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裏正一愣，兩個官差齊刷刷的，也是一愣。
回過神來，蘇裏正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齊大娘就要罵人：“你這婆娘恁的不懂事！給我滾回家裏去。”
兩個官差皮笑肉不笑地攔住蘇裏正：“哎，您老別激動，咱哥兒倆有話跟這個老寡婦說說。”
看兩個官差臉色不善，蘇裏正有點惶恐。
雖說齊寡婦這張嘴確實不招人待見，可她好歹也是靠山村村裏人，要是她真得罪了官差，吃了掛落，那……怕也不好吧？
蘇裏正張嘴就想勸，卻被沈驚語給攔住了：“裏正叔，您別摻和。”
蘇裏正鬱悶地歎了口氣：“沈娘子，這事兒可不是說笑的！民不與官鬥呐，齊寡婦她萬一真得罪了這幫人……”
沈驚語不緊不慢地微笑：“齊寡婦她平日裏就是這個性子，也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所以說啊，就算她真得罪了人，那也是她應得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蘇裏正張了張嘴，“這……”
“再說，您剛才也問過她，勸過她了。”沈驚語笑笑，“但凡她肯回頭，剛才也早就回頭了，哪兒用得著等到現在啊？現在還沒回頭，那就是不想改，改不了了。”
蘇裏正仔細想想，覺得似乎也是這麽個道理。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難呐！
“唉。”
蘇裏正長歎一聲，擺擺手，心情鬱悶，不打算再去管這個閑事。
沈驚語心情不錯，笑眯眯地看著官差那邊。
倆官差一左一右圍著齊寡婦，不讓她跑了：“你這意思是，我們報喜報錯了？”
齊大娘多少感覺氣氛不太對勁，想找補：“這……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說，各位再想想，好好想想呢？”
“還說你不是這個意思？放屁，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來！揍她！”
兩個官差一下子變了臉色，把齊大娘圍在中間，叮叮咣咣一頓揍。
“哎喲，哎喲！”
齊大娘被打得在地上打滾，慘叫個不停。
這會兒，她看上去簡直比灰頭土臉回來的沈驚語一行人還狼狽。
沈驚語站在旁邊幸災樂禍挑了挑眉。
齊大娘不是見不得別人好，不是不想看見桑朗得了好運氣麽？那就讓她看看，這個後果到底是桑朗承受不了，還是她自己承受不了。
然而很快，沈驚語就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原本她也隻是想讓齊大娘吃點教訓而已，沒想到兩個官差的動作越發凶狠，簡直像是想要了齊大娘的命。
要是貿貿然的見了血光，可不是什麽好事！
沈驚語皺了皺眉，看了賀宴城一眼。
賀宴城會意，微微皺眉地上前，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官差的後脖領子，把他們倆一左一右往外一扔。
倆官差沒想到有人會出手，哎喲兩聲，齊刷刷摔倒在路上。
官差們也沒想到有人會站出來，臉色極差地抬頭，怒瞪著賀宴城：“你是什麽人！你——”
“等等！大哥，不對啊。”
另一個官差發現一點端倪，扯了扯身邊官差的袖子，小聲。
“哪兒不對了？”官差滿臉的不痛快，“這家夥在村裏，還能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嗎。”
“他，他好像還真是！”
另一個官差咕咚吞了吞口水，滿臉見鬼的神色，湊到同伴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他一說完，兩個官差的臉色都有點惶恐。
沈驚語挑了挑眉，看來，是這兩個人知道賀宴城的身份了。
眼看著兩個官差就要跪下來給賀宴城行禮，賀宴城淡淡給了他們一個眼神，轉身走了。
賀宴城都走了，官差們也自覺沒趣，在村裏敲鑼報了一通喜便走了。
桑朗桑婉兒自回了家裏去休息，沈驚語賀宴城也回了紅磚小院。
回到家裏，賀宴城臉色一直不太好看。
沈驚語咕咚咕咚喝了兩杯水，又進空間去洗了個澡，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出來，看見賀宴城還坐在原來的雞翅木椅上一動沒動。
沈驚語有點詫異，問他：“你這是怎麽了？滿身都是灰土，怎麽也不去洗洗。”
賀宴城抬起頭看了沈驚語一眼，有點欲言又止：“沈驚語，你說——”
沈驚語在他旁邊坐下來：“我說什麽？”
賀宴城沉默良久微微垂了垂頭，臉色多少有點不好看：“雖說齊氏是咎由自取，可今天那兩個官差下手也太狠毒了些，他們……當真，是過分得很了。”
沈驚語回頭瞥了賀宴城一眼：“這事兒，你才發現？”
賀宴城皺了皺眉：“什麽才發現？”
“早在進城的時候我就發現，官差一個個架子大得很。”沈驚語意味深長地看著賀宴城，“你不喜歡他們這樣，是吧？”
賀宴城點點頭：“歐陽丞相對我說過治世，就是治理完善的世道，那裏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清流黨理想當中的世道，絕不會像現在這般，這般……”
賀宴城說著說著，歎了口氣。
沈驚語聽得嘴角一抽搐。
好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現代社會都沒達到這個標準呢。
沈驚語捏了捏腦門：“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不可能？”賀宴城一愣，“隻要人人都成了道德君子，那就有可能啊。”
沈驚語歎了口氣：“人性有好有壞，哪有那麽多的道德君子。”
“若是善加教化，人人都可以成為道德君子。”
沈驚語翻了個白眼：“那顧少延呢？”
賀宴城忽然就沉默了，“……”
沈驚語想了想，委婉表示：“歐陽丞相的心或許是好的，隻是有些事情他也沒想到罷了，隻是……無論如何，這些事情都是不對的。”
賀宴城沒再說話，隻是低頭不語。
沈驚語推了他一把：“你去洗個澡吧。”
賀宴城有點感動：“沈驚語，你……”
“自己去燒水吧。”沈驚語給了賀宴城一個微笑，“對了，外頭水缸裏也沒水了，你記得去提一缸回來。”
賀宴城，“……”
最終，賀宴城去提水了。
而且不是一缸，是兩缸。
看著外頭賀宴城勤勤懇懇，來回將兩個水缸填滿的身影，沈驚語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賀宴城當真是勤快得很，著實是個好人呐。