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丁一進嘴,沈驚語便微微皺了皺眉。
她倒不是說這道菜的味道不好,畢竟這家酒樓能在府城立足,便足以說明酒樓廚子多少有兩下子——府城競爭這麽激烈,要是這家廚子當真不成,這店怕是早就開不下去了。
雞丁不是味道不好,隻是跟九裏坡的長青樓比起來,味道不夠而已。
長青樓的宮保雞丁雖然被歸類為“微辣”,但比起這道菜來也要辛辣不少,而且這一道雞丁的辛辣味是由山茱萸和花椒帶來的,其中花椒的辛辣味比辣椒要更麻嘴,而茱萸更是多了一絲苦味。
沈驚語砸吧砸吧嘴,果然,這雞丁微微發苦。
雖說酒家的廚子已經往菜裏加了糖,稍稍緩解了些許菜肴的苦味,但僅僅加糖……還是不夠的。
可以說,這道菜是完敗在長青樓手裏了。
沈驚語吃完這一口,對外頭宮保雞丁的質量如何,心裏多少就有了個數。
吃完飯,她會了賬,高高興興帶著賀宴城和桑家姐弟一起回客棧了。
賀宴城回頭看見沈驚語臉上一直帶著笑,有點奇怪:“怎麽這麽高興?”
“當然是賺錢呐!”沈驚語興高采烈,“府城的菜肴不如長青樓新鮮出色,若是長青樓能來府城,不就能賺上一筆了。”
桑婉兒一聽,也忍不住要為沈驚語高興:“當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賀宴城沉吟片刻,卻問沈驚語:“長青樓比起府城酒樓的菜肴,更出色的,恐怕就是那幾道帶辣椒的吧?”
沈驚語一愣,點點頭:“這倒是。”
“可你如今已經將辣椒分發給村裏人栽種了。”賀宴城冷靜地指出,“貨源越多,要想保住辣椒屬你一家獨有就越難,若是府城的店家也從種種渠道獲得了辣椒,你覺得,你的生意還能賺錢麽?”
沈驚語聽得皺了皺眉。
賀宴城說得確實有道理,現在不是後世,後世有知識產權保護法,現在卻沒有——更何況,辣椒這種作物能不能適用於知識產權保護,那也是兩說的事情。
沈驚語深吸了口氣,點點頭:“你說的事情我曉得了,至於這件事該怎麽處理……我怕是,還得再想想。”
沈驚語說罷,皺著眉頭轉過頭去,整個人陷入思索。
賀宴城嘴唇動了動。
他原本想對沈驚語說什麽,但眼看著沈驚語沒搭理自己,最終也就什麽都沒說,安安靜靜站在旁邊不言語了。
當天晚上,賀宴城去了知府衙門一趟。
他去知府衙門做什麽,沈驚語是不管的,就在客店裏安安靜靜待著,無聊了就進空間看看,順便研究研究空間裏最近又多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研究著研究著,沈驚語忽然聽見外頭一聲響亮的笑,得意洋洋。
這笑聲跟個炮仗差不多,沈驚語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直起身來。
結果好巧不巧,她彎下腰去的地方就是空間田地旁邊的指示牌下,這一抬頭後腦勺就直接撞上了指示牌,發出“咚”的一聲。
“嘶!這……”
沈驚語疼得眼淚差點滾出來,咬牙切齒用力揉了揉腦袋,憋著一股子氣出了空間。
她倒要看看是什麽地方在鬧騰,是誰在鬧騰!
一路出了門,沈驚語發現,她已經算是出來得比較晚的人了。
天字房的走廊上烏泱泱擠了一大群人,個個都指著沈驚語旁邊的房間議論紛紛。
桑朗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微微皺著眉頭,手裏還拿著本書。
看見沈驚語出來,他眼前一亮:“沈姐姐,你怎麽也來了?可是那邊動靜太大,吵到你了。”
沈驚語點點頭:“是有點。”
那邊動靜大得要命,談笑聲毫不壓抑,想不被吵到倒也是個難事。
桑朗歎了口氣:“沈姐姐,我方才看見有人想敲門進去、讓裏頭的人別再吵鬧的,隻是又聽人說,住在這裏的人似乎很有權勢……”
沈驚語問:“所以,就沒人敢進去了?”
桑朗點點頭:“出門在外,多數人想的都是能忍就忍。”
沈驚語歎了口氣:“你想得倒也沒錯。”
能參與府試的人都是士子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能考上舉人他們就都能平步青雲,即使出身本就出色,他們考上科舉之後也能延續家族榮光——畢竟士農工商之中,排在第一的便是一個“士”。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越是有了希望就越無法容忍自己被些許小事卷入,萬一被這些小事影響了前途可怎麽辦?到時候,他們一輩子怕是都要毀了。
沈驚語看向桑朗:“阿朗,你先回屋去背書吧,要是背不下書就早早休息也好。”
桑朗笑了笑:“沒事的,沈姐姐,鬧市讀書才是最考驗讀書人心性的,我能受得住。”
沈驚語欣慰地點點頭:“阿朗可真厲害。”
“沈姐姐,你也早點休息。”
桑朗害羞地笑了笑,轉頭進去了。
沈驚語剛想回自己屋裏,忽然,吵鬧個不住的房門忽然打開了。
身穿錦衣、約莫二十出頭的男人站在門口,臉色難看地瞪著門口眾人,一開口便是訓斥:“吵吵嚷嚷的做什麽?一個個都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沈驚語看著他,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這男人長得也還算不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但不知為何沈驚語看著他,總覺得這人的五官氣質都多少有點邪性,看上去不像是個好人。
雖說士子們都不想惹事,但平日裏他們誰在自家不是被人捧著哄著、極盡優待?一聽錦衣公子哥的話,眾人便都有了幾分怒氣。
有個身穿月白衫子的士子便站出來,皺著眉頭指責錦衣公子哥:“你這人怎麽倒打一耙?分明是你動靜太大,打擾到了我們,怎麽現在還要反過來指責我們不知好歹?”
“我打擾你們?哼,可笑!”公子哥冷笑一聲,姿態不屑,“這客店寫了你家的名字了嗎?我也是花錢來住店的,難道我發出點聲音還不成了?”
“你,你那是一點聲音嗎?”士子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平時大概很少遇到這種強詞奪理的,連話都說不利落了,“你分明是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