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沈驚語是答應了自己不假，但賀宴城還是略有點不放心。
不放心之餘，他還有點懊惱——歐陽丞相的事情讓沈驚語知道，少不了又是一番波折。
然而沈驚語也是關心他才會如此，此事拿去怪罪沈驚語肯定是不對的，但若是誰都不怪，賀宴城心頭也覺得不妥。
思來想去，這事兒肯定怪梁棟，也隻能怪梁棟。
於是晚飯上桌時，賀宴城安排好所有人的碗筷，還格外給梁棟的飯碗旁邊加了碗燉肉，那燉肉燉得噴噴香，酥爛的一碗，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賀月牙到底是年紀小，一看見燉肉便目不轉睛，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沈驚語不明就裏，笑眯眯地問：“月牙兒想吃麽？想吃的話，就去問你梁叔叔……”
賀星搶先接了口：“娘親，月牙兒不想吃的。”
沈驚語一愣：“啊？”
賀星肯定地道：“她肯定不想吃，你說是不是，月牙兒。”
“我……嗚嗚。”
賀月牙小嘴巴癟了癟，微微低著小腦袋，小模樣懊喪又委屈。
沈驚語看得心都軟了，忍不住譴責地看了賀星一眼，這小家夥好端端的，去管妹妹幹什麽！
賀星一把拉過賀月牙，小聲告訴她：“你不能吃燉肉！”
“我不吃還不行嗎，嗚。”賀月牙嘴巴撅得老高，怨念地看著賀星，“可是哥哥，這是為什麽呀？”
賀星呼嚕一下賀月牙頭上的小揪揪：“因為，這碗肉有問題！”
“啊？”賀月牙不明白，“有什麽問題？”
賀星跟賀月牙咬耳朵：“爹以前從來都沒給梁叔叔單獨燉過肉，今天卻單獨給了梁叔叔！你說，這能代表什麽問題？”
“嗯？這說明……”賀月牙摸著小下巴冥思苦想了好久，忽然眼前一亮，“說明爹爹想給梁叔叔燉肉啦！是不是？”
“……不是。”賀星，“說明這碗肉不太對。”
賀月牙愣了愣：“這就說明肉不對啦？哥哥好聰明，月牙兒都沒想到這個呢。”
賀星再度沉默了下：“那倒也不是因為這個，主要是因為剛才梁叔叔還惹了爹爹生氣來著。”
“嗯？”
賀月牙聽得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好像，事情確實也是這麽回事來著呢！
賀月牙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梁棟一眼，也不想吃燉肉了，默默縮回了旁邊。
沈驚語也隱約聽見了賀星的話，摸摸下巴，對梁棟多少有點憐憫了。
他說的明明就是實話嘛，賀宴城這明擺著就是在遷怒。
但，沈驚語還是沒打算把實話告訴梁棟。
就梁棟這性子，萬一說漏了嘴可怎麽辦。
於是在所有人或詭異，或同情憐憫，或古井不波的眼神之中，梁棟坐上了飯桌旁邊。
梁棟上桌後，所有人全部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梁棟撓了撓頭，有點吃驚：“哎，這，賀大哥，嫂子，你們這是？”
賀宴城淡聲：“沒事，你來吃飯吧。”
梁棟被賀宴城看得有點緊張：“真，真沒事嗎？”瞧賀宴城真的眼神，怎麽有點不太像的樣子？
賀宴城被梁棟問得皺了皺眉，聲音一下子冷了個八度：“怎麽，我的話你不信？”
“呃……”梁棟狠狠噎了噎，猛力搖頭，“沒有沒有！我絕沒有不信大哥的意思。”
賀宴城臉色稍緩，沉聲：“既然沒有，就坐下吃飯吧。”
“我我我，我知道了。”
梁棟沒出息地吭哧吭哧答應了聲，坐下悶頭扒飯。
沈驚語瞟了賀宴城一眼，發現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冷氣格外的多，咳嗽一聲：“夫君，吃飯的時候要心平氣和，帶著脾氣吃飯，怕會傷了脾胃。”
賀宴城沉默了下：“我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橫豎現在，賀宴城覺得自己便難以做到。
梁棟扒了兩口飯，啊嗚一口吃了一大塊燉肉下去。
燉肉一入口，梁棟就瞪大了眼睛，片刻後一張臉便紅得不像樣子，捂著喉嚨表情十分猙獰。
沈驚語看得咧了咧嘴。
剛才她看見賀宴城往梁棟的碗裏涮了好久的辣椒，是什麽來著，好像是涮涮辣吧？——顧名思義，一涮就辣，兩涮三涮隻會更辣。
難怪梁棟現在是這個表情，要是她來吃，非得直接被辣死不可。
賀宴城淡淡瞥了梁棟一眼：“怎麽了？”
“大哥，我，我我我……”梁棟艱難出聲，許久卻連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來。
賀宴城見狀，眉頭不由擰了擰。
他原本隻是想給梁棟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少插手自己不該插手的事情，卻沒想到梁棟這會兒會如此難受。
莫非，當真是他沒能控製好自己辣椒的分量不成？
賀宴城越發擔憂起來，皺著眉頭道：“梁棟，你先不要吃了，那是……”
“呼呼呼！”梁棟此時卻喘過了一口氣，滿臉興奮地瞪大眼睛看著賀宴城，“大哥，這滋味好過癮啊！”
賀宴城，“……”
梁棟並未發現賀宴城的無語，反而語速更快了：“大哥，我從未吃過如此爽快的菜肴！這是怎麽做的，為何以前我從來都沒吃過？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菜了……當然，俺也沒有說大哥以前做菜不好的意思。”
賀宴城聽得擰死了眉頭，悶聲：“愛吃就吃。”
“好吃！大哥，當真是好吃。”
梁棟猛點頭，含著淚低頭猛扒飯，吃幾口飯吃一口肉，雖說被辣得一陣陣的嘶嘶哈哈，卻是滿臉掩飾不住的幸福。
賀宴城見狀，看著梁棟的眼神更陰鬱了幾分，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陰沉了下去。
沈驚語失笑，抬手拍了拍賀宴城的手背。
賀宴城微微驚了下，輕咳了聲收回視線。
賀月牙童言無忌，問沈驚語：“娘親，爹他是不是不開心呀？”
賀宴城立刻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情。”
沈驚語含笑看了賀宴城一眼：“唔，你們爹也說了，他沒有不開心。”
賀月牙歪歪腦袋，又問：“那爹他為什麽好像是很鬱悶的樣子呀？”
沈驚語順嘴胡謅：“可能是因為你們爹比較深沉。”
“深沉？”賀月牙又覺得自己腦子裏有好多問號了，“什麽叫深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