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好半晌，桑婉兒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位大人，這樣做怕是不好吧。”
“哦？”顧少延皺了皺眉，回頭看向桑婉兒，“有什麽不好的？”
桑婉兒強笑了下，努力擺出和顏悅色的模樣來：“這……這件事到底有點奇怪，阿朗也算是莫名受了冤屈，怎麽能就將這口氣給咽下去呢。”
雖說桑婉兒語氣還不錯，但她話裏的拒絕之意卻是明顯無比的。
顧少延向來是天之驕子，即使是歐陽丞相對他也往往和顏悅色，他什麽時候體會過被拒絕的感覺，當即似笑非笑地反問桑婉兒：“怎麽，他不能答應嗎？”
桑婉兒訥訥：“……怕是不能答應的。”
“婦人之見。”顧少延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批判桑婉兒，“小門小戶出身果然不會為長遠打算，若是全都按你的意思去做，你這弟弟的前途非得被你毀了不可！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毀了你弟弟才會如此。”
桑婉兒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點委屈：“我，我怎會想要毀了我弟弟的前途？我阿弟是我在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
顧少延目光灼灼盯著桑婉兒：“你當真不想毀了他的前途嗎？若是你當真在意，那你現在就應該答應我的條件，讓桑朗趁早放棄追究這件事才是。”
桑婉兒茫然：“這，怎麽會。”
“我要你如此，原因有三！”顧少延說得頭頭是道的，“一來這件事關係到朝中不少大臣，你弟弟在考上舉人之前就得罪了這些人，對他來說有害無益；二來這件事也不過是湊巧而已，你弟弟的問題本就已經解決了，又何必如此折騰來、折騰去的，難道就為了你所謂的真相和公正，就該讓那麽多人都被牽連嗎？”
“我……”
桑婉兒一時無言。
她是真真正正的茫然了。
桑婉兒茫然了，沈驚語卻沒有。
實際上，沈驚語現在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
“咳咳！”
沈驚語忍不住咳嗽兩聲，抬腳就進了桑朗房裏。
顧少延沒想到會有人進來，嚇了一跳，不悅地質問沈驚語：“你是什麽人？你……”
沈驚語長得太過標致，即使顧少延不是個愛女色的，也難免被她的容貌給閃耀到了一下，多少是有些晃神。
好在顧少延到底不是什麽好色之徒，僅僅片刻之後他便回過了神，咳嗽一聲皺著眉頭，拿出了當官的譜：“本官沒有叫你進來，你進來幹什麽？出去。”
沈驚語似笑非笑看著他：“顧大人是沒讓我進來，這沒錯，但這間房的主人也不是顧大人你啊。”
顧少延一愣：“你？”
沈驚語指了指桑朗姐弟倆：“這房間的主人分明就是他們，顧大人，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有什麽資格讓我走，你這不是越俎代庖麽。”
顧少延臉色沉了沉，這女子，當真是好快的一張嘴！
不過讀書人都講究一個名正言順，有道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既然沈驚語這麽說了，那顧少延一時還真沒法拿她如何。
沉吟半晌，顧少延冷冷地看向桑婉兒：“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對你這位好朋友說一句，請她出去吧。”
讓桑婉兒自己來下這個命令，這女子總沒什麽話可說了吧？
誰知沈驚語卻再度笑吟吟地開了口：“哎！顧大人，誰告訴你這個房間的主人是他們的？”
顧少延一愣，皺著眉頭看向沈驚語：“你？”
這女子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倒是有點看不出來了。
桑婉兒也明白過來，順著沈驚語的話點點頭，告訴顧少延：“這房間是驚語自己賃下的，別說是你了，就連我們要出去還是要進來住，也都是驚語一句話的事兒。”
“正是。”桑朗也接了口，“要讓沈姐姐出去，我們沒這資格。”
顧少延臉色沉了沉，冷哼一聲：“原來如此。”
這，倒是他先前沒想到的事情了。
頓了頓，顧少延回頭看向沈驚語，冷聲問：“看來，這位娘子是不肯出去了？”
“我有什麽非要出去的理由嗎？”沈驚語反唇相譏，“你們不是有句聖人雲，事無不可對人言嗎？遽爾如此，你為什麽非要讓我出去，是不是你心虛了？”
顧少延冷冷地道：“自然不是。”
“那你就說說唄。”沈驚語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好整以暇看著顧少延，“到底有什麽事。”
“你……好吧。”顧少延著實拿這蒸不熟煮不爛的婆娘沒什麽法子，隻得忍著脾氣回頭看向桑婉兒姐弟倆，語氣也是冷冷的，“我已經將自己的條件說過了，你們倆也是時候該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答應了。”
雖說顧少延是被沈驚語給懟回去了，但他到底是個五品官。
五品官，對於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來說，那就是和老天差不多平齊的位置了。
就算借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對五品官這麽說話呀！
桑婉兒遲疑著，嘴唇囁嚅片刻沒開口。
桑朗卻已經有了想法，回頭目光清正地看著顧少延，說道：“我不答應。”
顧少延一愣，麵沉如水地道：“你可得想好了！”
桑朗再度開口：“顧大人，您沒聽錯，我說的確實是，不答應。”
“狂生！”顧少延氣得笑了，“我明明已經將個中利弊剖析給了你，你卻還不肯接受我的一番好意。”
“我知道顧大人是好意，隻是即便您是好意，我也有不接受的理由。”桑朗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道，“這件事確實可能牽連不小，但正是因為牽連不小，我才會對這件事盡量慎重，絕不會輕易說出什麽決定來。”
顧少延皺著眉頭問：“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追究這件事了？”
“倒也不是。”桑朗搖搖頭，語氣平和，眼神清澈，“是否追究這件事，那得取決於以後，畢竟此一時彼一時。”
“以後？”
顧少延臉色越發難看。
這小子，他擺明了是想要憑著這件事拿捏他了！
顧少延心念電轉，轉瞬間便有了無數個想法，沉吟片刻站起身來冷笑一聲：“也好！也好，奇貨可居這個道理，桑秀才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