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城沒說話，心事重重地接過酒杯，一口悶了。
何知府跟賀宴城就沒有一個心情好的，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就這麽一杯一杯酒地喝了下去。
另一邊，何夫人在外頭跟沈驚語商量了好半天該怎麽做護發素生意的事情，等生意細節大體商量停當，這才帶著沈驚語笑吟吟地進了屋。
一進小廳，何夫人就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酒味。
她皺了皺眉，捂著鼻子上前問何知府：“夫君，你怎麽喝成這樣？”
“哦，是娘子來了？”何知府醉醺醺看了和夫人一眼，嘿嘿傻笑兩聲，拿著酒杯就往她嘴邊湊，“來！喝，咱接著喝，夫人跟我一起喝！”
“哎呀！你……”何夫人嚇得尖叫一聲，用力將何知府的手給推開，“夫君，你當真是喝多了！”
何知府被夫人推得一趔趄，直接歪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何夫人氣得不成，想教訓何知府一頓卻沒法子。
不得已，她隻能苦笑著衝沈驚語賠罪：“對不住了，沈家妹子！這，你姐夫他平日裏不是這個性子，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麽……”
沈驚語扶起賀宴城，笑道：“沒事兒，姐姐，男子漢大丈夫喝點酒有什麽，這是何大人的氣概呢。”
何夫人放了心：“妹子真是朵解語花，難怪賀郎君這麽喜歡你，我看了你也喜歡呢，往後有空，你可一定常來涼州府走動走動。”
“呼呼……”何知府磨了磨牙，忽然搭起了何夫人的茬，“夫人放心，賀郎君和沈娘子得來！得常來。”
何夫人有點奇怪：“你這是什麽話？”
“過不了多久賀郎君就要從涼州出發去京城了，他不常來誰常來？嘿嘿……”
何知府笑了兩聲，又側過頭去打瞌睡了。
沈驚語一愣，回頭看了賀宴城一眼。
賀宴城錯開沈驚語的目光，莫名有點心虛。
“你這老東西！”何夫人怒瞪了何知府一眼，回過頭去趕緊衝著沈驚語笑道，“沒想到賀郎君就要回京城了，看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沈妹子，姐姐先祝你好風憑借力，直上青雲……了……”
看見沈驚語的眼神，何夫人也是一愣，忽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好在沈驚語倒是很快就恢複了以往的鎮定，言笑晏晏點點頭：“等處理完了村裏的事情來涼州，少不得要叨擾姐姐。”
何夫人倒也知趣，看情況不太好便讓人送沈驚語夫婦出了知府宅第。
出了知府府邸的大門，沈驚語皺起了眉頭。
她回過頭看著賀宴城，問他：“賀宴城，你有什麽想說的沒有。”
“我……”賀宴城表情有點複雜，“我原本是想先與你說這件事的，隻是沒來得及。”
沈驚語問：“這麽說，你真要回京城了？”
賀宴城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沈驚語歎了口氣。
從一開始她聽說賀宴城要接受調令的時候就在擔心他回京城的事兒，如今看來，這個擔心是擔心對了。
沈驚語皺著眉頭看了賀宴城老半天，忍不住問：“賀宴城，你當真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的嗎？”
賀宴城目光微微閃動，沉默良久才道：“我有打算了。”
沈驚語問：“什麽打算？”
“我打算讓你和兩個孩子留在靠山村，或者，至少也要留在涼州府。”賀宴城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沈驚語，“聽說朝廷內部現在無將才可用，他們讓我回去多半就是因為這個。”
沈驚語皺了皺眉：“偌大的一個大涼國，怎麽能落到沒將領可用的地步？”
這事兒，聽著也太離奇了！
賀宴城據實以告：“之前朝廷的將領多半都因為黨派之爭而或死或廢，即使沒有被殺的也有些因為吃了敗仗而死，還有些則是因為糧草跟不上的緣故被敵軍給殲滅了，現在朝廷裏的將才青黃不接，我不去也得去。”
“都死了？”沈驚語匪夷所思地皺了皺眉，一時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
一來，她是沒想到這大涼國朝廷內部的爭鬥居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連將才都要殺了，這不是自毀長城嗎？
二來，這些將領若是下場都不好，那賀宴城回去之後呢？
沈驚語想了想，告訴賀宴城：“你要是就這麽回去，肯定會遇到不少危險。”
“我知道。”賀宴城誠懇地道，“所以，我才堅持要將你留在涼州府，如此即使我真在朝廷出了什麽事、死了，你也可以帶著兩個孩子好好的活，我知道你和尋常女子不一樣，即使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肯定是能活下去的，”
“……”
沈驚語直接聽樂了，是氣笑的。
都什麽時候了，賀宴城還琢磨著讓她一個人獨善其身呢！難怪這家夥上次能被人誣陷排擠，堂堂的昭武將軍流落到一個山村裏，他對朝廷爭鬥是真的連一點概念都沒有啊。
沈驚語想了想，直接問他：“賀宴城，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叫覆巢之下無完卵？”
“聽說過。”賀宴城皺了皺眉，“正因如此我才要讓你留在涼州……”
沈驚語冷笑：“那你應該也聽說過第二句話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果大涼國朝廷裏那些人執意要殺我，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是應該逃跑，還是應該繼續留下？我要是逃跑，我應該往哪兒跑？”
“你……”
賀宴城一時愕然。
他光顧著惦記怎麽才能保住沈驚語的性命，倒是從來都沒想過這一點。
“賀宴城，我好不容易才白手起家，和你一起把日子過起來，過得紅紅火火的。”沈驚語盯著賀宴城，“你想讓我就這麽放下自己好不容易打拚出來的事業？你想讓我帶著兩個孩子終日東躲西藏，這輩子都沒個安生？就因為你的選擇，就要毀掉我和兩個孩子的生活，是不是？”
賀宴城沒說話也無話可說，他避開了沈驚語的眼光，心裏很煎熬。
以前，歐陽丞相總是教育他，若是獻出自己的生命，甚至連同自己妻子兒女的性命一起獻祭出去，就可以長保大涼國的興旺，那一家為國而死，就是極為光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