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麽，合著她一片熱心將便宜的好貨賣給長青樓，還是想錯了？
齊大娘站在長青樓外，老臉陰沉，暴跳如雷。
她指著長青樓，壓抑著怒氣罵了一聲：“我呸！狗屁的信義，不就是死腦筋麽！連送上門的賺錢機會都不要，活該你賠光了犢鼻褌，窮死餓死。”
長隨聽見齊大娘的動靜，拿起笤帚趕了出來：“你怎麽還在這，你走不走？”
“你！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齊大娘被長隨攆得狼狽，連滾帶爬地跑了。
長隨鬆了口氣，洋洋得意回到郝掌櫃身邊：“掌櫃的，人已經打發走了。”
“嗯，打發走了就好。”郝掌櫃皺了皺眉，“這個人，得跟沈娘子說說才行。”
長隨噢了一聲，倒是沒當回事。
在他看來，不就是個上了年歲、糊裏糊塗又沒見過世麵的老婆子麽，難不成這樣的老婦還能翻出天去。
但，郝掌櫃倒是沒輕視過齊大娘。
郝掌櫃擬好了契書，一路回到沈驚語那張桌子旁邊，將契書交給沈驚語：“沈娘子請看，這份契書如何？”
沈驚語接過契書一目十行看了看，點點頭：“不錯，郝掌櫃果然是行家裏手，您的契書真是擬得再漂亮也沒有了。”
“沈娘子謬讚了。”郝掌櫃幹巴巴笑了一聲，頓了頓，若有所思看著沈驚語，“不知道，沈娘子在村裏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
“得罪過人？”
沈驚語聽得一怔，挑了挑眉。
以前自己來到這裏的時候，郝掌櫃可從來都沒說過這話，如今他為什麽忽然說起了這件事？
沈驚語可以篤定，郝掌櫃的言語絕對不會是無的放矢，既然如此，方才他出去的那一趟，很可能有問題。
沈驚語看了郝掌櫃片刻，笑了：“郝掌櫃，不知您方才出門是遇見誰了？”
“哦？居然被沈娘子看出來了。”郝掌櫃也沒想到沈驚語如此敏銳，意外之餘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方才門外來了個不知所謂的婆子，說要將辣椒賣給郝某。”
沈驚語笑道：“郝掌櫃自然是沒有答應他了。”
“那是當然。”郝掌櫃冷哼一聲，“我郝某是什麽人，已經商量好的供貨商，又怎麽能是隨意更換的？隻是沈娘子你可知道，來賣老夫辣椒的到底是什麽人？”
沈驚語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郝掌櫃您別擔心，我覺得，我大概是已經知道了。”
“哦？”郝掌櫃不無好奇，“她究竟是什麽人？”
沈驚語沉吟片刻：“嗯，不過是一個不知所謂的人罷了，倒也不必在意。”
當真不必在意麽？
郝掌櫃眯起眼睛看了看沈驚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藏了點話沒說，還是真就沒把齊大娘的存在給當回事。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沈驚語不願意再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他倒也不太方便說下去就是了。
郝掌櫃意味深長地道：“沈娘子，樹大招風，你自己可得小心些才是。”
沈驚語笑道：“多謝郝掌櫃，我明白的。”
另一邊齊大娘從長青樓門前灰頭土臉地離開，一路上臉色差得要命。
原以為自己帶著新鮮便宜的辣椒來到長青樓裏，那長青樓的人不說將自己奉為上賓也差不多，可誰能想到，她這會兒居然是一身狼狽著，被人家給攆出來的？
齊大娘心裏怎麽也過不去這個坎，氣得咬牙切齒：“瞎了眼，這幫狗東西通通都瞎了眼！”
放著便宜東西不買，偏生去買貴的！長青樓這幫人當真就活該虧損，虧死拉倒。
齊大娘滿肚子的暴躁埋怨，完全不知道，這會兒另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她。
一路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忽然有人伸手將齊大娘給攔住了。
“誰？”
齊大娘一愣，抬起頭去瞪著眼前的男人。
攔住她的男人身材中等，穿著一身府綢的袍子，肚子腆出老大一截，一看就知道是個出手不凡的豪紳。
齊大娘打量了麵前的男人許久，眼神漸漸從帶刺變成了敬畏。
她有點拘謹地咳嗽一聲，腆著臉問：“您到底是什麽人呐，您……找我？”
齊大娘的語氣小心翼翼的，顯然是怕了這個男人。
怕，是好事。
窮鄉僻壤出刁民，這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隻有當她知道害怕，才會不敢在他們的交易之中動手動腳。
男人點點頭，語氣故作和善地道：“鄙姓魏，大娘不妨叫我一聲魏掌櫃。”
齊大娘訥訥：“魏、魏掌櫃的。”
魏掌櫃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盯著齊大娘手裏的柳條籃子：“我聽說，大娘你手裏有新鮮辣椒，不知這是真是假啊？”
齊大娘一聽趕緊表示：“真的，自然是真的！您要不信，您自己拿著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齊大娘趕緊拿出一把辣椒塞到魏掌櫃手裏。
魏掌櫃眯起眼睛，低頭細細打量著那小小的綠色果子。
這，就是辣椒？嗯……他隻讓夥計去長青樓裏打包過辣椒做成的菜肴，至於這新鮮的生辣椒，他還真沒吃過！也不知道，生辣椒吃起來是個什麽滋味？
魏掌櫃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將辣椒塞入口中。
片刻後，他皺了皺眉。
這辣椒的味道不似他想象之中的辛辣，比起辛辣，更多的味道還是青澀，仿佛野果未曾成熟的味道。
他敢肯定，長青樓炒出的菜絕不是用這種東西做的！
魏掌櫃不無懷疑地看向齊大娘：“這東西，就是你所說的上等辣椒麽？”
“這……”齊大娘心裏咯噔一聲，趕緊擺手，“貴人，您可別誤會了！這玩意兒不過是個樣子罷了，這些辣椒還沒熟呢，怎麽說也得等到半個多月之後才能采摘。”
魏掌櫃打量一下被他咬了一半的辣椒：“哦，沒熟？成熟之後，這東西是個什麽樣子？”
“肯定是長成了的樣子啊！”齊大娘想了想，比比劃劃，“您見過長青樓的菜色沒有？這些辣椒，保準跟長青樓菜裏的那些一模一樣！不瞞您說，這辣椒的種子，就是給長青樓供貨的沈氏拿給我的。”
原本魏掌櫃已經打算抽身而退，但被齊大娘這麽一說，他又來了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