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公子哥冷哼一聲，忽然凶相畢露。
他一抬手，正正反反抽了士子十幾個耳刮子，又伸手狠狠把士子往後一推，讓他後腦勺狠狠撞到牆上。
士子“咚”一聲倒了下去，半晌都沒能爬起身來來。
沈驚語看得一愣，回過神，不由慢慢皺起了眉頭。
整個二樓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片刻的安靜之後，二樓仿佛撒了一把冰珠子入油鍋，轉瞬間便滋啦一下沸騰起來。
“你，你這人怎麽打人？”
“大家都是讀書人，你憑什麽打他！”
“道歉！你必須道歉……”
一片聲討之中，隻有公子哥還一如既往的恬然自安，甚至是得意洋洋。
他連看都沒看被打倒在地的士子一眼，從書童手裏拿了帕子來擦擦手，又把帕子往地上一扔，十足就是一副紈絝的做派。
“你……”
士子半躺在地上，氣得渾身發抖。
他捂著嘴，想控訴幾句，奈何嘴巴被公子哥打得腫脹起來、宛若豬頭，想說話都說不利索。
“就憑你們這幫庶民，也想管我的事？”公子哥冷哼一聲，睥睨著士子，“我今天就告訴你，閑事，不是這麽好管的！以後少管我的閑事，若是這樣的事情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是給你幾個耳光而已了，你可明白？”
這語氣，未免過於驕奢跋扈了些！
沈驚語皺起眉頭，情不自禁就把這個公子哥拿去跟歐陽成川比了比。
歐陽成川是當朝歐陽丞相家的三公子，出身也是相當顯赫了，但即便如此，歐陽成川進靠山村的時候，對村裏人的態度仍然基本說得過去。
可，這公子哥就不一樣了！
他的出身總不可能比歐陽丞相還矜貴，姿態卻比歐陽成川高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
沈驚語正琢磨著，忽然看見杜林滿麵春風地跑出來：“顧兄，你怎麽了？好半天了也不回去喝酒，兄弟可是擔心你擔心得厲害……咦？”
看見地上坐著的士子，杜林很顯然也是一愣，隨即嗷的一聲喊了出來：“顧兄，哎喲……顧兄，顧少峰，您沒事吧？您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顧少峰？哦，原來這紈絝公子哥是叫顧少峰來著。
沈驚語聽得嘴角抽了抽。
這位顧少峰好端端站在這裏，另一位士子卻被他打得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明眼人一看就該知道到底是誰受傷更重，杜林卻在這裏詢問顧少峰受傷沒有，這……除了瞎眼，她已經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解釋了。
眼看著杜林還要死皮賴臉過來檢查顧少峰身上有沒有傷，顧少峰眼皮子一跳，沒好氣地揮開了他：“本公子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杜林鬆了口氣，又假惺惺地低頭去關心躺在地上的士子，“兄台，你也無妨吧？”
士子一聽，更是氣了個半死。
他現在這副模樣，沒事就有鬼了！偏偏這家夥還是在追問了顧少峰一番之後才來問他，這不是在故意侮辱他嗎！
眼看著杜林的手就要往自己這邊攙扶過來，士子惡狠狠把他甩開了：“別碰我。”
杜林一愣，仿佛有點委屈：“這位兄台，你……你怎麽還不識好人心呢？”
顧少峰冷眼旁觀，撇撇嘴：“哼！果然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連人心好壞都分不清，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你還理會他幹什麽？咱們回去自己樂自己的，繼續喝酒就是了。”
“知道了，顧兄，我這就來。”
杜林陪著笑臉點點頭，跟著顧少峰一起進了房裏。
片刻後，上房裏再度響起恣肆的歡聲笑語。
門外的士子們聽著這動靜，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沈驚語走過去，伸手將月白色衣服的士子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士子受寵若驚，搖搖頭小心翼翼看著沈驚語，“小可狄寬，見過這位娘子。”
由於口齒不清的緣故，狄寬說話多少有點漏風，沈驚語花了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到底叫什麽。
沈驚語笑了笑：“狄公子好。”
一旁眾人也都湧上來，關切地安撫狄寬，順便問他到底怎麽樣了。
到底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剛才顧少峰做的事情人人都看在眼裏，要說眾人對狄寬沒有同情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狄寬捂著臉，憤然道：“這顧少峰也太囂張了！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到底是什麽來頭？”
狄寬一說，不少人都表示同意。
“是啊，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他身份再怎麽尊貴，也不能公然這般行凶啊！”
“可不是麽？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成為秀才，參加咱們大涼國的掄才大典，當真是離譜至極！不管他是什麽人，我也一定要舉報他，讓他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一片義憤填膺裏，忽然有人悄悄說了句：“顧少峰，他和顧少延是什麽關係？”
所有人都安靜了片刻。
沈驚語皺了皺眉：“顧少延？”
這名字，她好像在哪兒聽過。
狄寬捂著臉，齜牙咧嘴地道：“我記得，這個顧少延他好像才二十出頭，就已經入選了吏部，成了吏部員外郎……”
這話，自然引來不少感歎。
“嘶，此子可畏！”
“年紀輕輕就成了個五品京官，前途不可限量啊！”
眾人說著說著，都自動自發離狄寬遠了幾分。
若說在得知顧少峰是誰之前，他們多少對狄寬抱有幾分同情、想要幫他一把，那麽現在，他們便說什麽也不敢再去幫狄寬的忙了。
“狄兄，我房裏還有事，先走了。”
“是啊狄兄，我們也先回去了。”
……
眾人找著蹩腳的理由，一個個灰溜溜地回了自己房裏。
片刻後走廊上眾人走得一幹二淨，隻留下狄寬跟沈驚語兩個人光禿禿站在那，麵麵相覷。
沈驚語皺了皺眉，所謂世態炎涼，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雖說這些人的態度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隻是……當他們當真擺出這副模樣的時候，還是讓人覺得心涼。
沈驚語想了想，安慰狄寬：“狄公子，今天的事情算不了什麽，你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