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在村民耳朵裏,中聽不說,還讓他們欣慰了不少。

“多謝賀郎君。”

“這一次不管結局如何,隻要賀郎君這麽做了,我心裏就肯定不怨。”

“正是……”

賀宴城安安靜靜站在台上,等所有人都把話說完才拱了拱手:“多謝各位父老鄉親。”

蘇裏正幹咳一聲:“好了!咱現在就說好了,既然說好了,後續就不能後悔!今天賀郎君也是我老漢厚著臉皮給各位求到這裏的,你們可別給老漢我丟臉,別讓人家賀郎君看了咱村的笑話啊!散了散了,都走吧。”

有蘇裏正這句話,旁人自然全都散去。

閑雜人等都走了,蘇裏正歎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歐陽成川:“賀郎君你……哎。”

也不是他要挑撥離間,實在是歐陽成川這人不行。

他先前就看出來了,歐陽成川雖然嘴上一口一個賀兄的叫著,可實際上是全然沒將賀宴城給放在眼裏!若是賀宴城繼續跟歐陽成川這樣的人交遊頻繁,那遲早得出事兒。

賀宴城沉默了片刻,語氣平和地開口:“賀某要勞煩蘇老丈一事。”

蘇裏正趕緊擺手:“哎,不敢說勞煩,賀郎君有什麽交待就說吧。”

賀宴城平靜地道:“請您去跟內子說一聲,接下來幾天我在村裏有事,怕是少有時間回家了,讓她不要在意,更不要見怪。”

“哎,老漢明白。”蘇裏正曉得了,趕緊點頭,順便誇了沈驚語一句,“沈娘子深明大義,她定會明白賀郎君的一切選擇。”

蘇裏正背著手,顛顛地走了。

偌大的曬穀場上,便隻剩下了賀宴城和歐陽成川兩人而已。

歐陽成川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一時不由意外,還有點慫。

他忍不住地偷偷摸摸看了賀宴城一眼,眼神閃爍帶著點瑟縮,略有幾分空間與。

賀宴城冷冷地看向歐陽成川,淡聲問:“歐陽成川,事情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你可滿意了?”

歐陽成川一愣,梗著脖子心虛道:“我,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關係?賀宴城,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錯。”

“你說這話,騙得過你自己麽?”賀宴城擺了擺手,他懶得再跟歐陽成川多說什麽,隻是冷淡地道,“歐陽成川,從今日起,你我不再是朋友,你也不必再紆尊降貴來到靠山村來見我,往後縱然你想見我,我也不會見你。”

“你——”歐陽成川狠狠一愣,一時不由惱了,“賀宴城!你我從小的交情,我承認,我今日是說錯了幾句話,可這也不過是區區幾句話而已,你當真要跟我生分到這般地步不成?”

賀宴城沒說話。

他隻是平靜而冷淡地看著歐陽成川,雖未開口,但與歐陽成川之間其實已經是涇渭分明。

他站在一邊,歐陽成川站在另一邊,二人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如兄如弟的情況。

歐陽成川沉默了老半晌,到底是沒繃住,心態垮了,驀然大怒。

“好!好你個賀宴城,我早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不過就是這麽點小事罷了,你居然要跟我恩斷義絕?也好,那就隨你的意!”

歐陽成川惱怒發泄一陣,拿出刀子割了一截袖子下去,甩在地上就走。

賀宴城沒看歐陽成川,而是看了地上那截被歐陽成川丟在地上的袖子許久才平靜地轉過身,回到紅磚小院。

等他回去的時候,其實沈驚語已經從蘇裏正嘴裏知道了這事兒的大致經過。

既然知道了大致經過,那猜到賀宴城如今的心情,其實也不是很難。

沈驚語沒急著催促賀宴城跟自己交談,而是沉吟了好半晌才心平氣和地問:“賀宴城,你怎麽樣了,心情還好吧?”

賀宴城也未曾想到沈驚語最關心的事情居然不是歐陽成川,怔了下。

他回過頭去,深深看了沈驚語一眼:“你隻想問這個麽?”

“我不想問這個,還能想問什麽?”其實沈驚語對賀宴城的問題也有點驚訝,甚至還納悶著多打量了他一眼,“你的想法自然是最重要的。”

賀宴城微微抿唇,神色複雜。

良久,他沉聲道:“我還好,一切都好。”

沈驚語不放心,又問:“真的都好?”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追究下去便是於事無補。”賀宴城淡淡道,“放心吧,沈驚語,我現在很好。”

“那就行。”

沈驚語鬆了口氣,點點頭。

賀宴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馬上要去曬穀場訓練鄉勇,最近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沈驚語歎了口氣:“話倒也不是這麽說的,其實賀宴城……”

賀宴城並未再聽她說下去,而是擺擺手便走徑直大步離開。

沈驚語見狀,多少有點氣悶。

這會兒好歹是關鍵時刻,就算她真的跟賀宴城有點什麽齟齬也不好多說,一切事情都要以度過如今的難關為第一要務才行。

沈驚語想了想,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沒再說什麽,去空間裏蒔弄花草、打發時間了。

歐陽成川先前第一次碰了一鼻子灰回去的時候便已經寫了封信,著人快馬加鞭帶回京城,送給京中的父親歐陽丞相去看。

歐陽丞相在朝廷裏勢力不算小,歐陽成川用的馬兒也是驛站最快的八百裏加急快馬,僅僅三五天之後,他便接到了兒子的信。

歐陽成川在信裏狠狠將賀宴城抱怨了一通,怒氣衝衝說了自己的遭遇後,又一口咬定賀宴城肯定是有心要折辱他、不肯讓他舒坦的。

歐陽丞相看著這封信,微微皺眉陷入沉思。

在歐陽丞相身邊還站著個穿著青色官袍的官員,看見歐陽丞相滿臉憂色,便問了一句:“老師,您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哦,是少延啊!”歐陽丞相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歎了口氣直接將歐陽成川的信紙送到了顧少延手裏,“你看看,這是成川送給老夫的信。”

顧少延微微頷首,一目十行看完了信。

信看完了,顧少延笑了笑,神色間也是淡淡的:“老師是在為這封信憂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