰了好半晌，院子裏終於隻剩下雲娘和梁棟了。
沈驚語當然沒睡覺，天底下哪有人放著吃瓜看戲在麵前還要去睡覺的道理。
她這個年齡，她怎麽可能睡得著的。
沈驚語眼珠子微微一轉，來到窗根那邊悄沒聲地蹲著。
門外安靜了好半晌，灶間的門關了又打開，終於傳來雲娘沙啞又緊張的聲音：“你，你怎麽還沒走。”
“我我我……”梁棟吭哧吭哧了半天，憨乎乎地道了一句，“我看看你刷沒刷碗。”
沈驚語，“……”
雲娘也沉默了一下：“碗刷好了。”
梁棟點點頭：“哦，那我就放心了。”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沈驚語被尬得腳趾摳地，她單知道梁棟蠢，卻不知道梁棟居然這麽蠢！這話簡直就跟在給雲娘監工沒有任何區別，人家雲娘要是聽了心裏樂意，那就有鬼了。
門外沉默了好一陣子，梁棟吭哧吭哧的還想說點什麽。
雲娘卻直接拿起水桶，往外頭的井那邊走去，邊走邊小聲道：“我先去打水了，梁郎君，你自便吧。”
“哎？哎……好。”
梁棟愣了下，蔫蔫地答應了。
雲娘走了。
梁棟一個人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也失望地走了。
沈驚語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地扶額。
大白和大狸子也沒睡，兩隻貓八卦得不要不要的，支棱著小貓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片刻後，大白喵了一嗓子：“主人主人，那個公人……哦不，那個男人是真的走了。”
沈驚語有點惋惜：“真走啦？”
“像這種情況，他再不走也做不了什麽了！誰讓他嘴那麽笨？”大狸子嘶溜嘶溜舔著身上的毛，評價梁棟，“像這麽笨蛋的家夥，要是成了我們這樣的貓，是注定要被所有母貓嫌棄的。”
沈驚語心有戚戚：“嗯，其實也不止是貓，正常情況下，我們人類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