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好一段時間裏，靠山村眾人幾乎都在忙著栽植辣椒之中度過。
偶爾有少數不忙活種辣椒的，譬如桑婉兒和桑朗一家子，也都在忙著讀書、做做繡活兒，村裏所有人都忙忙活活的有個奔頭，倒是別有一番新氣象，蘇裏正都忍不住摸著胡子欣慰起來。
沈驚語找了一天提了幾個林檎果，來到桑婉兒家，寒暄幾句後問：“婉兒，阿朗讀書怎麽樣了？”
“阿朗讀書還好。”桑婉兒笑道，“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這孩子做別的不成，讀書倒是有幾分本事的。”
這年頭，家中長輩都喜歡自謙，桑婉兒也不例外。
沈驚語笑著點點頭：“看來，阿朗是篤定了自己的本事。”
桑婉兒趕緊一扯沈驚語的袖子，小聲道：“那倒也未必，現在時候還早呢，可不能說這個話！萬一阿朗沒考上，那多丟人呐。”
沈驚語笑道：“我倒不是說阿朗一定考上，隻是說他自己今年的本事肯定比去年強了，沒有因為年紀輕輕考上秀才就得意忘形罷了。”
桑婉兒了然，點點頭：“那倒是沒有，阿朗的性情我知道，他是個能沉得下氣的。”
沈驚語頷首：“我也覺得以阿朗這性子斷不會得意忘形，這就已經很好。”
裏屋桑朗聽見沈驚語的聲音，走出來衝沈驚語打了個招呼，嗔怪地道：“沈姐姐好，沈姐姐來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出去迎你。”
“阿朗。”沈驚語上下打量一下桑朗，發現他比起去年圓潤了幾分，也結實了，身上有了幾分小書生的味道，依稀看得出再過幾年肯定是個俊秀少年，“我原本還不想打擾你呢。”
桑朗搖頭：“這算不得什麽打擾，沈姐姐下次來一定要告訴我才是。”
桑婉兒瞥他一眼：“你呀，你沈姐姐不是想著要讓你好好讀書、別分了神麽！你還不領情，真是個臭小子。”
桑朗認真地道：“姐姐此話差矣，讀書不讀書都是平日的功夫，倒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你這孩子。”桑婉兒忍不住瞪向桑朗，笑罵，“專拆你姐姐的台，是不是。”
桑朗趕緊搖頭：“怎麽會。”
沈驚語看著桑家姐弟的對話，也笑了。
桑朗還真是個容易害羞的性子，若是一切當真順利，他有這個福分，那麽約莫今年年底，桑朗就能去考殿試、選進士了。
今年桑朗才十二歲，照著大涼國京城貴人的習慣要在殿試的皇榜之下來個“榜下捉婿”，要是桑朗今年考上，或許還能因為年齡幼小而避免被人平白帶進府裏成為的命運，可要是他……到時候，他這個貴人女婿的命，可就板上釘釘了。
桑朗看見沈驚語在笑，好奇問：“沈姐姐笑什麽呢？”
沈驚語咳嗽一聲：“沒什麽。”
“當真？”桑朗不信。
沈驚語看桑朗是真好奇，便清了清嗓子告訴他：“咳，其實我是在想京城的習俗……”
一聽榜下捉婿，桑朗的臉頓時紅了，吭哧吭哧說不出話來。
桑婉兒也是一陣納罕：“還有這樣的事情。”
“京城貴人多，新鮮的規矩也多，發生什麽事兒都不奇怪。”沈驚語笑道，“到底咱涼州府是天高皇帝遠，京城那邊可是首善之區，風土人情自不一樣。”
桑婉兒想了想，點頭：“也是，那京城的人跟咱鄉下人比肯定大不一樣，比咱們不知高到什麽地方去了。”
沈驚語搖搖頭：“那也未必，隻是京城的人看上去更體麵罷了，骨子裏倒也不比咱鄉下人強。”
桑朗認真地道：“阿姐，往後我一定帶著你去京城住下。”
沈驚語存心逗他：“那我呢？”
“沈姐姐也一樣！”桑朗臉一紅，趕緊道，“沈姐姐放心就是，阿朗定不忘了沈姐姐，你在我心裏和阿姐都是一樣的。”
沈驚語噗嗤一笑。
一群人說笑一陣，沈驚語放下林檎果，走了。
沈驚語走後，桑婉兒給桑朗洗了個林檎果，鄭重其事地告訴他：“阿朗，往後你定要好好報答你沈姐姐！做人要知恩圖報，咱姐弟倆能有今日，全是靠你沈姐姐幫忙，以後你若是敢對你沈姐姐不好，阿姐頭一個不肯答應。”
桑朗捧著紅豔豔、剛被沈驚語從空間裏摘下來的林檎果，認真地道：“阿姐莫擔心，阿朗會的，一定會的。”
這日之後，靠山村仍是平靜地度日，仿佛先前一切雞飛狗跳從來都沒發生過，這裏一直是個平靜的小村莊一般。
約莫一個多月過去，有人打破了靠山村的這份平靜。
來到靠山村的不是別人，正是何知府手下的小廝，他一進村便哪兒也沒去，直接奔向了沈驚語的紅磚小院，揚聲：“賀郎君，賀郎君可在？”
聽見門外的動靜，月兒出了門，問：“誰啊？”
小廝一看月兒打扮是個丫鬟，便簡單告訴她：“我是何知府身邊的人，你去告訴賀郎君，京城有信來了。”
“京城？”
月兒一聽這話，臉色就有點不對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小廝一眼，踟躕著沒急於進門，腳尖在地上左碾右碾。
小廝有點急了：“你怎麽不進去？”他要通傳的事情可是大事，慢不得！
月兒低頭看了看地麵，又抬眼看了看小廝，忐忑地小聲道：“京城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沈家的事情？”
“沈家？”小廝一愣，“什麽沈家？”
沈驚語聽見院子裏有動靜，推門出來一看，便看見月兒在跟小廝說話。
她隱約聽見月兒話裏有個“沈家”，不用多想便猜到了月兒的擔憂，揮揮手示意月兒下去，自己進堂屋叫了賀宴城出來。
賀宴城麵無表情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向小廝：“我記得你，你是何知府身邊的人。”
小廝趕緊打了個千兒，諂媚笑道：“哎，見過賀郎君。”
賀宴城一抬手，將小廝攔在了院門外：“不必進門了，有話就說。”
“這……”小廝原本還以為賀宴城會讓自己進去說話，卻沒想到他居然根本就沒有要讓自己進門的意思，不由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