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一愣,饒是他脾氣再怎麽溫潤,這會兒也忍不住要惱火起來:“顧大人的意思是,學生要拿這件事威脅你了?”
顧少延正要開口。
沈驚語卻擺了擺手,笑吟吟若無其事地道:“哎,這怎麽能說是要威脅顧大人呢?阿朗,你也把顧大人想得忒壞了。”
桑朗困惑地看向沈驚語:“沈姐姐……”
“一件壞事發生之後,最害怕的人自然是做過虧心事的。”沈驚語淺笑,目光灼灼看著顧少延,“我說咱們這位顧大人又沒做過什麽虧心事,他怎麽會害怕呢?他要是害怕,那不就證明他確實做了虧心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桑朗一愣。
桑婉兒倒是比桑朗反應更快,連忙點頭:“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沈驚語笑道:“人家都說吏部那位顧員外郎是個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麽會做出這種齷齪的事情,顧大人,你說是吧。”
顧少延臉色越發難看。
這女子,當真是牙尖嘴利得緊!隻是等等,她怎麽會知道他是吏部員外郎?按理說,她不過是涼州一介平民而已,哪來的這個本事!
顧少延盯著沈驚語,眼含警惕,已經動了要利用人脈將沈驚語抓進牢裏嚴刑拷問的心思:“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
沈驚語清清嗓子,剛想給顧少延來上一點小小的震撼。
冷不防門口忽然出現賀宴城的聲音:“她是我的妻子。”
沈驚語一愣,高興地回過頭衝門口揮揮手:“喲,夫君!你回來啦。”
賀宴城皺著眉頭看了看沈驚語,確定她平安無事,眼神才算溫和好轉了幾分:“嗯。”
顧少延自然也看見了賀宴城,他身形一震,看向賀宴城的眼神都複雜了不少:“是你?原來是你!”
難怪這女子身為鄉野村婦,打扮也土裏土氣的,卻知道他的身份。
賀宴城皺著眉頭問顧少延:“怎麽,你很意外嗎?”
顧少延幹笑一聲:“嗬,賀兄說笑了。”
賀宴城淡淡看了顧少延一眼,收回視線來看向沈驚語:“他方才沒做什麽吧。”
顧少延仿佛受到了侮辱,高聲:“賀兄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賀兄是信不過我的人品嗎?”
賀宴城對他理都沒理。
倒是沈驚語聽得忍不住笑了:“顧大人方才仗著官身和清流黨的身份來威脅一個十幾歲的白身小秀才,這舉動,似乎確實不是君子所為吧?”
顧少延臉色差了幾分:“這不是威脅,不過是個提議罷了!不對,等等……”他盯著沈驚語半晌,忽然心思一動,指著沈驚語怒道,“賀兄,你口口聲聲指責我,將自己當成了正人君子,可你難道就真是正人君子了嗎?等我回到京城之後,一定要向恩師好好說說你最近的作為!”
賀宴城不明所以:“我做了什麽?”
“你還好意思說你什麽都沒做?”顧少延冷笑,“京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賀宴城在貶謫到涼州之前曾經娶了一房妻子,隻是你那妻子胖得出奇也醜得出奇,令人一看便覺得惡心,絕不是這個女人的樣子,你還敢說你做事不虧心麽?”
賀宴城聽得一愣。
桑朗和桑婉兒對視一眼,臉色也很古怪。
顧少延看見幾人的反應,不由暗自皺眉。
這是怎麽回事,莫非他說錯了什麽話不成?原以為賀宴城被他戳穿偽君子的麵具之後會是惱羞成怒的反應,可如今他怎麽……
啪、啪、啪。
沈驚語笑吟吟地抬手,拍了拍巴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顧少延皺了皺眉:“這是何意?你這婦人不要這般無知,難道你以為賀宴城停妻再娶,你就逃得過去這個罪名不成?你也是從犯,趁早招供還有一條活路,否則……哼。”
顧少延冷哼一聲。
沈驚語全然沒被顧少延影響,笑眯眯盯著他:“小顧大人對我家夫君還挺了解的,隻是你對他的妻子顯然還是不夠了解。”
“你在瞎說八道些什麽?”顧少延皺眉,“你……”
桑婉兒忍不住了,直接說道:“這位大人,您不用威脅驚語,她就是賀郎君的原配嫡妻!賀郎君他從來都沒停妻另娶過,從頭到尾便隻有一個她而已。”
“你說什麽?”
顧少延聽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匪夷所思看向沈驚語。
當初賀宴城成親的時候,分明就已經成了京城的笑話!人人都在笑他娶了個女中鳩盤茶回來,怎麽到了現在,他那傳說中宛若惡鬼的妻子,倒是成了如花美眷?
沈驚語看見顧少延震驚的模樣,微微一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顧大人您分明也是個儒生,怎麽還不懂這個道理呢。”
顧少延不說話了,臉色難看得厲害。
這女子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拿這女子當真沒轍!
賀宴城冷淡看向顧少延:“你若是沒什麽其他事情,就走吧。”
顧少延抿緊了唇瓣,有些慍怒,今日他雖然盡落下風,但仍然不想放棄來時的目的:“賀將軍,我這一次來不是為了和你鬥氣,而是為了告訴你這位小兄弟,讓他識趣些,不要將先前的事情往上舉報給旁人!否則……這件事,對清流一黨來說,都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
賀宴城皺著眉頭聽完,沉吟片刻,冷冷地道:“我會考慮。”
他隻說會考慮,卻從來都沒說過考慮結果如何。
顧少延有些惱火:“賀兄,我要的不是你考慮,而是你答應!你怎麽這般的不識大體……”
賀宴城詰問他:“答應你將這件事一團和氣掩飾過去,就是識大體了?”
顧少延皺眉道:“你的話,大可不必說得如此難聽。”
“無論這話是否難聽,事實總是如此,不會因為幾句虛偽的矯飾便輕易改變。”賀宴城冷冷地道,“你走吧。”
顧少延嘴唇蠕動片刻,似是想要說什麽。
但他到底還是沒在賀宴城麵前說出來,隻恨恨地指了指賀宴城,便轉身大步離去了。
顧少延走後,桑婉兒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